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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范老言語

  清晨十分的長衫市,隨著一場雨水的沖刷,氣溫也不再悶熱,整座城市好像都籠罩在一中短暫的別樣的涼爽當中。


  而余白則是一夜無眠的,他知道,他得爭分奪秒的將自己的底牌打出來,他也清楚,是時候將這顆炸彈引爆。


  拉開窗帘打開窗戶,悶了一宿的房間,隨著外面一陣清風,讓余白緊張的神經得以放鬆,好似也衝散了一屋子的煙味。


  即便熬了一夜,可余白還是勁頭十足,回頭將那份寫好的稿件拿在手上,看著上面每一字眼放佛都帶著強而有力的控訴。


  「文學已死,有事燒紙!」這是此篇稿件的標題,他知道這幾個字對於文壇的衝擊力,更清楚這個理論能造成的影響,而現在,不管是為了自己更好的退出,或者是為了汪老哥,都必須將這麼做。


  這份稿件當他來到長衫市見到范老先生的時候,他就知道,他可以用《湘江晨報》來將這個中爆炸彈甩到人群,丟到全華夏文人的面前,讓他們震耳欲聾,自覺自省。


  洗了個澡余白連飯都沒顧上吃,帶著連葉趕出來的稿子,找上了范有為。


  這是個上世界七十年代建造的家屬院,樓房雖破,可貴在花鳥樹木較多,小區內隨處可見早起晨練的老人,更能隨時聽到熟悉的寒暄。


  甚至入眼的幾處牆面,全部被鬱鬱蔥蔥生命力強勁的爬牆虎,修飾成了另外一番良景。


  五層樓不管是過道還是外表,都被打掃的乾乾淨淨。


  當打開門,看到余白出現的時候,范有為很是有些驚訝,「余小子,你還沒走。」


  「今天走,不過臨走前我還有件事兒需要范老先生您的幫忙。」


  「先進來再說吧。」


  余白進入到老人的房子,兩室一廳,入眼的一切都是一種樸素的格調,好似一切都為了實用,好似一切都為了紀念老人這大半生的經歷。


  一進屋,范有為便忙乎著端著茶壺給余白倒水,而余白走過去連忙客氣,說著不用。


  就是這時候,他看到了沙發後面牆壁上掛著兩幅字畫,和旁邊的一個合照,余白仔細看了下,發現那是一張畢業照。


  范有為也注意他這個舉動,將水杯放在他面前,自顧自的說了起來,「那張照片有些年頭了,還是我三十年前在貝京上大學時候的拍的。」


  「我就隨便看看,您別忙了。」


  余白坐下來,由於事情緊急也沒有拐彎抹角,直接就從包里將那份稿子拿出來遞了過去。


  「范老,這是我昨天從看守所回來后,連夜趕出來的稿子,你看一看。」


  「我不停梨子說你封閉了,怎麼……想在我這找個地方安家?沒關係,你的文筆我信得過,過兩天我聘請你當我們的專欄作家。」范有為顯得和和氣氣,說話絲毫沒有架子,倒是因為余白過來相見汪潭生的事情,對他產生了提攜之意。


  可余白不是為了這個,所以只是有些興奮和忐忑的搓著手,「沒有,我是真的封筆了,以後我余白都不會在公開場合發表任何文章和書籍。」


  「哦,那這稿子是?」


  范有為說話的功夫,將鼻樑上的老花鏡推了推,眯著眼看了起來。


  余白本以為這位老人會被自己的驚人之論弄的情緒激動,最起碼也產生些情緒上的波動,但是幾分鐘過去了,范有為非但沒有丁點的異常反應,甚至連一絲一毫的情緒變化都沒有,這讓原本就忐忑的余白更加心裡沒底。


  難不成是自己寫的不行?


  還是在他看來,這根本就是無稽之談。


  因為余白很清楚,對於文學已死這個言論,當時華夏文壇可是分為三大陣營輪番較量和轟炸。


  其一,支持,經過改革開房這麼些年,隨著最初的華夏文學盛事將過,傳統文學的沒落,和文學期刊雜誌小說的無人問津,加上太多的作者不思進取,不知道與時俱進,反而是轉過頭研究什麼八股之論般的一頭鑽進了舞弄文字的圈子裡去,讓眾多文學工作者深感困惑的同時也被束縛的相當無奈。所以,在當時的情況下,文學已死,無疑讓他們找到了主心骨,他們迫切的想要來一場文學革命,顛覆這種局面,從而改變現狀。


  其二,反對,不管在任何時期任何時段,都有無數的人捍衛者自己的傳統,捍衛著自己堅守的原則。這一點,在華夏的國度上從來不缺,甚至大批的人都為之努力。毫無疑問,文學已死的言論是叛逆的,是有悖常理的。幾乎是不經思索的,他們群起而攻之,想要將這種不著調的論調一竿子打翻,打死!

  只是越是打壓,反響越是大,由此,有了第三類人。


  旁觀者!冷靜的旁觀者!

  這些旁觀者,用著自己冷靜的頭腦,在承認現階段文學困頓窘迫的情況下,又堅守著他們的傳統,即便是文學已死,那也是一部分人的文學,即便是被時代拋棄,那也是一部分人被拋棄。


  想著當年因為這個論調而掀起的「大戰」,再看看眼前這位毫無異常的范老先生,余白有些拿捏不住了。


  從目前的情況來看,余白猜不出他是支持還是反對,因為兩者都有可能,可從感覺上,余白已經認為他是第三類人。畢竟,不管是支持還是反對,都不可能像他這樣,無動於衷,只有旁觀者的冷靜,才能令人如此。


  等待的時間是漫長的,余白只覺得捧在手中那杯熱水,即便在他的體溫保護下,都已經變涼,然而范有為仍舊目不轉睛聚精會神的盯著那份只有三頁的稿子。


  這樣的氣氛無意是沉悶的,好似壓著人快喘不過來氣,余白小心的挪動了身子,好讓自己盡量舒適些。


  他的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在旁邊的范有為身上,所有根本沒察覺有一個全黑色的貓咪,正一步一步的從卧室來到了范有為的身前。


  直到貓咪發出幾聲喵嗚的叫聲,然後膩人的蹭著范有為的褲腳,這時,范有為才隨之一笑,將眼神從稿子上挪開。


  「哎呀,我的老朋友,想去玩就去,記得別跑太遠,找不著回家的路。」


  而這隻老貓像是有聽懂了一樣,被撫摸過後,便伸手矯捷的跑出客廳,跳上陽台,隨之一躍,沒了身影。


  再次轉過視線,余白才看到,因為黑貓的出現他臉上的笑容已經不見了,取而代之的一副鄭重其事的表情。


  被他的眼神盯的有點不自在,余白剛想開口請教,范有為卻搶先一步說了出來。


  「你打算怎麼做……」


  「我準備……」


  「讓我替你在《湘江晨報》上將這份稿子發出去?可是你知道不知你在做什麼!」


  「我知道這樣會有……」


  「你什麼都不知道,你以為這樣做能幫老汪點忙?其實你這是在幫倒忙。你以為這樣做,就能讓曹前塵那個人和他的出版社蒙受損失?余小子,跟你說吧,不會,非但不會,說不定那個人還能藉助你這件事兒更上一層樓。」


  話潔兒連番的說出來,可余白卻一次沒有說過完整的一句,全部都被打斷,而且是被迫不及待的打斷。


  所以這次余白沒開口,而是有些不理解的望著他,望著這位他尊敬的老人。


  范有為將稿子放在桌上,雙手撐著沙發站了起來,緩步走到不遠處的桌子上,將茶壺拿在手中,又走了回來。自顧自的給余白又到了一杯水,這次余白什麼都沒做,只是木訥的看著他。


  將水壺放回去的途中,范有為又開口道,「唉!你看到後面牆上的那副合影了嗎?三十年前,我也像你這般天不怕地不怕,走哪闖到哪,可最後得到了什麼,最後落得個我孤身一人的下。我比你更像幫老汪,可你我都該清楚,他的因,由他了。」


  「只是我那篇文章不僅是為了汪老哥,同時也是為了……」


  「為了給曹前塵那個人一點教訓?還是利用你所謂的文學已死的攻勢,順帶著將他拉入爭論的泥潭。」


  「……」


  余白這次不說話了,因為他想說的想做的,都被眼前這個老者一點不落的說了出來,他還能說什麼,能做的只是聽著。


  「余小子,說起來我還佩服你,畢竟沒有人能做事情做到這個地步,所以我替老汪謝謝你。除此之外,更沒有人會像你一樣的……」說到這兒范有為有些感慨的指了指那幾張手稿,「像你一樣的如此大膽,可我不得不承認,如果將老汪和曹前塵的事情去掉,這將是一份能讓當今文壇為之一振的聲音,更是能將近年來一蹶不振的文學事業推向一個新的進度,說不定,這將是咱們華夏文壇里程碑式的一次大跨步!余小子,我果真沒有看錯你。」


  最後這句話,范有為是拍著余白肩膀說的。


  余白能感受到,這幾下,所帶來的力量,更能感受到,這番話所帶來的震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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