第027章:該來的會來
“毛毛,高勝寒,不要急,說清楚,你媽媽得了什麽病?”李亂紅自己急了。
“腦溢血,明天要開刀。”
“你在人民醫院嗎?”
“我在省城的人民醫院。”
“大概需要請幾天假?”
“我不請假,跟老師打個招呼,以後我不上學了。”高勝寒打定主意照顧媽媽一輩子,至少是等到老爸回家吧。
“高勝寒,高勝寒,你不可以棄學的,你可以請假在家裏自學,也可以休學一年,我們大家一起來想辦法。”
“謝謝紅姐,再見。”高勝寒掛了電話。既然不讀書了,何必說那麽多。
這樣怎麽行?徐行覺得還沒有到,需要馬上退學的這一步,他對毛毛說,“我回去跟你們老師和校長商量一下,看怎麽辦更合適,書你肯定是要繼續讀的,前期的護理你自己做比較好,恢複期的護理可以請保姆的。”
“不請保姆,我自己來,直到我媽能夠生活自理。我答應了我爸爸的。”高勝寒很堅決。
“你媽媽要護理,你也不能放棄學業,什麽叫共度難關?就是大家一起來搭把手,一起來想想辦法,眼下先不要急於退學,走一步看一步吧。”
徐行接著說,“毛毛,現在我們分兩班輪換休息,我在醫院附近開了一間房,是你先去休息,還是我去?”
“叔叔先去吧,我現在根本睡不著。”
“好的,你要關注吊的藥水瓶,千萬不能吊幹了才叫護士,也要留心你媽媽的呼吸情況,有異常馬上通知值班醫生。”徐行認真地交代了一番。
徐行出去了,高勝寒想了想,如果徐叔叔明天回去了,在這裏就隻有自己一個人了。一個人怎麽辦?媽媽麵前肯定一分鍾都不能離開人,自己吃喝拉撒睡怎麽解決?
高勝寒想到了老家的大伯,想到了自己的親人,想到了向他們求援。
高勝寒從母親的小手包裏麵拿出她的手機,查找到大伯的號碼,撥過去了。
“大伯,我是毛毛。”
“你爸爸現在怎麽樣了?你去看過他了嗎?他人還好嗎?”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裏,兄弟被判了刑,大伯第二天就知道了。
“我今天去看了爸爸,他沒事,不用擔心,現在我媽媽病倒了,腦溢血送到省城來搶救了,大伯,家裏能不能派一個人過來,幫忙我照看一下?我怕一個人照顧不過來。”
“你媽得了腦溢血,什麽時候的事情?”
“今天上午,現在已經送到省城的醫院來了,明天做手術。”
“你爸爸坐牢的事,昨天不知道誰告訴了你奶奶,現在她躺在床上起不來,也需要人照料,我和你大媽都走不開,你弟弟要讀書,大姐前不久生了孩子肯定來不了,我聯係一下你二姐和姑姑吧,等我電話。”
高勝寒的大伯先打電話給遠在福建打工的二女兒高曉風,“曉風,你嬸嬸在省城住院搶救,你可以請假回來幫忙護理一下嗎?”
高曉風正在跟村裏一起去的姐妹們打麻將,她問,“是城裏的嬸嬸嗎?”
“是呀,很危險。”
“叔叔呢,他那麽有本事,還需要我幫忙嗎?叔叔又沒有幫過我什麽忙,我讓他在城裏幫忙找一份工作都不願意,現在想起我了,我沒有空。”
“你怎麽能夠這樣說叔叔呢,他現在自己也坐牢了,我們不幫他,誰幫他?”
“誰幫他我不管,我耽誤一天就少一天的錢,你們誰給我工資嗎?”叔叔當官,高曉風沒有沾過光,也不指望沾光了,叔叔坐牢了高曉風更沒指望了。我不指望你們,你們也不要指望我。
“曉風,他是你親叔叔,你怎麽這樣不懂事呢?”
“我不這樣說,你拿錢養我嗎?掛了,打麻將呐。”
女兒大了也不由老子了,高勝寒的大伯隻好給小妹打電話了。
“大哥,有什麽事情嗎?”小妹高麗很高興。
“小妹,我們家裏出大事了,你二哥被抓起來坐牢了,二嫂今天腦溢血送到省城去搶救了,他一家算是完了,我們也完了,剛才你毛毛侄子打電話給我,讓我們派一個人去醫院幫忙,我和你嫂子走不開,媽聽說老二出了事,一病不起,你有空嗎?”
“沒什麽有空沒空,誰也不會坐在家裏等別人叫你幫忙,有空要去,沒空能夠不去嗎?侄子才十幾歲,還是一個不懂事的孩子,老子坐牢了,娘癱瘓了,天塌下來了,我們不幫他,還要親人幹嘛?
大哥,你和嫂子照顧好媽,不能再出事情了,明天下午我帶被子去省城,嫂子出院了我再回來,你讓侄子發信息給我,告訴我到哪裏可以找到他。”
“小麗,家裏你放心,你去的時候多帶一點錢去,你出了多少,我出多少,救人要緊,弟媳婦是個難得的好人。隻能怪你二哥是個木腦殼,不會撈錢,別人搞個幾百萬幾千萬坐牢還值得,他為了兩萬多塊錢坐六年牢,不值得呀,都怪大哥我呀,埋我們爸的時候,不應該讓他出三萬塊的,我要他的三萬塊做什麽喲!嗚嗚嗚。”大哥失聲痛哭,悔不該當初呀!
——兄弟是什麽,兄弟是手足。手足情深哪!
高勝寒接到大伯的電話,得知馬上要過來幫忙的是姑姑,而且是帶著被子過來的,母親不出院她不回家,心裏特別意外和愧疚。
在高勝寒的印象裏麵,姑姑差不多是,從來沒有得到過老爸好處的人。
逢年過節,他們家裏也會有老戰友、徐行叔叔、江似練叔叔等一般人過來走動走動,這些人拿來的好煙好酒,母親是從來不會像別的幹部家屬那樣,拿到超市裏麵去換東西換現金的。
老爸不抽煙難得喝酒,母親會將大部分煙酒拿到大伯家去,名義上是給爺爺奶奶的,其實就是給大伯的。給爺爺奶奶,爺爺奶奶怎麽舍得吃這麽好的東西。
以往逢年過節,高勝寒沒有看見姑姑空手到過家裏,他倒是看見姑姑每次來看爸媽,都是大包小裹的,不是土雞、野兔就是土雞蛋、黃鱔、泥鰍,還有不少城裏很難買得到的茶葉、香菇、蔬菜。
姑姑幾乎每次都是空手回去的,母親怎麽按著給她東西,她都是不肯要的。
到了淩晨一點鍾,徐行來換班了。高勝寒離開了病房,沒有到徐叔叔開的房間去。他不敢離開母親太遠,怕有事情來不及,就在附近的椅子上打瞌睡。
省城人民醫院住院部的走廊上,沒有日夜之分,你來我往的人隨時都有。
高勝寒半睡半醒的時候,有個人過來問他,“公用衛生間在哪裏?”
過了不久又有一個人問高勝寒,“到哪裏可以打得到開水?”
當高勝寒剛剛迷迷糊糊睡著了,有兩個人過來了,其中一個年紀大的拍拍他的肩膀,“毛毛在哪裏?”
高勝寒迷迷糊糊睜開眼睛,毛毛在哪裏?我怎麽知道毛毛在哪裏?我自己還搞不清楚自己現在在哪裏呢。人累心累累了一天的高勝寒,恍恍忽忽的。
拍高勝寒肩膀的是殷壯誌,殷勤的弟弟,高義的小舅子,毛毛的舅舅。
殷壯誌惱火地擱下電話,發現老爺子坐在一邊氣喘籲籲,趕緊通知保健醫生到家裏來,還好隻是心律不齊。
等到老爺子心髒慢慢平複了一些,殷壯誌馬上跟老爺子商量妹妹殷勤的事情怎麽辦。
老爺子生氣了,他斥責兒子,“壯誌呀,你也快五十的人了,輕重緩急分不清楚嗎?你在這裏守著我幹嘛?我七十多了,死了就死了,順頭路,你姐姐才比你大一歲,趕快去救她。不要指望你姐夫,你姐夫這個人,他的那個性格早出生二十年,一定會飛黃騰達光宗耀祖,唉,我早知道他不能適應現在的社會的。”
“爸,你看是不是轉到上海去治療?到那裏動手術條件要好很多。”
“不要折騰了,現在開顱手術不是什麽很難的,縣城都可以做,你把以前分給殷勤的錢,連本帶息統統帶去,高義這個混蛋不要也好,都給我外孫吧。你馬上出發,帶一個得力一點的人去。毛毛太小,他打電話都哭得不行。哎,高義他這個混蛋,不是萬不得已,實在沒辦法應付了,是絕對不會向我們求援的。這個混蛋自己倒了,就什麽都倒了,要錢沒錢,要人沒人,你不去,你姐姐搞不好隻能在那裏等死呀!”
“那我去了,爸,你放心,不要急,腦溢血搶救及時沒大問題的,就是恢複期比較長。”
“我急什麽急,生死由命富貴在天。從她十九年前,離家出走那天起,我就當沒有這個女兒了。”
老爺子倔強沒人不知道,他心裏有沒有姐姐,殷壯誌比誰都清楚。
以前姐姐姐夫偶爾打電話回家,老爺子一聽到是他們的聲音,總是會很快擱下電話,但是,不知道從哪一天開始,家裏上上下下的人都發現,有事沒事老爺子總是會坐在電話機旁邊,隻要是電話鈴聲一響,他會第一時間拿起話筒。
如果別人要去接,他會不緊不慢地說,“等我來。”
尤其是最近的兩三年,殷壯誌說不清楚看見過多少次,老爺子擱下電話的一刹那,若有所失的神情。
慢慢的家裏人形成了一個習慣,隻要老爺子在家,沒人會去接座機了。
殷壯誌很早就想換一個尾數是666或者888的吉利號碼,老爺子一直不同意,他說,“號碼還是老的好,換了會記不住。”
後來殷壯誌明白了,老爺子不同意換電話號碼,是擔心姐姐想家的時候,找不到家裏人了。
帶著助理,殷壯誌坐上汽車,風馳電摯趕到泉州晉江機場,乘飛機到上海虹橋機場,接著轉機洪城,下了飛機馬不停蹄直奔第一人民醫院而來。
到了醫院,殷壯誌查到了姐姐殷勤的病房,急忙忙趕過去了。
殷壯誌透過玻璃看見了昏迷中的姐姐,也看見了陌生的徐行。“毛毛呢?”殷壯誌不相信外甥會不在媽媽身邊。當發現一旁的椅子上有一個熟睡的年輕人,殷壯誌來到麵前隨便打量了一眼,年輕人跟姐姐就像是一個模具裏麵倒出來的,立馬肯定了就是毛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