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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4章 策論

  林暖暖傻眼了,她說這麽多,就是不想讓這兩家鬥起來。她還借助白鹿書院,推廣教育,以及提升這個時代對於紙筆的需求呢。


  但是沒想到的是,刺使認同了她的觀點,並且提議來比試這些東西。


  然而此類東西,都是涉及到三觀,又如何通過比試,來拚出個勝負來?


  桑歸農亦是知道,拿這些東西來比試,是非常困難的。但是再困難,他也要讓白鹿書院與山城書院分出個勝負來。


  而且,山城書院,絕對不能輸。山城書院,是為萬民開設,而非為了貴族。


  桑歸農的勝負心被激起,或者說,正是因為林暖暖的一番話,讓他有了必須要把白鹿書院拿下的想法。


  程致遠看到刺使的臉色,自覺失言。但是所謂的教書育人,乃是百年基業。自然要立好的規矩,給學子們做典範了。


  因而,即使知道民不與官鬥,程致遠仍舊選擇了迎難而上。


  “放心,本官素來公正,這比試就由本官做主了。山城書院的學子們,不辭辛苦,二入白鹿書院,貴院豈有不應戰的道理?這考題,本官就依據這位小姑娘所說,對諸位學子進行考核。可不知道,白鹿書院,有何人應戰?”


  桑歸農語氣溫吞,但是上位者的氣場全開,卻有令人不敢對視的威嚴。


  所謂的做官的有官威,如是而已。不過因為身上不是官服,而是長衫,令人不畏而敬。


  程致遠也沒有辦法,隻能應戰。不過因而白鹿書院準備倉促,所以他希望明日雙方再戰。


  “那不行,我們也是有功課要學習的。今天是沐修,所以特意來你們白鹿書院討教一番的。明日我等還是要回去上課的。”


  蔡師葉這話說的有幾分道理,桑歸農點頭,令程致遠趕快叫幾個學生過來,與山城書院的學子們比試比試。


  至於林暖暖與喬鬆柏兩人,未著白鹿書院的統一製服,桑歸農認定他們必定不是白鹿書院的學子們。


  不過,就算這兩人是,桑歸農也不願意承認。贏下這場比賽,是成就天下讀書人的基石。


  白鹿書院的水平,程致遠、程布星都不清楚。但是,好在林暖暖提出的“四為”,乃是新說。這次不像是上次那樣,是山城書院的學子們出題考核。


  就算是刺使想要偏袒山城的學子,能夠做的也是有限的。


  “把謝廣安、鄭歸英叫過來。”程致遠思來想去,最終決定,令程布星、謝廣安、鄭歸英三人應戰。


  程布星是他的孫子,此時關乎白鹿書院的聲譽,他自然要出戰維護,這是天經地義的。


  而謝廣安,在程致遠眼裏看來,他是白太玄最喜愛的學子。如若真的輸掉了比賽,想來請白太玄出手,幫他一把,也不會因而此事而影響未來的仕途。


  至於鄭歸英,此人是滄州鄭氏的人。即便是刺使,也不敢得罪這樣的望族。


  程致遠的此番布置極為妥帖,為的就是,萬一輸掉之後,損失能夠降到最低。令所有學子都不會為難,個人仕途仍舊有所保障。


  程布星卻是有些年少輕狂的,他總覺得爺爺此番布置極為不妥。這簡直就像是以輸了為結果在進行謀劃。


  謝廣安、鄭歸英,都不是白鹿書院學識最為淵博的學子。


  還沒有比試,氣勢上就被人壓了一大截,就想著輸掉之後,如何如何。實在是過於膽小怕事了。


  “非也非也……”


  誰知道此時,程致遠竟然極為堅決,以往他都和顏悅色地對程布星說話,這次幾乎是強製性地命令程布星去叫人。


  看著孫子遠去的背影,程致遠內心歎氣。


  或許在場的小輩們看不出來,但是程致遠卻已然察覺到了,這次的比試,白鹿書院必輸無疑。


  刺使桑歸農,嘴上說的是公平公正。但是骨子裏,卻站在了山城書院那裏。


  這令程致遠不得不防。


  每個人來到白鹿書院讀書的目的,都是不相同的。有不少的學子,就是為了考科舉,賺功名利祿來的。


  林暖暖的‘四為’令程致遠心情澎湃,但是他為人極為寬容。讀書人的終生追求,也隻是追求。程致遠知道,人是要穿衣吃飯的,所以有些學子追求一些俗套的東西,是可以理解的。


  就像白鹿書院也是要有束脩才能辦下去一樣。


  程致遠不知道哪些學子,是為了功名利祿而來的,所以,他隻能選擇最保險的方法。


  滄州刺史,已經是正五品的官了。


  大周朝一品、二品,皆是虛銜,隻有親王、皇子皇女,可分得一品、二品的官位,三品已經是人臣之極限了。


  桑歸農現在才三十歲,他隻要一直熬,未來必定是大周朝的肱股之臣。


  而那些致力於科舉之路,隻想要讀書做官的學子們,是萬萬不能得罪桑歸農的。


  程致遠所有的,乃是一片師者心。正是因為考慮到學子們的未來,他想的比誰都遠。


  實際上,林暖暖與喬鬆柏已經感覺到桑歸農話語中的不妥了。


  林暖暖比較老實,所以她隻是感到費解。桑歸農說著公平,但話裏話外又總站在山城書院的立場上。


  而喬鬆柏從來不忌憚用最大的惡意去猜測,他幾乎都確定了,桑歸農就是過來,用山城書院打壓白鹿書院的。此仗,如無外力,白鹿書院必輸無疑。


  “不知道喊人的那個,能不能想到外力。”


  喬鬆柏知道林暖暖對白鹿書院有想法,但是,在他看來,白鹿書院的名聲壞了,於林暖暖宏圖霸業夜也無影響,所以他不會插手。


  程布星哪裏能想到這麽多,他還惦記著要贏下比賽,讓白鹿書院揚眉吐氣,立足於滄州,無人敢犯。


  謝廣安正在批量弄黑板,他作為白鹿書院裏,極少數選擇明算、吏治的,他課程本來就少。現在又因為老師們都去學拚音,更是沒人管他了。


  所以,程布星來找他的時候,他一身破爛的衣裳,上麵全是斑斑點點,甚是難看,與謝家的小公子,相差甚遠。


  不過謝廣安卻不覺得,甚至還有些洋洋得意,給程布星秀他自己的“工作服”。這是挖水渠的時候,他意外學到的。鄉下農民衣服極為金貴,怕多洗幾遍,衣服就爛掉了,所以,他們會拿已經爛掉的衣服做“防護服”,保護那些幹淨、完好的衣裳。


  程布星對這種事情沒有任何的興趣,他隻是一個勁地囑咐謝廣安,拚盡全力,贏下比試。


  至於另外一位,鄭歸英,倒是個正常的正經人。隻是,他著實與聰明不沾邊,不然又如何讓鄭雅蘭掌管了整個鄭家。


  帶著兩個“歪瓜裂棗”,程布星心裏盤算著,自己是決計不能輸了。


  若說這桑歸農,確實是有些想法的。他心裏麵,自然是極為希望山城書院贏的,但是自詡公平,在題目上也沒有諸多為難學子們。


  進士科出身的桑歸農,考的自然就是策論。


  “何為報君恩。”


  桑歸農這個題目一出來,林暖暖則是連連皺眉。


  不過想來也是,皇帝為天下共主,代表的是整個王朝,正是把皇帝與國家、世人等同起來,才好令百姓安定,不敢反對他們的統治。因為一旦質疑皇帝,等於至於整個社會、國家。皇帝永不犯錯,錯的隻是讒言小人。


  這也是桑歸農所想到的最好的題目了。


  “致君堯舜上”便是他報君恩的方式,這個題目,把林暖暖的那些話,與皇帝緊密聯係起來。這也令桑歸農的心,徹徹底底地放下來了。


  他已然隱約有所感覺,林暖暖的那些話裏麵,並沒有直指皇帝陛下,有些不妥,應該好好論證一番才是。


  策論是進士科的內容。


  程布星還算好些,但是謝廣安,那是極其尷尬了,幾乎連開題都做不到。


  至於,鄭歸英,他來白鹿書院,是真的隻為學認字的。鄭家請的先生,都沒能教好他,更何況白鹿書院的老師們了。


  所以,眼前的情況是,山城書院的學子們,奮筆疾書。而白鹿書院的三位,幾乎隻是提著筆,半天也憋不出一個字來。


  程致遠看到此情此情,亦是極為吃驚的。


  現在,他可以肯定,上次白鹿書院的學子們,輸給山城書院,不光是林暖暖所說的那些問題,最重要的是,他們真的技不如人。


  進士科出身的程致遠知道,想要寫好策論,首先心中要有學識。然後把這些學識表達成論述觀點,這是進士科比明經科難的地方。


  但是就這幾個人的樣子,估計考明經科也有難度。他們看上去,學識就不夠。


  “怎會如此?”


  程致遠未曾想到,白鹿書院學子的水平,竟然比他想象中的還差,這些人肚子裏的墨水,真的不夠多。即便是不學明經、進士,也不該如此。


  反觀山城書院的三名學子,是精英中的精英。隻見他們開題,洋洋灑灑地寫出錦繡文章,各傾陸海。


  時間到,眾人停筆。


  “程老先生,一起審卷否?”


  桑歸農還是與這位大儒客氣了一番。現在他一點也不擔心,山城書院的學子們會輸掉。


  就雙方學子的表現來看,白鹿書院的氣勢就差了一大截,寫字都畏畏縮縮的,一看就是副“草包樣”。


  程致遠也知道,刺使這是客氣,自然不能當真。更何況,就算他參與審閱,也不會有任何的區別。反而因為看到那些不堪入目的文章,心下抑鬱。


  桑歸農把六分文章攤開,一一查看。


  他首先看的,自然就是山城書院學子們的。


  可惜的是,這些人,寫的雖然是洋洋灑灑,好不熱鬧。但文章卻一點也不出彩,並無什麽論述。楞是把進士科的內容,寫成了明經科。


  想到這裏,桑歸農心中極為驕傲。策論對於普通學子們來說,還是太難了。他作為白太玄第二人,還是實至名歸的。


  然而,等他拿起白鹿書院學子們文章時,心情卻有些微妙了。雖然程布星所寫不多,且離題略遠,但是真的在論述問題。謝廣安亦如此,他寫的更少,但是也符合論述這點。


  白鹿書院中,最差的是鄭歸英,字寫的歪七扭八的不說,內容也是一塌糊塗,不知所雲。


  如果真的出於論述的考慮,實際上,白鹿書院學子們,反而更勝一籌。


  “但是他們離題太遠了,而且鄭歸英,甚至連字都寫不好!”


  這麽想著,桑歸農做出了決斷。他自詡這等評判也是公平的。畢竟學子們水平都不行,而在這種情況下,山城書院的學子們,最起碼表現出胸中的筆墨來了。


  “程老先生,我這樣評判,沒有問題吧?”


  桑歸農還是問了程致遠,以顯示自己的公平公正。


  程致遠搖頭,他沒有看文章。此等評判,也算是意料之中的了。隻是如此慘敗,實在是出乎他的意料。


  三個粉衫青年,此時更是趾高氣揚。如果不是桑歸農在此,尾巴都要翹到天上了。


  山城書院打敗了白鹿書院!

  這意味著,滄州第一學府,是山城書院而不是白鹿書院。


  “如此這般,還請你們白鹿書院,自摘匾額,另尋出路。”蔡師葉口無遮攔,一下子就把他們的目的,原原本本地說出來了。


  這場比試,刺使特意過來,為的就是這個目的,令白鹿書院,永無翻身之日。


  從今往後,滄州隻有山城書院一間書院。


  饒是程致遠已經有心理準備,猛然聽到這話,覺得天塌了,一生心血化為烏有,幾乎承受不住。


  搖搖欲墜的程致遠一口心頭血吐出,花白的胡子被染紅,慢慢地往下倒。


  “爺爺!”程布星看到程致遠倒下的時候,心裏麵蔓延的全是後悔,他開始後悔,自己沒有那麽認真學習,沒有對自己嚴格要求。


  在這種時候,竟然輸給了山城書院的學子,導致白鹿書院被人逼得摘匾。


  桑歸農也沒有想到,程致遠竟然如此傷心過度,心中更是驚慌不已,這可是學鎮一方的大儒。


  見此情此景,林暖暖歎息,經典重現了,這算是。


  又被人牽著鼻子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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