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9章:大隱隱於市
回到房間,高勝寒打開電腦,登陸QQ,看完了師傅寫的《真是小壞蛋》,他迫不及待的,進入了江師傅“車前草”的空間。
進入了師傅的空間,高勝寒不覺大吃一驚:師傅哪裏僅僅是一個堅守在祖國中醫藥戰線的老藥工,又哪裏僅僅是一個慈祥的老爺爺!
五十出頭,兩鬢染霜的師傅,一個言語不多,平時喝兩口小酒的師傅,竟然是個每天筆耕不止的作者,他寫詩歌,寫散文,寫日誌,還在寫長篇小說!
這時候,高勝寒才明白了,為什麽師傅下了班,總是把自己關在房間裏,原來他同時還是一個從老家“車前草堂”走出來的漂泊者,在來上海之前,曾經是“北漂一族”。
很難想象,已經是知天命的師傅,居然是一個心懷天下的“隱士”,——古人不是說,大隱隱於市嗎?
因為在前幾天,高勝寒師徒兩個,與一個上海當地的中年顧客,發生了一次不大不小的衝突,高勝寒認真看了一篇師傅寫的散文《上海男人及其它》。
我們大家也先通過江師傅的作品,更深入的了解一下這個“車前草”的內心世界吧。
《上海男人及其它》
廈門大學易中天教授有一部長篇大論的《讀城記》,宏觀全麵詳細的介紹了:“北京城”,“上海灘”,以及“城市與人”。用兩個字來概括,就是“高見”。
我寫上海男人,隻能是“管見”。隻緣身在此山中。打工的人,站不到那樣一個縱觀全局的高度,就有可能一葉障目。當然,也可能“窺一豹而見全身”。
2006年至今,我先後在北京和上海打工,兩個大都市給我印象最深刻的是:良好的次序,特別舒坦的安全感。
北京男人給我的感覺,概括起來兩個字“牛逼”。辦事,說話,走路都很牛很自豪的那種,“牛逼”、“傻逼”,是我聽到最多的口頭禪。
上海男人不一樣。都說上海男人很“娘”,我不以為然。當然,上海男人肯定不是“霸氣”外露的那種。 我覺得上海男人太逗,喜歡玩一些小幽默,喜歡彎彎繞,逗你玩。
正月初六,我到長寧區的門店去加班。
有一個中年男人來買藥,他一進門,我很客氣:“需要點什麽?”他一本正經地問:“逼兔有伐?”在我的大腦飛速搜索的一瞬間,他有點挪揄的話就蹦出來了,“你是不是業務不熟?”
他倒沒有完全說錯,但聽過去讓人有點不舒服。一,我是春節加班剛借過來的;二,畢竟也有兩個月沒有接觸西藥了。 我說,“剛才沒聽清楚,您再說一遍 。”
“逼兔。”
“逼兔?” 我有些不確定的說,“是不是VB2?”
“就是嘛,two不就是2嗎?”
說實話,如果不是受前一天的啟發,我是無論如何都不會這樣聯想的。 前天,也是一個男顧客問我,“逼兩有伐?”
鼻梁?——肯定不能買賣 ,那一定是與鼻子有關的,於是,我問,“是鼻炎的藥嗎?”
“逼兩,什麽鼻炎的藥哇。”他一副不以為然的樣子。
“就是B2 。”旁邊的一個阿姨見我有點發愣,提醒我。
“是維生素B2 ,VB2嗎?” 我要確認一下,藥品是不能退貨的。
上海男人有點幸災樂禍的,“逼兩,不是B2嗎 ?”
維生素B2片,標準的簡稱是“VB2”。你說 “B2”嘛,馬馬虎虎也說得過去; 你說 “B兩”,就有點逗,但多少也能說得通,就算是幽他一默吧。在國內,你說“Btwo”,是不是有點捉弄人?
two ,英語是2,一點不錯,可是有你這麽2的嗎?
如果你學習了法語、德語、俄語等等,都那樣說,你說你是不是不想讓營業員活了?
北京;上海。牛逼,傻逼;B兩, Btwo。大家會很容易發現它們的不同點,但有沒有發現它們的共同點?
正月初六,來藥店的顧客很少,另外下班時間又提前了,所以想想一些搞笑的不搞笑的事情,一天就很快過去了。
下班的途中,我順道買了一條鱖魚,活蹦亂跳的。想想大過年的,奢侈一回吧,不就是25塊一條嗎,好歹也有一斤多,一個人吃個三五天沒問題。
一路上,想想馬上就要到嘴的美味,想想今天腦筋轉彎比昨天快多了,有些美滋滋的。
經過一家小吃部,老板是老鄉,他叫我進去坐坐,抽支煙。坐坐就坐坐 吧,平時我們都忙,很少坐下來聊聊。
我們天南海北的聊起天來,袋子裏的鱖魚不幹了,劈裏啪啦提抗議了。
“買了魚吃?”老鄉問。
“買了一條鱖魚,改善改善夥食。”我高興地說。
“屋裏人(老鄉),這樣的活魚不要買。吃得好,不是吃得貴。”老鄉認真地說。
不要買?我以為聽錯了,疑惑地看著他。
“我以前是打漁的,我們整個村子都住在洲上,世世代代打漁的,隻是後來河水受到汙染,打不到魚了才改行了。”
“難道活魚還沒有死魚好嗎?”
“當然要看什麽魚,離開水麵無鱗魚大部分比有鱗的成活率高 ,為了讓魚成活的時間長,賣個好價錢,很多賣魚的都會買一種藥片放在養魚的水裏麵, 放了藥片的魚,煮熟了魚肉會碎,吃多了不好。”
頓時,我有如雷貫耳的感覺,心裏升騰起來的是怒不可遏!
假藥,假酒,朱丹紅,地溝油,染了色的水果、大米,泡了藥的肉皮和胡蘿卜,紙包子等等等等,現在竟然還有吃了藥的活魚!那些見錢眼開的商家簡直就是喪盡天良!
坐不住了,心裏憋得慌;魚還沒有燒,嘴裏已經索然無味了。
告別了老鄉,雖然心裏憤憤不平,但是人卻一下子懶洋洋起來, 懶洋洋的提著包,懶洋洋的提著裝了鱖魚的小袋,懶洋洋的走在行人寥寥無幾的人行道上,完全沒有了下班時的那份好心情。
想想自己這麽一大把年紀了,怎麽還會犯那麽低級的錯誤呢?
平時我們食用的有鱗魚,隻有鯽魚成活的時間最長,鯉魚次之,草魚也還行,其它的在離開母水的環境下都難以成活,鱖魚等珍稀魚類更是如此。它們珍稀就是因為它們的生存能力極差。
這是很基本的生活常識,我怎麽會忽視了呢?我怎麽就忽視了呢?
天哪!如果我們生活的每一天,都要像在戰場上一樣,一樁樁、一件件、一步步,都要小心雷區,都要提防陷阱,我們要政府幹嘛?
也真是的,你管它幹嘛!不就是一條魚嘛,需要你去發什麽牢騷,值得你去憤憤不平嘛?
其實,你就是發牢騷又有什麽用! 你就是憤憤不平又管什麽用!何必自己跟自己過不去,何必鹹吃蘿卜淡操心呢?
天已經黯淡下來了,走在上海的春天裏,我感覺有點寒風刺骨。以前走在上海的冬天裏,我倒覺得暖洋洋的,而走在上海的秋天裏,我記得常常是詩興大發。
有一天也是下班的路上,那是個秋風蕭瑟的夜晚,下班,拖著疲憊的腳步,看著一地的落葉,腦海裏蹦跳出來一句,“落葉繽紛 飄零千年的憂傷……”
好幾次我都想找到那種感覺,續寫當初那種莫名的“憂傷”。
此時此刻,我一邊走,一邊看路邊一棵棵的法國梧桐, 一邊找梧桐上還沒有凋零的黃葉,一邊去尋找當初那種莫名的感覺。
——我需要換一個心境,就好比失戀的人,需要另外一份愛情才能走出痛苦一樣。
在剛剛要走出壞心情的時候,斜對麵傳來了一陣吵架聲,是上海男人的聲音,嗓門不小,火藥味卻不濃。
不管怎樣,在其他地方我肯定懶得一顧,萬一沒事惹上事,何必呢?
但是在北京、上海我一點都不擔心。我完全相信北京上海的警察,知道他們召之即來,甚至不用召之也會來。他們會日日夜夜分分秒秒為這個城市保駕護航。嘿嘿,何況中間還隔了一條馬路呢。
我放慢腳步,想看一看,僅僅是好奇,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情,也就沒有幸災樂禍的心態。
我看過各種各樣血雨腥風的上海灘,當然都是從影視劇上看到的,從來沒有親眼看過上海人吵架。戰爭年代的上海,沒有出過一個將軍,你就知道,上海本地人,真的不喜歡衝鋒陷陣。
定睛一看,還真的挺逗的。斜對麵人行道上七八個人,一方兩個,另一方五六個,大部分三十歲左右,個別的年輕一點。
人多的一方有一個人手指著對方的一個人的麵部,“信不信,阿拉會打儂?”,“信不信,阿拉會打儂 ?”一邊反複地說,一邊往前湊,對方則慢慢的往後退。
開始我認為肯定不會真的動手,俗話說,咬人的狗不叫喚。沒想到還真的動手了。是人多的說話的那一方的那個人動手了。他打了對方兩個耳光。
隻是那個動詞用“打”不準確, 用“抽”也不準確,用“扇”更不準確,感覺隻有用"摸”比較準確。
可能別人會說我搞笑了,因為場合不對,氣氛不對,事也不對,人也不對,摸什麽摸!
找不到精準的動詞,我根本沒法子描述。這麽說吧,大家都看過電影,裏麵有打耳光的鏡頭,你想象一下慢動作的畫麵,慢一點,慢一點,再慢一點,看到手慢慢的飄過去就對了。
走了,不看了,看不下去了,看下去也就這樣;好了,不說了,說不下去了,說下去不好意思了。
再說下去,萬一上海男人看到就不爽了。他們會覺得我至少是有偏見。
其實我倒是覺得這樣還好,我們都是文明社會的文明人,不應該動粗的,君子動口不動手。如果真的要動手,像這樣意思意思就行了,
打的滿地找牙的那種,後果很嚴重!
再說了,沒有了牙齒吃飯怎麽辦?沒有了牙齒吃菜怎麽弄?沒有了牙齒吃魚怎麽搞? 搞什麽搞,我怎麽又搞到魚身上去了?
想到魚,我就不能不想到那些唯利是圖的商販,不能不想到那些喪盡天良的惡劣行為。
民以食為天。我已經知天命了。但,我不能不想到我孫女, 不能不想到和她一樣天真爛漫的那些孩子們,不能不想到我們的政府,不能不想到我們政府的那些職能部門……
食品問題為什麽屢禁不止?為什麽層出不窮?為什麽?
難道我們的法律就像一張白紙一樣蒼白無力?
難道我們的處罰就像剛才的男人打架,你打吧,我不架;我也根本不用架,肯定不痛,頂多有點癢癢。
我喜歡易中天,是因為《百家講壇》;我拜讀《讀城記》,是因為易中天。他能夠高端大氣上檔次的去講述他的所見所聞,因為他是教授,他是大家,他能站得高看得遠。
我真的不行,我隻是個打工者,孤陋寡聞的一介草民,充其量是一個漂泊的“行吟詩人”,我隻能講講身邊的人和事;我隻能夢想有一天購買食品的時候,就像隨時隨地走在北京上海的大街小巷一樣,那麽放心,那麽舒心 ,那麽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