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辱了耳 莣興店鋪
晚間亥時一刻
馬車緩緩在宮門前停了下來,盛稷抬腳下了馬車,低聲:“郡主,南歸門到了。”
車內並無動靜,不過一會,白芍才抬腳下了馬車,低身行禮道:“盛校尉,郡主有話要問您,您先上去吧,奴婢去為您牽一匹快馬來。”
“有勞白芍姑娘了。”
“盛校尉客氣。”
白芍抬步進了宮,與南歸門的侍衛處交涉了幾句。
正好李行、邵鑫幾人也在,一聽是盛校尉要馬,立刻就去牽了一匹上等好馬來。
“郡主——”盛稷掀開車簾,抬腳走了進去。
“坐吧。”她視線輕瞥著一旁的側位,“本郡主有話要問你。”
他坐了過去,拱手行禮道:“郡主有話請直言,下屬一定知無不言。”
如此,她便直截了當道:“你那私產是怎麽回事?”
“濡興茶館嗎?”他輕輕抬起頭來看她,道:“那是下屬的私產,不過沒有統計在盛家的名戶下。”
“所以官府沒有查到?”
“是——”
“還有嗎?”
“有——”
“還有什麽?”
他想了下,道:“一家藥館,郡主定是知曉的,叫同心藥堂。”
她點點頭,確實知道,她還讓白芍去那兒取了蘇合香,沒要銀子。
豈料,他又說:“還有一家店鋪,賣一些成衣的,叫莣興店鋪。”
“莣興店鋪?!”她微微心驚,這可是梧州城內數一數二的成衣鋪子啊,說是日進鬥金也不為過。
“是,郡主可聽過?”他問出口後又有些後悔,低聲道:“郡主定是沒聽說過的,這店鋪盈利不佳,說出來怕是辱沒了郡主的耳。”
尉遲鷺:“……”
她不自在的往後縮了縮腳,這才想起來自己身上剛換的內襯下裙好像就是從宮外買回來的。
那店鋪叫什麽名字來著?怕不就是莣興店鋪吧?
就這,還盈利不佳?!
那他還有什麽盈利上佳的店鋪不成?!
他又道:“下屬名下還有一家首飾鋪子,不知道郡主可歡喜裏麵的樣式?下次定讓士叔送一些予郡主。”
她微微啞了啞聲,問道:“那首飾鋪子,不會叫菀心店鋪吧?”
他一驚,“郡主怎麽知道?”
尉遲鷺:“……”
如果她沒有記錯的話,這乃是梧州城排名第一的首飾鋪子吧?
唯一與之比擬的,除了凝香閣外,怕也沒有其他的什麽店鋪敢與之媲美了吧?
盛稷見她神色有些不自然,忙開口道:“郡主放心,您若是喜歡什麽,下屬都讓士叔給您送進宮來。”
“不用了。”她出言拒絕,頗有些咬牙切齒的意味,她怕她是承受不來的。
又有些輕笑道:“怕這梧州城內,凡是帶興/心字的店鋪,都是你盛稷的名下了?!”
盛稷輕輕搖頭,開口道:“郡主高看了,沫興酒樓便不是。”
她嗤笑,該不是了,難不成帶興/心字的,還真全是你的不成?
他解釋道:“因為當年士叔認為酒樓需要大力的人手經營,而生意又大多虧本了去,所以士叔與下屬商量,將沫興酒樓給賣了。”
尉遲鷺:“……”
這還真是他的了?!他到底是怎麽做到私產遍布而又掩人耳目的?!
“郡主還想知道什麽?”盛稷看向她輕聲開口,“下屬已經與士叔打過招呼了,隻要郡主去下屬的私產處商買,下屬一定分文不取。”
她已經不知道該說什麽了,皺著眉頭揮手道:“沒有了,你回去吧。”
“那……”他站起身來,姿態謙遜優雅的向她行了一禮,“下屬告退。”
“等等。”她忽然出聲叫住了他,“彭戈你打算如何?”
“彭戈?”他驀然抬起頭來,這才想起來彭戈還在郡主的偏殿藏身著呢。
“郡主打算如何?”
“不如這樣。”她抬起玉手,微微蜷動,示意他靠過來。
“郡主?”他有些緊張的看向她,揪著下袍的手倏忽收緊,身子微微前傾了過來。
她低聲說道:“現在他的身份不宜暴露,本郡主又無法為他安排新的身份,不如你帶著他……”
他已然無法聽清她真正說的是什麽了,隻知道鼻翼間的芙蓉香越發濃鬱芬芳,好像長時間圍繞在他的身邊,以至於讓他喪失了嗅覺,除了這一清香外,再聞不得其他。
她的聲音冷冷的,清清的,即使沒有任何表情時,也讓人感受不到她聲音分毫的變化,亦或其他。
除非在極致生氣憤怒時,才能明顯的察覺到她音量的顫抖,高聲,以及那被掩飾在聲音下的脆弱,嬌柔。
否則,不管是何時,她依舊是如現在這般,高傲,冷豔,沒有一絲的情緒泄露,將自己整個人,整顆心,都掩藏的很好。
讓他,好想探究她的另一麵,另一被刻意隱藏的麵。
“盛稷?”忽而,她冷不丁的叫了他的名字。
他身子如同被冰刃砸了一般,頃刻間從頭到腳,冷個徹底,連忙抬頭,“郡主……”
她冷冷的瞥著他道:“本郡主與你說話,你在想些什麽?”
“下屬不敢。”他微微撤開身子,向她行了一禮,低下的燕眸明顯閃過一分的慌亂。
“本郡主說的話,你可聽清了?今晚你便帶他離開這兒,讓他去做其他的事,莫要待在你的身邊,還容易暴露身份。”
盛稷低俯著頭,應聲:“是,下屬明白。”
“你真聽明白了?”她有些狐疑的瞥向他,道:“那你與本郡主說說,剛剛本郡主是說如何讓他出宮的?”
“這……”他一時怔住了,睜大眼看向她,心往下落去。
“該死的!”她怒罵出聲,抬腳毫不猶豫的便踹向他的腿腕處,“與本郡主說話你還敢分神?你倒是好大的膽子啊?!”
“下屬不敢。”他急忙的彎下身子去行禮,小腿挨了一腳,不疼,隻是讓他越發的懊惱。
盛稷啊盛稷,你果真是嫌命太長了不成?與郡主說話竟然還敢如此分心?!
“滾——”她戾氣負滿整張麵容,恨不得抬腳將他直接踹下去的好。
低賤的罪奴,枉費她這般為他精心謀劃,還不如喂了狗。
“郡主息怒……”他掀開白色梅花大袖常服便跪了下去,低垂著上半個身子,“下屬隻是在想,要不要將他留在宮內保護郡主。郡主身邊如今隻有薑赫一人在,下屬怕郡主會受傷。”
她譏諷出聲:“用不著你來擔心本郡主!這些事情,韓紀會另作安排,你將他給本郡主帶走,越遠越好!免得留在宮內,反倒給本郡主增添麻煩!”
他蜷起了手,低啞:“是,下屬今晚便將他帶走,絕不讓他給郡主添亂。”
“待到午夜南歸門換人當職時,本郡主便讓薑赫放他出來,屆時,你帶他去其他的地方,不管是梧州城內,還是梧州城外,總之,不許放在你的身邊!”
“下屬明白,下屬遵命。”
“軍營事項,必須盡快給本郡主摸清了,莫要給外祖父臉上抹黑。”
“下屬不敢,下屬感念首輔大人舉薦之恩,下屬一定好好任職,回報郡主,回報首輔大人。”
“那就好——”她緩緩出聲,又低下頭去。
聲音輕的不能再輕了,自言自語道:“還有一年半。”
“什麽還有一年半?”她說的聲音不大,但盛稷卻聽見了。
他不解的抬眸看向她,忽而窺見她容顏有些易碎的嬌弱感,心裏重重一顫,好像有什麽東西被敲響了一般,讓他有些警鈴大作。
“還有一年半啊……”她沒有回答他什麽還有一年半,隻是又感歎了一句,聲音有些顫抖。
還有一年半的時間,這裏的一切,就將全部改寫了。
包括,她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