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零七章 血魔降臨(一)
後山之頂,夜晚的狂風裡,逐漸颳起了血氣的甜腥味。
漂浮於半空的血影緩緩回降,不,那已經不是血影了,是怪物,是惡魔,是八岐血魔重生的雛形,當萊娜的意識被徹底抹去后,就連她的身形與輪廓,都已經無法在此刻這名血色的存在身上找到了,它身上唯一有的,只是堅硬的鱗片,暴突的利爪,身後扇動的肉膜羽翼,還有猙獰扭曲的臉。
那噩夢般的身影,從天而降,腳尖觸及地面,便踏出擴散的風渦。
「這個東西,有什麼打贏的合適辦法嗎?」鈴和萊爾並肩站立,在看到那個怪物現身的剎那,火焰宛如身體的本能一樣,立刻大量釋放出來,環繞她的身體一層又一層。
就像你被發瘋的狂徒或是飢餓的猛獸追逐,你全力的奔逃,想要將周圍看到的一切都擋在你們之間,以獲得一丁點的安心。
「只是在我的認知里,這個怪物代表著純粹的力量,想要擊敗它,也只能靠和它相當的力量壓制它,沒有什麼可以利用的弱點,」萊爾時刻握緊著刀柄,處於戰鬥狀態,「就連那傢伙現在這個形態,我也是第一次見,有什麼隱藏的攻擊方式也不清楚。」
他朝著鈴的身邊挪動身體,抬起手虛擋在她的身前,鈴立刻就明白了對方的意思,不要輕舉妄動,對方會如何進攻尚不得知,這是將生命掛在懸崖邊的戰鬥,一旦出錯,就摔進深淵粉身碎骨。
「我本來還以為經歷了那麼多,再看到什麼誇張的東西都不會害怕的,」鈴說,「但這個東西站在那裡,就好像恐懼兩個字立在前面一樣。」
「別怕,之前老爺子和我說過,就算是傳說中最恐怖的怪物,它誕生時也是最脆弱的,就像再厲害的戰士或者拳擊手,嬰兒時也無力的誰都可以輕鬆掐死,」萊爾說,「不要被它的名號和傳言過度迷惑了。」
「我不怕的,」鈴說,「有你在我就不覺得怕。」
相距不過幾十米開外,血魔矗立在原地,它既沒有揮舞爪牙,也沒有邁出一個步子,只是靜立在原定,好像它變成了真正的怪物時,反而攻擊性降低了,但萊爾知道這種想法只是錯覺,他不會理解一個怪物的內心的,所以只能維持著警惕,等待著,等待著血魔暴露真面目的一刻。
分明這座山時刻顫抖著,發出危險的徵兆,竟仍有生物沒有立刻離開這片危險的中心區域,幾隻灰羽的鳥兒從一旁飛過,停在了血魔的身上啄弄自己的羽毛,像是把靜止不動的血魔當成了樹枝或雕像之類可供歇腳的地方。
「怎,怎麼回事,雖然感受得到一股龐大的能量源就位於極近處,可它什麼都不做,」鈴越來越緊張,「反倒更讓人覺得不安。」
你到底在想什麼,你到底在等待什麼,你到底想要做什麼?萊爾繃緊著神經,但血魔古怪的行為讓他內心疑惑又焦灼。
在兩人內心的不安和焦慮逐漸增加的時候,血魔,那個怪物,終於動了。
它身後的猩紅長尾,宛如蟒蛇般的粗長,此刻飛速的向後探出,拉長,宛如破弓之矢,帶著絕對的無情和獵殺,打破了之前那讓人難受到窒息的沉默。
萊爾和鈴同時凜然,下意識的防禦,可卻看到那條完全能夠作為利器的長尾,竟是朝著相反的方向伸出。然而根本不給他們思考的機會,甚至連疑惑的想法都來不及產生,猶如蟒蛇的長尾就收回到了其主人身邊,長尾末端纏繞著一隻野獸的身軀,像是被蟒蛇的嘴給死死的咬著。
停留在血魔身上的鳥兒頓時全數驚飛,它們終於察覺到了,察覺到身下這塊龐然大物,根本不是什麼可以落腳的地方,它們是站在了最危險的地方,像是蚊蠅落在蜘蛛網上那樣愚蠢。
「它想做什……」鈴話未說完,視野里就映出了高漲數米的血花飛濺。
那隻野獸被困在長尾的束縛里,拚命的掙扎,它用血氣之力纏繞的四肢利爪,無數次抓撓在長尾的表面,它是只被灌輸了血氣之力改造的野獸,原本也是殘暴的凶獸,但此刻在血魔的面前,它的尖叫聲里,僅僅只帶著驚恐和痛苦,長尾不斷的收縮,野獸被抓來的時候,肚皮已經被勒破了,鮮血從長尾環繞的縫隙里擠出。
血魔伸出右爪,快速抓住了野獸的頭顱,野獸的哀嚎也前所未有的痛苦與恐懼,隨後血魔的手臂一扯,便是鈴目睹的那一幕。野獸的上半身直接分離了下體,那怪物撕扯生命就如同撕開紙張一樣簡單和利索,野獸的身體裂開,大量的鮮血噴涌濺射,像是漲破了的水球,血花噴泉樣的射入高空,又下雨般的在血魔的周圍滴落。
當有風吹來,將雨幕傾斜,鈴覺得她第一次那麼理解腥風血雨這個詞的字面描述。
血魔提著野獸的頭顱,像是飲酒一樣提到自己的臉前,下落的鮮血的滴在它的嘴裡或臉頰上,野獸的瞳孔里褪色成漆黑,利爪上纏繞的血氣也宛如雲煙散開。
「它是在吸收那頭野獸身上的血氣!」萊爾忽然明白了。
「因為它在逐漸重生,所以一切擁有自己部分力量的東西都要抓來吸收嗎?」鈴問。
「那些稀少的血氣對它可有可無,或許會是你說的那樣,」萊爾說,「但我覺得,它只是不願意低賤的生物使用它的力量而已,我想我也算在內。」
「什麼是低賤的生物?」鈴看萊爾。
「除了它以外的所有。」萊爾斷言說。
刺耳的尖嘯在山頂的上空轟響擴散,血魔甩動長尾將野獸的屍體隨意扔開,又抬起頭對著天空咆哮。咆哮聲遲遲不曾停止。
鈴捂住了耳朵,她覺得那怪物的吼聲能夠把自己的耳膜給震破。
萊爾捂住胸口,令他極其厭惡的瘙癢感充斥著全身,燥熱感灼燒著血管,他感覺自己的血液像是變成了暴動分子,在血魔叫聲響起的時候,它們極度紊亂的涌動,彷彿要衝出自己的身體。
他覺得腳下的地面在顫抖,實際上從他們開始前進,整座後山都在或強或弱的晃動,但他忽然感覺到,有一股更加雜亂震動感重疊著山脈的搖晃。
「來這邊!」萊爾明白了,明白了血魔要做什麼,他依靠著自身的血氣之力抵抗那股怪異的瘙癢和燥熱,拉起鈴的手躲在了一顆樹榦粗壯的樹下。
「發生了什麼?」鈴疑惑的問道,她被萊爾拉進了懷中。
「剛才它沉默的時候,其實是在感知附近自己力量殘渣的分散,」萊爾說,「現在,它開始回收那些分散的碎片了。」
大地震動的幅度越來越大,像是地震來臨,大量的野獸從樹林的每一個方向衝出,包括兩人的左右兩側,鈴的腦袋塞在萊爾的懷裡,她看不到現狀,只聽到自己身邊不斷發出巨大的響動。一瞬間,這片算不上大的空地就變成了黑壓壓的一片,一定範圍內全部未能逃離的野獸,都擠進了這片區域內,像是在這裡灌輸了黑色的洪水。
如果兩人不躲在樹下,就會陷入在這危險的洪流內,被無數的腳爪踩踏身體。
血魔的叫聲停了,侵襲萊爾身體的怪異感也隨之消失。
「果然,剛才的叫聲,是在共鳴位於其他生物身上的,自己的力量,」萊爾說,「這怪物在現實里蘇醒后,連這種事都做得到啊。」
鈴在萊爾鬆開手后就立刻回頭看,卻看到了更加殘忍的畫幕。
大量的野獸相繼撲到了血魔的身上,將血魔的身體包裹的幾乎不露出一點,更多的野獸沒有可供撕咬的位置,焦急的擠在同類的身上抓撓,將其肌膚撓爛。它們本應在感應到危機的時候就立刻逃亡至山腳,可是這一群可憐的野獸,卻在血魔可供操控的範圍內,被引到了此地。
它們體內的嗜血衝動被血魔強行的引發,於是瘋狂的啃食血魔的身體,可實際上,它們才是血魔的食物。
長尾破開了獸群的圍堵,刺穿了七八隻野獸的腹部,將它們帶到空中,又用蠻力撕扯。血魔開始了屠殺,它紅色從長尾便是第一柄兇器,又作屠刀又作長鞭,收回的長尾左右橫掃,將更多的野獸掃飛,它困住野獸的身體將其狂躁的拍打在地面拍成肉泥,又從野獸的脖頸處回掃而過,截斷它們的頭部與身體。
那些撲到血魔身上啃食的獸群,它們的背部被尖銳的利爪貫穿,一隻又一隻,血魔揮動了它第二柄兇器,也是最殘忍的兇器,那一雙爪子就是十把鋒利的長刀,不斷的撕開野獸的身體。
一時間超量的血液潑灑,將空地變成了又一灘血水堆積而成的血湖。
天空開始降雨,滿是深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