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傳功
江風迎面,漢水之上,白帆點點。
下午的陽光,將江水染成金黃。小船似箭,穿行於波浪之間,破開江水,駛向襄陽。
司馬遠圖依舊操舟,雖是逆水而行,卻比來時的快了數倍。
神會船艙內盤膝而坐,全身已經精氣神已經全部收束到體內,雙眼緊閉,呼吸已經緩慢異常,表面看上去生機已絕。李憑、李白和一石小和尚,三人聚在船倉,小聲聊天,守護神會。
那一石小和尚乃是是孤兒,被閑行和尚收養。李白到鹿門寺后,對李白崇拜直至。其年紀與李憑相仿,性情頑痞,自幼習武,一身武藝已經不俗,待見得李憑,二人更是投緣。三人閑聊,簡說過往,倒是化解了大部分心中焦急。
李憑畢竟前世閱歷在身,雖性情略痞,但舉止依然沉穩,最近習武頗有成就感,話語間,便將話題轉移至武功。這便又與王珪所談不同,那時李憑尚未有甚感悟,一切皆聽王珪所言。經江上一役,他心中感悟頗多,正待與人討教,李白與一石小和尚自是耐心為其解答,倒是讓李憑有豁然開朗之感。只感覺有諸般感悟湧上心頭,心道若是那槌頭再來,定可再殺一次。
「老衲有幾句話,淳風可願聽上一聽?」一動不動的神會老和尚,突然開口,向李憑問道。驚的幾個年輕人向神會望去。
「江湖是個強者為尊的地方,但所謂的強不是殺個把人便是強了。你一少年郎,甫入江湖,按你所習劍術,日後必是仇怨多多,貧僧建議你還是多習點普通攻防之技,有事臨頭可以招架一二。老衲有一套拳法,雖比不過司馬的功夫,不過也算是一項護身之技。不知淳風可願學之?」神會雙眼依舊緊閉,只是嘴唇微動,也不管李憑答覆,隨後問道。
李憑聞之,尚未表達看法,忽聽旁邊道,「你這個和尚,不在紅塵之外,與少年人講什麼江湖?」,司馬遠圖槳舟不停,時刻注視江面,聽得此言,直接打斷神會,嘲笑道。
「我觀你船上殺槌頭那一刺,已然驚艷非常。然則,後續再無再刺之力,當是不慣殺伐。傳授淳風此技之人,莫非授技不全?」司馬遠圖追問道。
李憑苦笑一下,將自己自學的過程講了出來。除了李白之外,眾人聽得面面相覷,就連神會和尚也睜開眼訝然掃了一下李憑。
「哈哈哈,淳風當真天縱之才,僅憑一個故事便練至如此。你當下狀況,恐怕四大宗師親臨指點,才能更上一層樓,學甚麼拳法。這和尚的話是說與我聽的。」司馬遠圖撇了一眼船艙中不再搭話的神會。
「心性決定武功,同樣劍法也能反映一個人心性。淳風劍走殺伐,當是意氣之人,以後江湖之路可能少不得坎坷。船上你那一下子,很是凌厲,殺賊之後,卻泄了力氣。這和你第一次殺人有關,以後殺人多了,也便總結出控制之法。可這朗朗盛世,哪來這麼多人給你殺。只怕未練純熟,先叫人給殺了。既然講道殺伐之道,老朽不材,有一段心決,脫胎於沙場,最講究的便是回氣與殺氣控制,與現行平時所習內力,並無衝突之處。雖然粗淺,但練至深處,卻別有些用途。正合你那個路子,淳風可願習之?」這司馬遠圖口氣甚大,放眼間只有四大宗師在他眼裡。話語間雖說得客氣,但李憑看他一副嫁閨女的不舍模樣,心知這內息之法定是珍貴。尚未來得及表達想法和謝意,與李憑同坐的李白見二人慾傳功法,連忙向船頭遠遠走去。
那一石小和尚,與司馬遠圖熟識異常,見狀一把拉住李白,嘻嘻笑道,「道不輕傳,既然老爺子傳道給淳風,也算是你我機緣,小船這麼大,你能躲到哪裡去,無端落得心不清凈。還不如老實一併學一下。以後若是淳風有不明之處,咱們也好切磋二三。助他大成,這樣才不枉費老爺子一番傳道苦心。」
說罷,拉著滿臉尷尬的李白,往司馬遠圖身邊湊了湊,一副認真聆聽的樣子。
李憑來到這個世界,所見高手頗多,卻未曾遇見特意指點他武功的人。那王珪雖是天才,自己修習尚可。若說指點李憑,則有太多不足。連忙行禮表示感謝。
「你這和尚,忒不地道,來匡我心決。淳風救得你性命,你卻誆我心決來報之。交友不慎,交友不慎。」司馬遠圖哈哈一笑,向神會罵道。
這古怪心訣,專為錘鍊殺氣和回氣之用,正適合沙場。原來那司馬遠圖少年時投身沙場,武藝本是一般。偶然獲得這一古怪心訣,雖修鍊較晚,卻功效非常。
那神會乃是禪宗惠能一脈傳人,幼時聰慧,天生便具識人之能,佛法大成之後,禪心通明,單論觀人之術,天下一不做第二人想。加之得李憑救其性命,故引得司馬遠圖傳此法於李憑。
笑罵后,那司馬遠圖更不搭話,轉向李憑,面現正容。
「殺伐之術,得自殺伐之地。自古殺伐之地,以沙場為最。沙場之上,萬人相搏,以軍心為最。一人之心,可染萬人之心,故殺伐最重殺伐之心。性命相博,你死我生,容不得一點留情。既是萬人殺伐,需當保軍心長在,殺氣不失,萬人一心,殺氣所指,便是宗師也要退避三舍,不敢拂陣。殺氣、軍心實則一體。」司馬遠圖說到此,看向幾人的眼中流露出懷念的神色,話語間愈發鏗鏘。
「兩軍陣列,最要軍心。古來塑軍心者,有恫嚇,回首者斬之;有裹挾,乃置絕地,破釜沉舟;有欲誘,金銀財寶,美婦俏婢.……然軍心所鑄,首當為勇。世人皆知神勇為上,氣勇、骨勇不足為哂。先壯其力,以力得勇,乃下下策。拔劍生死,將於萬軍之前,方算神勇。此心訣講究的便是氣韻悠長,含而不發,以育神勇。」
司馬遠圖談吐無甚文雅,說道此時,卻字字璣珠,言語間形成特有韻律,殺伐之氣,隨之瀰漫小舟。
聽得此心決的功用,李憑尚不覺得如何,一石與李白二人看向李憑的眼已經變了顏色。李憑所習劍法乃一擊必殺之道。江湖中此術不勝凡幾,一些殺手更是精於此道。這類大多講究的便是一擊不中遠遁千里或是一擊而中遠遁千里。
若是李憑習此秘術,將兩種練至大成,完全能在江湖佔得一席之地。
「一氣起丹田
意馭十二經
三分天池過
七分歸天宗
……
……
太陽繞曲恆
上行避秉風
九轉匯中府
常蘊絲竹空。」
司馬遠圖以一種奇特的韻律將心訣緩緩吟出,李憑聽得心決,將內力與氣息在體內照法運行。此心決涉及穴道十分簡單,多為十二正經的大穴。但行氣路線異常跳脫,往往在一個穴道往返三次,與王珪、李白等人所說行氣方式大有不同。氣息剛剛分入天宗穴時,已然跟不上司馬遠圖所念口訣,連忙放下對氣息操控,暫緩運行。靜靜去記司馬遠圖的口訣。哪知剛剛放緩,司馬遠圖聲音驟然拔高,以內力將心訣送出將那段口訣重複了一遍。「三七分歸天宗」,「天宗「一出口,李憑身上天宗穴跳動一下,體內氣息竟然神奇的繼續向下一個穴道流轉。如此這般,隨著司馬遠圖的口訣吟詠,李憑體內氣息竟然隨之運轉。待得口訣完畢,氣息已經按照心訣將氣息運轉一遍。
只見得那司馬遠圖更不停話,心訣第二遍吟詠出口。帶著李憑、李白和一石小和尚三人將氣息再次運轉,熟悉心訣路徑。六次之後,小船行進不過數里,三人已將路徑熟記在心。
此時,恰逢船行至水流湍急處,兩岸峭壁徒生,森然壁立,訣法已經吟詠至後半段,司馬遠圖驟然長嘯,口中心訣越發宏大,隱隱有金戈鐵馬之意,聲傳於崖壁之上,折返而回,激蕩間如虎嘯隆隆。一時間,漢水之上,滿是司馬遠圖所吟心訣之聲,聲傳數里。
船艙中三人只覺得體內真氣,隨山崖間口訣隆隆之聲,激蕩前行。最後一句「常蘊絲竹空」傳來之際,三人具是經脈一震,先是一石小和尚,接下來是李憑,最後則是李白,逐次昏了過去。
恍惚中,聞得船槳擊打之聲,三人由空靈之境醒來,抬眼望時,魚梁渡頭已遙遙在望。
司馬遠圖見三人醒來,伸手阻住三人的行禮,微微一笑道,「切記,此心決每運行八次后,必需逆行一次,方算得一次圓滿。」
李白與一石小和尚眼內精光閃現,顯是有所精進。
李憑微微調動內勁,氣血過處,只覺得胸膽微張,心中竟有睥睨眾生的豪氣。最難得,氣血與蹉跎勁順所習的三脈完美駁接在一起,進退愈發自如。不由得暗暗稱奇。
司馬遠圖將船距離碼頭還有一段距離處靠岸,背起神會,小心翼翼棄船登岸。三人乘品字形將司馬雲圖與神會二人護在中間。最薄弱的李憑被留在右後方。五人向城內一陣飛奔。
眾人奔行一盞茶的功夫,城門已經在望。意料中等金堂的殺手並未出現。
其時,日頭微斜,衝進襄陽城內的幾人都有逃離升天的感覺。入城的李憑,指點眾人七拐八拐,避開人多喧鬧的大街。片刻之後,從小巷出來,一個連續幾個高牆大院的大街出現在眾人眼前。
「就是這家。」李憑指著其中一個森嚴守衛的大院,向眾人道。眾人大喜,更不停留,飛奔前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