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四章 女兒好福氣
即墨安沒多久又打來了電話,“姐姐,我幫你問了唐蜀黍,他說,不告訴你。”
蘭溪啞然失笑,隻當唐霖是在跟她開玩笑,“這個忙又不難,你告訴我他的號碼,我自己去問他。”
即墨安借了米摯願的小手機,翻出通訊錄念了一遍手機號,隨即又埋怨,“你什麽時候才過來看我?”
蘭溪溫柔的安撫,“待會兒吧。”
匆匆掛斷,她致電唐霖。
這個向來熱心好相處的男人,根本不接聽,隻回了她一條短信,—別問了,你不可以過來。—
蘭溪的呼吸一窒,巨大的恐慌席卷周身,令她手腳冰涼。
掌心裏的手機倏然摔倒,她伸出顫巍巍的指尖撿起,臉色煞白的回複,—是不是他,不準我見孩子?—
與此同時,即墨家的後院那頭。
唐霖仰視坐在天台飲酒談笑的莫叔和助理,微微歎氣,什麽也不答了,直接關機。
這毫無征兆的突然關機,讓始終打不通電話的蘭溪,開始胡思亂想了。
即墨琰他……一聲不吭的就帶走了孩子,是否馬上要離開這座小鎮了?
怎麽可以?
越想越不安,她跑出了酒店的大門。
手機的相薄裏,還存著即墨安發來的三張照片。
她邊走,邊指著照片裏的街道問路人。
初夏的下午熱氣騰騰,她一身棉麻長裙,走得汗流浹背,也顧不得停一下腳步。
功夫不負有心人,問了兩個小時,口幹舌燥,她終於知道了地址所在。
可是到了那裏,卻是人去樓空。
若不是大門的石階上,丟著一個紮了兩根麻花辮的柯南玩偶,蘭溪都要以為,這裏根本沒有人來過。
失魂落魄的孤單女人,眼神呆滯的盯著髒兮兮的柯南,眼眶漸漸紅腫。
這是前年剛搬來小鎮時,蘭溪買給即墨安的玩偶。
也不知道製作者怎麽想,給柯南設計了兩根辮子。
蘭溪從地攤上買回去,還被即墨安嫌棄了好久。
可是一轉眼,她就天天放在小書包裏,上學回家都帶著,形影不離。
“可能是安安不小心掉落這兒的,他們還在家裏呢。”蘭溪的心情瞬間又變得振奮,按起了門鈴。
她按了好久,大門始終緊閉。
隔壁的老奶奶走出來,隨口一問,“哎,小妹妹。你要找這戶人家嗎?一家子半個小時前,他們剛搬走了。”
“什麽?”蘭溪楞楞的回頭,空洞的目光緩緩瞅向和藹可親的老太太,“您知道他們去哪裏了嗎?”
“不知道。”老太太擺擺手,“剛搬來,屁股都沒坐熱乎,就又搬走,不知道這家幾口怎麽想的。”
老太太還想說什麽,孫媳婦在屋子裏叫她吃飯了,隻得關上門。
“安安.……”抱著孤零零躺在地上的髒柯南,女人沙啞著聲音喃喃自語。
她抱著頭,蹲在地上,咬著雪白的下唇,泣不成聲。
手機嗡嗡響,是即墨安發過來的微信語音,半個小時前發的。
聲音委屈的問她,“姐姐,你怎麽還不來?……快來啊,我想你了!.……糟糕,唐蜀黍要收走我的手機,不能跟你聊了,等你哦!”
蘭溪馬上打給她和米摯願,竟然都是關機狀態。
天大地大,蘭溪不知道去哪裏找孩子們了。
……
市郊碼頭。
助理剛把兩個蛇皮袋從車尾拔出來,就看見哭得上氣不接下氣的小女孩,被即墨琰一把扛起。
父女倆進了遊輪上。
米摯願邁著筆直的長腿,擰著劍眉,不緊不慢的和唐霖跟過去。
海風習習的甲板上,傳來小女孩聲嘶力竭的怒吼,“即墨琰!你還有沒有愛心?老子最喜歡的柯南玩偶,你竟然叫人把他丟了。丟就算了,你經過大門時還踩了一腳!”
“男人才自稱老子。”長手一鬆開,即墨安被他摔在了甲板上。
甲板都鋪著毛絨絨的波斯地毯,即墨安絲毫未傷。
她還是小題大做的哀嚎痛呼,不過換了個稱呼,“哎喲喂!大爺還是不是你親生的!虐完柯南,又來摔我!”
她這個眉目如畫的美男親爹,依舊沒什麽好脾氣,“我是你侄子?還自稱大爺!”
即墨安氣急敗壞,又吼,“本姑奶奶.……”
男人又冷哼,不過眼底多了一絲嗤笑,“你是我的長輩?”
“哼!”即墨安不想理他了。
小女孩重重的踩在地板上,純爺們兒似的走姿,大步流星的往船艙裏走。
米摯願看她雖然很生氣,但是至少不哭了,也就任由她進去瞎晃悠。
他則去廚房幫唐霖打下手,準備做晚餐。
助理和最後上船的莫叔對視一眼,後者擺擺手,“別管他們的閑事,二少爺吩咐你的事,照做就是。”
助理點點頭,心裏不解。
為什麽,二少爺之前不讓他把玩偶直接放進垃圾桶,而是叫他隨便丟在門口?……
最裏邊的小房間裏。
即墨安沒有了手機,錄音筆也被她不小心踩壞了,發牢騷隻得對著黃橙橙的牆壁——
“老即墨叫唐蜀黍搶走老子的手機,丟了老子的柯南!還不讓老子帶著姐姐一起上船,不愛他了”
一門之隔,俊偉男人的大手猛地停在半空中,沒有敲門。
他抿著薄唇,劍眉緊蹙。
女娃兒甜甜脆脆的小嗓音,又慢吞吞的透過門縫兒傳出來——
“但是,看他沒有打老子,也不罵我,先把他晾一天吧!明天要是他還這樣,就再也不理他!呸呸呸!不是,是他不對老子好一天,就不理他一天!”
哼哼唧唧的小嗓子停住,輕輕的抽鼻子聲響了一會兒。
接著,又哼起了跑調到太平洋的兒歌。
男人敲門的大手縮回去,改為插著褲兜。
他的眉峰依舊緊鎖著。
聽著小房間裏的散亂歌聲,突然被輕細的睡覺聲取代,男人眉心的皺痕漸漸鬆開。
挑著眉,桃花眼微微眯起,唇畔彎了彎。
大手並沒有用什麽力,房門輕輕開啟,他在玄關處脫了鞋,踱步進去。
粉花綠底的蠶絲被上,歪歪斜斜的躺著高挑可愛的小女孩。
小腦袋埋進米白色枕頭裏,四腳朝天的不雅睡相,也不知道隨了誰。
男人高大的身軀坐進去,床頭陷了一角。
突如其來的細微響動,吵到了睡夢中的小美人,小嫩手不高興的一拍,就打在了即墨琰的筆挺西褲上。
“吵死了,小老鼠,不許來我的房間偷吃!不然,打、打死你哦!”睡夢裏的童言無忌,最是真實。
將她平日裏睡覺也挨老鼠吵醒的事,這麽耿直的道出來。
自出生以來,就被姚欣寵成了小公舉的孩子,跟著那個女人去住老鼠肆意蹦噠的髒房子,居然沒有在他的麵前埋怨過一次。
夕陽西下,映襯著窗外碧水藍天的美景,照得這間豪華遊輪美輪美奐。
男人掏出襯衫口袋裏的雪茄,抽出一根,卻沒有點燃。
他挺拔的身軀緩緩的移動,坐在了床邊柔軟寬大的沙發上。
斜斜的靠坐著,他的雙眼都懶得閉上。
空洞的眼神,越過雕著遊龍戲鳳圖騰的朱紅色窗欞,不知是在看外邊一望無垠的海洋,還是在仰視高不可攀的遙遠天際。
又或者,兩樣都不是他想看到的。
明明很有錢,要什麽有什麽,他卻貧窮得一件珍貴心愛的東西都得不到。
薄唇輕輕的勾起,露出的笑容很潦草,又有著驚心動魄的慵懶之美。
他轉過頭,看著無憂無慮沉睡的小女孩,靜靜的凝視。
自打出生,就有一個深愛她的同齡小夥伴相陪。
不管遇到什麽困難,米摯願都會一手包攬,替她扛下。
女兒好福氣。
他低笑,笑著笑著,不知道想到了誰,心裏湧上了意味深長的情緒。
附近的碼頭上,傳來了一對離別小情侶的哭喊聲——
女聲稚嫩嬌憨,哭哭啼啼,帶著濃濃的鄉下口音,“雲哥!你、你出去了,要好好讀書,將來出人頭地了,就回來娶俺!家裏的事,你不要擔心!你的爺爺奶奶,俺都會照顧好,田會種好,豬也會養得肥肥胖胖的!”
清朗憨厚的男聲斬釘截鐵,一口應允,“嗯!翠花,你等俺,就等四年!大學一畢業,俺就回來娶你!”
陣陣海風中,少年男女的哭聲撕心裂肺。
屋子裏的男人,靜靜聽了一會兒,霍然起身,大步走出去。
唇邊掛著的笑意冷然嘲弄,他把唐霖叫出遊輪,指著碼頭上哭泣相擁的小情侶,低嗤一笑,“給那小子十萬塊。”
“嗯?”唐霖驚詫,看向碼頭。
站在碼頭最前邊的少年,瘦瘦小小,黑色襯衫補著兩個補丁,深藍色的長褲,褲腿全都被磨爛了。
少年的腳邊放著兩個蛇皮袋,看露出的袋口一角,裝的應該是白米和番薯。
身邊的大爺嗤聲冷哼,拉回了唐霖的視線,“聽不懂人話?給現金。”
唐霖不明就裏,仍然跑進船艙裏。
從自己的雙肩包裏拿出十萬塊現金,給那個揮手跟小戀人淚眼道別的少年送錢去。
少年受寵若驚,連連擺手,不敢收。
唐霖解釋自己是個慈善家,喜歡資助有誌氣的孩子上學。
好說歹說,勸了半個小時,少年隻得把錢收好了,還哭著對他唐霖跪了下來。
女孩更是給唐霖磕頭道謝。
唐霖被主子要求做這個好事,自己都覺得莫名其妙,受之有愧。
不想多待,他趕緊跑回遊輪上。
此時,二少爺的臉色,比讓他拿錢的時候,更加的嘲諷冷嗤。
看著女孩目送少年上了漁船遠去,這位大爺冷言冷語的開口了,“這點錢,竟然還不足以讓那個蠢妞,看出這男的無恥本性。”
“什麽?”唐霖更加疑惑了。
即墨琰抱胸冷哼,“男的要出去讀書,說是有錢了,才能回來娶這女的。可是十萬塊擺在他的麵前,他就毫不猶豫的揣進自己的兜裏,一走了之。”
唐霖明白了,歎氣點頭,“十萬塊,可以讓他們馬上結婚生子。在大山裏,兩個人勤快點的話,這筆錢足以平安無事的過上一輩子。這男孩子有了巨款,還是執意出山讀書。在大城市見慣了高樓大廈,四年後,他再回來,肯定早就變了心。”
“那個蠢妞回去了,也不會想通這個道理。”
唐霖一臉的荒唐和嫌棄,“二少爺,我以為你好心幫人家,原來是故意試探人家男孩子的心啊。他四年的學費有著落了,就不會勤工儉學,估計還能把空閑下來的時間花在泡妞上。成為鳳凰男,指日可待。”
男人不言不語,任憑他數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