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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九章 瓜子殼(下)

  第一百三十九章瓜子殼(下)


  照片這種東西不過是生命的碎殼,紛紛的歲月已過去,瓜子仁一粒粒咽了下去,滋味各人知道,留給大家看的唯有那狼藉的黑白的瓜子殼。——張愛玲《花凋》


  惜當年一代大紈絝秦澄秦大少,如今熬夜為小弟做保父不說,剛剛擦完一堆老臭的屁股,還要面對損友幸災樂禍的強勢圍觀,和禍水東來的心上人質問。


  何其悲慘。


  特別是林徽洇這一問,當真是天大的冤枉。


  秦澄壓根兒不知道,林徽洇和白安還有那麼大的淵源。


  京城裡的人,只知道林家在江南有個不小的分支,算是上一代嫡系分下來的,也隱約知道林徽洇有那麼個表妹,可林大小姐在江南的小夥伴,誰會去關心。


  可事實就是這麼殘酷,世界這麼小,一不小心就要大水沖了龍王廟,白安就算比不上林家小蘿莉在大姐頭心裡的至尊地位,也能頂的上一個堪比親弟弟的友誼名分。


  人類都是視覺動物,特別是女性,顏值高總歸是有點兒優勢的,長得討人喜歡,在大姐頭面前也能多分一層恩寵,不像高冷的中二少年莫亦,被兇殘暴力的皮肉之苦折磨多年,在這位面前,還是個人肉沙包的地位,甚至因為叼走林予依小姑娘這塊心頭肉的緣故,他連這點兒地位,都還有持續降級的趨勢……


  於是秦澄就蒙圈了,本來堂堂秦家子弟,他也未必怯林大小姐的霉頭,軍政兩個體系,各走各的路子,誰也求不到誰,按理說是無欲則鋼,可偏偏秦四爺就載在美人鄉這英雄冢上了。


  建功立業娶媳婦,男人一生三大求,這不僅有欲,還是特別大的欲和求……


  他現在,是得罪了上司又惹壞了女神,相當的裡外不是人。


  秦澄理了理袖扣,眼睛冷冷一瞥,飛刀似的刷刷刷往那堆敗事有餘的小弟身上飛,可要真開口,他也實在不想再說什麼了。


  袁子畫這幫不算小孩的小孩,雖說起頭確實也是想要幹壞事,可壞事還沒幹成不是,之前也沒給白家小弟真造成什麼大影響不是。


  他們這些長輩庇護下長成的小王八蛋,叛逆期一延長,手裡又握著重權大利,誰年輕的時候沒幹過幾件缺德事兒。


  都是腦抽惹的禍,秦老大內心深深嘆了口氣,飄向林大姑娘的眼神無限無奈……「也沒瞞著你什麼,都是小孩兒打打鬧鬧,不用太過在意。」


  他知道這位大小姐精明難騙,也不喜歡被騙,所以只能避重就輕,把事情盡量口頭藝術化,往小點的說。


  林徽洇扶著欄杆站起身來,輕輕一笑:「小孩子打鬧?嗤——」


  她眼神一冷:「先不說以大欺小,以多欺少,你當他們這些蠢蛋是巨嬰嗎?」


  「我可沒見過年紀比我還大的小孩!」


  秦澄尷尬的咳嗽兩聲,眼神靜靜地移到一旁,看牆:「這個,他們童心未眠……」


  林徽洇:「呵呵。」


  齊銘源低著頭渾身抽搐,差點笑瘋了。


  要多幸災樂禍就有多幸災樂禍。


  旁邊一堆平日里天大地大沒有面子大的二世祖,這會兒臉色一陣青一陣白,又只能憋氣不能出,只想把自己埋進地里。


  雖然和秦澄是交情不錯的好友,齊銘源卻壓根不給這幫人渣似的熊孩子臉面,不同於圈子裡其他人,他為了自個兒的愛好興趣,真真正正的走了一條不靠家裡的星路。


  開頭幾年的時候,家裡因為他的「任性」震怒,斷了他所有的資源,連銀行卡都凍結的一張不剩。


  他這一路走上來,和草根沒啥差別,甚至有些時候因為某些人使絆子,連草根都不如,這其中的艱辛可想而知。


  所以,他比其他人都明白,也比圈裡其他人都深刻地體驗過小人物的生存狀態。


  這些個二代三代,過的太優越了。


  等同於能力越大責任越大,能力越大的同時,破壞力也越大。


  他們掌控著大量權和錢的資源,往往勾一勾小拇指,甚至只是泄漏一絲情緒,都足夠毀掉一個家庭。


  這些人的任性,都是沾著血淚,踩著白骨的。


  雖然這也不全是這些人的,有些也只是無心之失,他就是看不慣。


  就是抱著這樣的心,別說給面子了,如果可以,齊銘源甚至都想親身上陣,大巴掌抽丫的。


  現在只幸災樂禍,都是看著秦澄的面子了。


  這麼打臉,向來被慣著的青年男女,終於有人忍不住炸了。


  「就一個小雜種?犯得著這麼大陣仗?!」


  這句話一出口,連齊銘源的笑聲都戛然而止了。


  屋裡靜的可怕。


  林徽洇的臉色更可怕。


  然後,像終於反應過來般,又有幾個青年男女或小聲大聲的冒出了茬兒。


  「南征你怎麼說話?那可是大哥都不準找的人。」


  「不過也是……也就一小屁孩而已。」


  「雖然這話說的有點重…但確實…沒必要這麼嚴肅啊……」


  「大哥該站我們這邊……」


  齊銘源收斂了的笑,又慢慢顯現出來,只是這笑,有些冷。


  秦澄愣了半響,眼裡慢慢浮出些自嘲的疲憊來。


  他想不到,當初跟在他後面,將他當作親哥的這幫孩子,既然在不知覺中,變了這麼多。


  沉默的撇過臉,秦澄閉了閉眼,沒說話。


  「啪!」


  一聲清脆的巴掌,在客廳中響起。


  打斷了所有的喧鬧。


  「都閉嘴。」


  這聲音有些懶散,不帶力氣,有種慣性的頹廢感。


  「簌…簌簌姐!」被打的青年捂著臉,眼裡沒有憤怒,只有恐懼。


  他連聲帶都在發抖。


  「罵白家小少爺是雜種……」黑色睡袍在女人身上,顯得極其寬大,她漠然的瞥了青年一眼:「你連雜種都不如。」


  秦澄神色異樣,看了看女人:「簌簌?」


  女人點頭,蒼白的腦轉向秦澄,下巴尖瘦:「抱歉,頭兒,是我沒看好這幫人,接下來,都交給我吧。」


  秦澄的眼睛柔和了一些,點點頭,有些擔憂:「注意身體。」


  康簌簌往沙發上一窩:「沒事。」


  「那麼接下來……」她夾著煙,往煙灰缸上舉輕若重一抖,眼皮向著紈絝們的方向一攏:「就是你們的賬了。」


  一旁圍觀的齊銘源眼神閃了閃,興緻勃勃。


  女奉孝康簌簌的教做人大戲,可不是這麼容易看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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