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九章 疾風
「這麼一會兒就等著急了嗎?」鈴遠遠看著等待她的萊爾,一臉抓狂像是要吃人的表情,還在朝著她這邊跑,似乎是等不及了。鈴禁不住苦笑了一下。
真是的,像孩子一樣。她心裡溫柔的腹誹。
「別過來,快拐回去,這個方向不能走!」然而當兩人的距離拉近時,鈴卻聽到了和想象中不一樣的話語。
前方,無法通過嗎?
當這個疑問還沒有在鈴的心中散去時,她就被萊爾一個猛烈的飛撲抱住,一股巨大的推力帶動著兩個人的身體偏向左側。
萊爾的腳下綠光一閃,他用了風步。
落地前的瞬間,萊爾在半空快速的扭轉了身體,讓鈴趴伏在自己上方,自己則是靠背部接觸地面。
震耳的風聲在背後極近的地方飛馳而過,鈴在站身前先扭頭確認了情況,出現在眼前的,是一道長且深的溝壑,彷彿剛才從身後飛過的,是一把巨大的刀,將地面都狠狠的割裂了,而位置,正好在兩人剛剛所處的那條直線上,若萊爾沒有及時的抱著自己閃開,估計現在,她已經碎裂成了兩截。
「怎麼了?」鈴有些吃驚,不斷前行的一路,雖然是刻意的迴避著敵人,但多多少少還是遭遇過戰鬥,那些攻擊方式單調單一,甚至魔法都不會使用的怪物,鈴本以為侵入靜庭內部的便全是這種敵人了,但她此刻的現實狠狠的打擊了她,什麼樣的怪物能揮出這樣的攻擊,像是風一樣,連大地都要割開。
或者說,能揮出這種程度攻擊的,才是真正的怪物嗎?
「跑起來,這裡沒有其他路,往回跑。」萊爾不等完全站起身,就拉著鈴的手朝著反方向沖,他的話語裡帶著焦急,像是前方有什麼十分可怕的東西在等待他們。
可他們,還有和那種東西戰鬥的時間嗎?距離礦山,還有一半的路程,在到達山頂前,越是被途中的敵人拖住腳步,消耗體力和魔力,那成功和其他人會合的可能性就越渺茫,礦山前必定有守衛的敵人在,如果他們一路連戰帶跑,抵達那裡已經氣喘噓噓,傷痕纍纍,可能連山也上不去了。
鈴在萊爾的拉扯下奔跑著,好奇心促使她回頭看,她想要看到底是什麼切開了大地,然而當她回頭,視野中卻空無一片,除了癱倒在地面還沒有回復的行屍走肉的怪物,除此之外,就只剩下……風?
鈴想起來,自己倒地的時候所感覺到的,在背後飛掠過的,就是風一樣的東西,不,是比疾馳的風更加鋒利的東西,像刀子一樣。
而下一刻,詭異的一幕在她的目光下發生,原本空空如也的地方,空氣忽然扭曲了,隨後是模糊的影子出現,率先清晰起來的是一張男人的臉,灰色的刺蝟頭髮,略帶滄桑的臉龐,男人的雙眼緊閉著,嘴角上揚,彷彿鄰家的和藹叔叔。
然而那個男人的身邊,圍繞著能致人入死地的疾風,那些疾風吹過人的皮膚,必定想刀刃斬過一般,毫無和藹可言。
魔靈體的特殊體質,讓鈴感知到了,那個地方的確有著一個非比尋常的人,他的魔力太可怕。
「追我們的到底是什麼,我怎麼看不清?」鈴緊張的回過頭去,她不敢再看下去了,索性集中精神跟著萊爾朝後跑。
「是個很可怕的人,我曾經見過他,那個男人的性格的確很溫和,但是他有著和那份溫和截然不同的力量,」萊爾說,「比哥哥還要強。」
「也是已經死去的人嗎?」鈴繼續問。
「對,他的確已經死了,否則團長的位置還輪不到哥哥,」萊爾說,「你看不清他,是因為他太快了,比哥哥還快,哥哥是劍聖,拔刀的速度遠超常人是正常的,但那個男人更甚,因為他專註於速度上的超越。」
「等等,你說他如果不死,團長的位置就輪不到你哥哥?難道他是和你哥哥同屆的,或者競爭對手之類的那種人?」鈴想起來萊爾的哥哥萊茵的可怕,有著斬開一切的利劍,和冰封一切的寒氣,冰之劍聖萊茵,僅僅是名號所到,畏懼其的人,也會雙腿發軟動彈不得,彷彿已經被凍住或者斬斷了一樣。
那個男人,和他一樣嗎?有著絕對的占劍技和魔法。
「不是,他如果還或者哥哥只能繼續做一個副團長,因為他就是上一任的第四分團團長,名字我記得是溫德,溫德·斯沃德,他的祖先就是斷月一刀流的始祖,我小時候也經常見他,」萊爾說,「哥哥的劍技就是師從於他,只是最後選擇的道路不一樣罷了,和我一樣精修於二之型疾風,他的名號,是風之劍聖。」
風之劍聖,所以我看到他卻僅僅只是看到一道道疾閃而馳的風嗎,鈴心想,比那個冰之劍聖更加厲害的人,凌駕於其之上的劍技。
「可以看到了,這才多長時間,就衝到緊緊那邊的區域戰鬥了嗎,這個副團長,」萊爾說,然後提高嗓音大叫,「喂,副團長,我需要你的幫助。」
「櫻花她可以幫到我們嗎?」鈴還是沒有改口叫阿塔拉尼的名字。
「很難吧,但我們需要她來幫我們擋一下這個棘手的人,畢竟我們的主要任務是趕去山頂,而不是在守護靜庭,」萊爾側臉對著鈴,露出鼓勵的笑臉,「別害怕,越是危機的情況越不要害怕啊,害怕了就什麼都做不到了,哪怕是等待奇迹,畢竟連奇迹也從來都是準備給無畏的人的。」
「幹什麼幹什麼,你們兩個怎麼又跑回來了,」阿塔拉尼看到兩人飛奔的身影,有些吃驚,「手拉著手的,看上去好像私奔。」
「不是揶揄的時候,」萊爾的額尖掛著汗,倒不是拚命飛奔所致,而是出於焦急的心理,「只是我們身後,現在有個棘手的人在追著。」
「棘手?到底是什……」阿塔拉尼愣了一下,她剛想問清楚點,話就被硬生生的截斷了。
萊爾和鈴已經跑到了她的面前,和他們身後那所謂的「棘手的人」。
但阿塔拉尼第一時間所看到的並非是什麼人,更準確的說,她的視線被兩人阻擋,什麼都沒看見,但即使如此,她卻先感覺到了,那滲人的,壓迫感!全身的汗毛似乎都顫慄了。
如果說她看到如今的萊爾揮舞刀劍,像是看到了他化作了風一樣的幻影,那麼此刻那兩人身後的那名「棘手的人」,給她的感覺像是已經變成了風,不,甚至是超越了風,連風本身,都似乎已經成為了那個人的奴僕。
他所到之處,颶風同致,龍捲降臨。
「別說幫我們了,她也沒能一瞬間緩過神來啊。」兩人從阿塔拉尼身邊跑過,鈴迅速的瞥了一眼,卻看到了阿塔拉尼獃滯的神情,於是不假思索的伸出手拉住了她。
「你們兩個幹什麼?」受到了鈴的拉扯,阿塔拉尼突然反應過來。
「你想站在那裡等著被砍成兩半嗎?」鈴反問。
「三個人拉扯在一起,跑的過風就怪了。」阿塔拉尼叫嚷道,一掌拍開鈴的手,另一個胳膊從鈴的桎梏中解脫出來。
她忽然在路的中央站直了,緊緊的握住大劍,她的面前,便是呼嘯而至的疾風。
「你在幹什麼,會死的?」鈴大驚失色,「那個人比你家團長還要厲害啊,是那個人的師傅,是你們的前任團長啊!」她大聲的叫喊,把剛剛從萊爾那裡得來的信息都一口氣喊了出去,只是希望阿塔拉尼能夠明白一點,她是無法接下那個人的攻擊的。
之前還是互相約定過要聯手行動的女孩,雖然有時脾氣有些糟糕,但如果她真的死的話,鈴覺得自己還是會很傷心的,說實話,她並不想看到阿塔拉尼的死。
「比萊茵還要強的人?」阿塔拉尼忽然笑了,笑的那麼誇張,像是聽到了什麼天大的笑話,「對不起,在我心裡,萊茵永遠是最強,在這個世界上,他比任何人都要強。」
紫紅色的魔力在大劍的劍身上暴漲開來,像是劍本身著起火來,紫紅色的瑰麗火焰,而那份色彩還在迅速的濃郁起來,那是魔力量不斷釋放的表現,阿塔拉尼像是要把全部的一切都壓在這一劍上。
最後,紫紅色濃郁至極,卻忽然變幻了,變的耀眼開來,那是瑰麗的櫻紅色,彷彿劍的身上蓋著一段櫻花飛舞的時光。
這並大劍,本來只是普通的劍,並沒有變化其他武器的特殊能力,那是阿塔拉尼成為萊茵的部下后,萊茵親自為她挑選的,一柄材質上等的好劍,只是後來,被聖堂研究院的邀請,參與一項武器改造的研究,才變成了今天的模樣,雖然也是因為萊茵也贊同她才去的。她入團時的那柄小型單手劍,已經太過破舊了。對阿塔拉尼來言,這是最重要之人送給自己的劍,亦是最重要的東西。
這柄劍握在手中,彷彿就已經握住了整個世界對她的期望和鼓舞,能夠戰無不勝。
「你們還有要做的事情吧,別在這裡磨磨唧唧,我們等還等著你們幾個去破壞那個法陣呢,」阿塔拉尼背對著兩人大喊,與此同時,她在兩人驚訝的視線中,朝著那道似乎可以割裂一切的疾風,沖了上去,揮動著那柄櫻光閃耀的劍。「我心中最強的人給予的劍,怎麼會擋不住區區一道風呢!」
「光她一個人怎麼能行!」鈴脫口而出,她心裡想到的第一點,便是要去幫助阿塔拉尼,儘管還有急著去和朋友們匯合,但是阿塔拉尼就在眼前和無法阻擋的危險即將碰撞在一起,她也不能坐視不管。
鈴的身體不由自主的準備抗拒萊爾的拉扯,然而本應存在的約束卻並沒有出現,因為萊爾也停下來了,他心裡所想,和鈴是一樣的。
萊爾的行為讓鈴有些高興,因為他們兩個想到了一處,可是正當鈴準備上前去幫忙,卻注意到身後的萊爾呆愣在原地一動不動。
「怎麼了?」鈴疑惑的皺起眉頭,往後撤了一步拉住萊爾的手。
「你沒有,感受到一股寒冷的風從臉頰邊閃過嗎?」出乎鈴的意料,萊爾竟然又反過來問她。
寒冷的風?
「是哥哥來了。」萊爾盯著前方,鈴則是盯著他的眼睛看,她看到萊爾的瞳孔里無法掩飾的閃耀出期待和欣喜的光。
萊爾忽然反握住鈴的說,朝另一個方向走去。
「哎,等等,怎麼回事,不是要去幫忙嗎?」鈴覺得自己被搞得暈里暈乎的。
「沒問題,倒不如說,我們現在還變的礙事了,」萊爾說,「我們肯定有我們也要面對的敵人吧,但至少不是那個男人,這裡有他在就夠了,阿塔拉尼說她相信他很強,我也一樣,因為他是我哥哥。」
「是嗎,」冷氣在背後忽的一激,鈴打了個哆嗦,她突然反應過來了,「說的是啊,櫻花肯定希望,能陪在她身邊一切戰鬥的,是那個人吧。」
前方,巨大的壓力衝擊在阿塔拉尼手中的劍上,她還沒有傻到整個身體都往那道風壓里沖,而是身體傾斜於一側,僅僅是吧重心轉移到手腕,將魔力覆蓋的大劍砍向了接踵而來的疾風。
無數亂流的空氣,刀割般在阿塔拉尼的臉上,肌膚上,不斷的旋開,生疼,他的手臂因那一擊被震得發麻,何等的力道,不乏魔力的輔助,那麼對方的魔力量也一定十分的龐大。
無論是劍的斬擊,還是魔力,阿塔拉尼都清晰的感受到自己與對方的差距,僅僅是這一擊。然而阿塔拉尼還是無所畏懼的握著劍,不讓其被彈開,她堅定的相信,自己心中的信念,為了那個人而戰的信念,並任何人都要強。
疾風推著阿塔拉尼的身體向後滑行,阿塔拉尼為了保證平衡,雙腳腳跟陷入地下,在地面上拉出兩道顯眼的白痕,她咬著牙,忍著風壓的劇烈吹拂,與那強大的風艱難的抗拒著。
她終於是堅持到了極點,劍上的魔力砰然散開,但在她眼前,那道劇烈的讓人睜不開眼的疾風也隨之消散,阿塔拉尼心裡一動,她心想自己擋下了。
她也終於看清楚了對方的樣貌。灰色的頭髮下一張略帶滄桑的大叔臉,下巴處零星的鬍渣,一件黑色披風圍著他半邊身體,露出來的地方不難看出他穿著騎士團長的專屬鎧甲,白銀色的外殼上鑲嵌曼妙的花紋,他一隻手握著劍,那隻手臂上的臂甲,帶著象徵團長的徽章。
「漂亮的一劍,雖然沒有什麼正統的流派,但可以看的出你劍里包含的劍意之強烈,」男人開口,也滿是滄桑,倒是出奇的溫和,與那可怖的攻擊完全不符,「但還是遺憾,僅僅只是擋下了我半出鞘的劍罷了。」
對方的話讓阿塔拉尼一驚,本來擋下那一擊,她的雙腿已經被巨力壓的發顫,但當她眼神下飄,看到那個男人手中握著的劍,僅僅只是從劍鞘里露出一部分,自己的劍只是抵在了未出鞘的劍刃上,她的心忽然發涼,雙腿也差點軟下去。
自己擋下的,什麼都不是,這是實力的天差地壤,對方甚至連拔劍都還沒有完全使用出來。
原來自己壓上一切揮出了一劍,對方只是輕描淡寫的動了動手腕而已。
這就是現實的殘酷嗎?阿塔拉尼心裡一想,她忽然覺得很不甘,很生氣,怒火在心裡突然炸開,生氣,彷彿無法遏制的狼煙,燒的她身體發熱,像是下一刻,那份怒氣就會變成真的火焰從她眼神燒出來。
不能認同,決定了要為那個人而戰,不惜一切而戰,揮舞起那個人送給自己的劍,卻在這裡,連一個素未謀面的男人的一劍都擋不住。
那還怎麼,成為他的劍和盾。
「你的表情,很不甘啊。」男人說道,他握劍的手還在不斷加力,他要將這一劍拔出來,而拔出來的結果,很可能是,阿塔拉尼被一刀斬傷,也可能會死。
「閉嘴!」阿塔拉尼沖著男人大喊,她滿臉的不悅,她的手也在不斷的使勁,男人想要拔刀,阿塔拉尼就死命的抵著他的刀刃不讓他繼續拔。
但是,阿塔拉尼還是感覺到,自己的力量在不斷流失,男人的力量壓制了她,大劍漸漸虛晃起來,在男人的劍的劍身上擦出火星,銀光一閃,男人的劍從劍鞘中完全拔出,帶出一道耀眼的軌跡。
男人揮劍,劍刃狠狠下落。
「對不起,我並非想這麼做。」他說,明明表情依舊固定在微笑上,他的語氣卻同樣帶著不甘。
「無需那麼多歉意,師傅,因為你現在揮動的劍,我會一一阻止的。」
砰的一聲,清脆醒耳,男人的劍在半空中被截下了,那是一柄更加閃耀的劍,通體帶著寒氣和銀光。
阿塔拉尼笑了,笑的很開心,是激動和開心的笑,因為這次她沒有看錯,那頭吸引視線的銀髮,那背影,那說話的聲音,那話語中的溫度,都是她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是她許多年來,每天都要看上無數次的,是她心中,一直存在著的身影。
「來的有些晚啊,壞蛋。」她忽然哭了,笑著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