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5封王
羅維跪接聖旨,他聽到趙福說,羅維係朕親子,改姓為龍,進封錦王時,羅維就猛地抬頭看向了趙福。接下來,他隻看到趙福的嘴巴在不停的開合著,就是聽不清這個太監總管在說些什麽。
興武帝的這道聖旨很長,趙福念了很長時間才念完。
羅維跪在地上,動也不動。
“錦王爺,”趙福能體會羅維此刻的感受,一朝入了龍門,少年封王,卻又要被生身父親,送到與自己有殺父之仇的仇人身邊去當質子,這樣的事,任誰也接受不了,“錦王爺,”趙福連喊了羅維兩聲,“您接旨謝恩啊。”
羅維仍是沒有反應。
“王爺可不能想著抗旨不遵啊,”趙福小聲提醒羅維道,“您快接旨謝恩吧。”
我是羅知錦的兒子,羅維聽不到趙福的話,隻在心裏想著,當年強要了我娘的人是興武皇帝?這可能嗎?是我聽錯了?羅維想不明白,便開始懷疑自己剛剛是聽錯了。
“再念一遍,”興武帝在屋外,看著羅維這副呆傻的樣子,心下難過,走進屋來命趙福道。
趙福隻得再念一遍聖旨。
“太快了,”興武帝聽著趙福開始念了後,又道:“慢一點。”
趙福又放慢了語速,心裏隻求羅維不要再這麽發呆下去了。
羅維這回還真是聚精會神,一字不差地聽完了這聖旨,最後他失望地發現,先前不是他聽錯了,這一切都是真的。
“維兒,”興武帝看趙福重讀了一遍聖旨後,羅維仍是跪著不動,便對羅維道:“朕知道你的身世後,不是不想當即就認下你,朕隻是……”
“不管羅維的身世如何,”羅維開口道:“用羅維的一條命,去換一個北方邊境平安,再值得不過了。”
“你真是朕的親子,”興武帝急著想向羅維證明什麽,“你的母親是羅府三小姐羅知錦,當年朕與她,與她,”與兒子說自己當年的情史,興武帝感覺尷尬,但還是說道:“朕與你母親感情至深,隻是中間出了事,我們才沒能在一起。”
“感情至深,”羅維想著前世的那場抄家滅族,一點也不相信興武帝的話,如果這個皇帝真對他的母親有一點情義,又何至於殺盡羅氏一族的人?“陛下,您覺得小臣去了北燕,司馬清沙還能再讓小臣活著嗎?”
興武帝身子晃了晃,羅維的話像用刀在刮著他的心。
“維兒不可無禮,”羅知秋在屋外再也站不住了,他也顧不上什麽要奉詔,不可擅入的規矩了,走到屋中,對羅維說:“你不能這麽說你的父皇啊!”
羅維看到了羅知秋,突然就雙眼一亮,身子前傾,跪行了幾步就一把抱住了羅知秋的雙膝,對羅知秋道:“爹,你告訴我這是怎麽回事?為什麽我都聽不明白?就算我要去死,也要讓我死個明白吧?!”
羅知秋蹲下了身子,雙手放到了羅維的肩上,“維兒,”羅知秋一聲維兒喊出了口,聲音也跟著顫抖了起來,他對羅維道:“你真的是帝子,你的親生母親是我的小妹知錦,你的生身父親,真的是陛下。陛下當年為你取的名是口字唯,隻是我將它改成了現今的這個維字。維兒,我其實是你的舅父。”
羅維看看羅知秋,再看看興武帝,又是呆了半天,才問羅知秋道:“所以我就要去北燕?”
“維兒,”羅知秋伸手摸摸羅維的臉,說:“你是知道的,我們生於世,當以江山為重,蒼生為大。”
羅維驀地睜大了眼睛,江山為重,蒼生為大?所以他就該死嗎?“爹,”羅維拉住了羅知秋的手,哀聲道:“你不要我了?”
羅知秋兩行清淚落下,這是他一手養大的孩子,他怎麽能舍得?
“我不想走啊,爹,”羅維慌亂之下,求羅知秋道:“你不要趕我走,我是羅維,一直都是羅維啊,爹!”
“你是帝子,是我羅家高攀了你,”羅知秋扭頭抹去了眼淚,羅維的語氣可憐,但他還是硬起心腸,對羅維道:“錦王爺,舅父還是那句話,江山為重,蒼生為大。”
聽著羅知秋一聲錦王爺,一聲舅父,羅維拉著羅知秋的手鬆開了,身子似乎是癱軟了,無法再挺直著腰身跪著。
羅知秋想去扶羅維,卻被羅維避開了他的手。
屋外,魏太醫被一個小太監領了來,羅維的事他也已經知道了,魏太醫這回是自己背著一個藥箱,沒敢帶徒弟,自己一個人來了。
“維兒,”興武帝喊了羅維一聲。
羅維重重地歎了一口氣,抬起了頭來。這會兒的他臉上已經沒有什麽表情了,隻是眼神冰冷地看了看,以一句江山為重,蒼生為大,就決定了他命運的兩人。羅知秋的話,讓羅維知道,這個父親不會救他,他自己就選擇了將他送往北燕。至於興武帝,羅維嘴角露出了一絲冷笑,這個人更是會選江山,他羅維又算得了什麽?
當羅維的臉上沒有了往日的那種恭敬和順,興武帝突然覺得這個孩子此刻是這樣的陌生,他走到了羅維的身前,彎腰握住了羅維的臂膀,想將羅維扶起。“維兒,”興武帝說:“是父皇對不起你,父皇有苦衷的。”
“陛下,”羅維甩掉了興武帝的手,在地上給興武帝磕了一個頭,道:“臣不願去北燕。”
“維兒啊!”興武帝喊羅維,聲音裏滿是愧欠。
“司馬清沙無非就是想報仇,”羅維卻不為所動,冷聲道:“陛下就殺了臣,將臣的人頭送去北燕好了。”
興武帝聽了羅維這話,隻覺得字字誅心,再也站立不住,眼看著就要跌倒在地,被趙福手急眼快地扶住。
“維兒,”羅知秋要勸。
“舅父不是叫我王爺嗎?”羅維衝羅知秋道:“我到底是你的什麽人?是王爺,還是你的維兒?羅相爺。”
羅知秋紅著眼,深吸了一口氣後,還是對羅維道:“王爺是皇子之尊,就算去北燕為質子,也是北燕的貴客,不會有性命之憂的。”
“性命之憂?”羅維冷笑,“我不怕死,我隻是不想去北燕受辱,司馬清沙無非是想我死,你們現在就殺了我,不是更稱了他的心?這戰火說不定能更快的平息。”
羅知秋見羅維這個樣子,知道現在不管與羅維說些什麽,羅維都聽不進去的。羅知秋站起了身,他蹲身的時間長了一點,乍一起身,眼前就一發黑。
“相爺,”趙福忙又過來扶羅知秋。
羅知秋由趙福扶了好一會兒,才對羅維道:“你自己好好想一想吧,我知道你不是一個不明事理的人。”
興武帝和羅知秋走了出去,外麵的小太監已經換成了禦前武士。興武帝聽見房門在自己的身後關上了,還沒來得及回身,就聽見裏麵傳來了桌椅倒地,瓷器破裂的聲音。
“維,王爺會想通的,”羅知秋對興武帝道:“隻要給他一點時間就好。”
興武帝跌坐在了廊下的木欄上,一點時間又是多長的時間?他明明是想盡這一生保這孩子一世錦衣,這語音猶在耳邊,為何又會變成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