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三七章 一笑泯恩仇
「該死,他們統統都該死!」超殺女咬咬牙說道:「我不會濫殺無辜的,經過幾年前的調查和摸底,我收集了你朝中大臣的詳盡資料,只要當年曾經踏足晨曦森林,參加過你發動的那場不義戰爭的人統統都是我下手的對象,而其他的人我都放過了。」
「這麼說你是為當年我發動的那場戰爭而報復了?」亞歷山大嘆了口氣,有些意興蕭索地說道:「不錯,當年我的確不該發動那場戰爭,它將所有無辜的類人族群捲入了戰火,千百萬晨曦森林的居民流離失所,無數的人在其中喪命,現在回想起來我也寢食難安啊!」
他微眯著眼睛,彷彿陷入了深深的回憶當中,好一陣子才抬起頭,深吸一口氣壓抑著複雜的表情,緩緩對著超殺女說道:「我看你的樣子,應該有精靈血統吧,你冒著生命危險開展血腥的報復行動,就是為了死掉的晨曦部落居民報仇血恨?」
「是的,尤其是當我得知授業恩師戰死沙場時,我的心都碎了,當時立下誓言定要取你項上人頭,所以才開展了瘋狂的報復行動,最後行蹤暴露后才不得不中斷,隱姓埋名苟且活著。」超殺女噴了口血接著說道,眼睛都已經要睜不開了。
「那你今天卻又自投羅網,意欲何為?」看著超殺女如此凄涼的樣子,老頭子眼中的恨意漸消,沉聲問道。
「因為我後悔了,每每想到那些可憐的大男孩死在我的手中,睜大眼睛死不瞑目的樣子,我就寢食難安。而你後來發生的巨大轉變和厚待晨曦部落的事情,更讓我心中的悔意猶如毒蛇撕咬!」超殺女的聲音越來越說:「如果不在臨死前將此事全盤說出,我就是死了也不會瞑目。」
就在這時,她感覺到眼前逐漸模糊,呼吸越來越不暢快,靈魂彷彿要從身體里抽出來一樣。超殺女心頭明了,便凄然淚下說道:「我快要不行了,趁我還沒死之前你趕快下手吧,替你的子嗣和臣子們報仇,快!」
鏘的寶劍出鞘聲,亞歷山大從沙龍的劍鞘中將武士長劍拔出,手臂沉穩緩緩遞出,寒冷刺骨的劍尖探上了超殺女柔嫩的脖子。
「終於要結束了,徹底解脫的感覺真好!」超殺女緩緩閉上了眼睛,一行清淚從面頰劃過。
「劍下留人!」熊彼特看見亞歷山大拔劍抵住了超殺女的脖子,駭然變色后帶著一聲咆哮,奮力地想要衝過去護住超殺女。這一刻他就像被什麼東西附體,腦袋中彷彿要炸開一樣,進入皇宮后原本唯唯諾諾的樣子不見了,轉而變成了護崽的野獸。
可惜他人還沒衝過去,就被前前後後四把長劍抵住了前胸和後背,他的耳邊傳來了何金水關切的聲音:「熊團長,快冷靜些,當場咆哮皇帝,你還要不要命了!」
「我不管,快放開超殺,不要傷害她!」熊彼特怒眼圓睜奮力掙扎,眼睛變得通紅地死死瞪著亞歷山大陛下,那樣子只要對方敢於傷害超殺女,他就會撲過去同對方拚命一般。
「混賬小子,你這不是幫她,是害她!」何金水看著眼前這個油鹽不進的固執傢伙,一下子毛了,雙手用力從後面摟住了他,一下子將他按倒在地上。熊彼特只覺得小山一般的巨力從身上傳來,再也支撐不住,噗通一聲單膝跪倒在地。
「老熊,你聽我說!」何金水按住他后輕聲說道:「超殺女早已頓悟,現在她求仁得仁,將自己任由苦主處置,就是希望自己不帶著遺憾離開人世,難道你連這點道理都不懂,非要拂逆她的意願行事,這樣不僅沒有半點幫助,反而會讓她鬱鬱而終,你於心何忍!」
熊彼特此時正雙手用力撐住地面,憤怒地抬起頭看著亞歷山大,此時聽到了何金水的聲音,他眼中的憤怒漸漸散去,逐漸流露出悲哀的神采,帶著一絲祈求看著皇帝亞歷山大。
此時的皇帝陛下亞歷山大正死死地盯著超殺女,對周圍發生的事情置若罔聞。他看著眼前這個倔強的女子,正緊緊抿著嘴巴,臉上帶著不屈的神采閉上了眼睛,等待自己的最終判決。
他看著對方,想到了二十多年前發生的重重往事,想到了自己意氣風發時的樣子,想到了因為征服了大陸平原帶來的滿足感和自豪感,想到了因為他的雄心壯志流離失所的苦難人民,想到了痛失親人後自己心神俱裂的樣子,最終這一切都化為了泡影消失在時間的長河中。
想到這裡,亞歷山大的胳膊開始微微顫抖起來,呼吸開始沉重,手上的長劍彷彿有千鈞之重,逐漸搖擺起來,刺,還是不刺?
就在這時,亞歷山大動了。他大喝一聲挺直了身軀,臂間猛然爆發出一股強大的力量,彷彿此時他不是一位風燭殘年的老人,而是一個功力精湛的超級武士,長劍在他的手腕翻轉之下,鏘的一聲如銀蛇竄動而出,直直地朝著超殺女的胸口刺去。
「超殺!」熊彼特一聲悲嚎,隨即閉上了眼睛。
長劍貼上超殺女身體的瞬間,她已經感到一股透骨的涼意從劍尖傳來,只要這把劍的主人稍稍掌心用力,長劍就會穿心而過,她就會徹底解脫了。就在這時超殺女的神情格外輕鬆,臉上露出了久違的喜悅之情,她的頭腦中浮現出晨曦森林中同師父練劍時的種種場景,最後定格在師父溫文儒雅的笑臉之上。
「師父,弟子來陪你了!」超殺女在心裡輕輕地念道。
就在長劍刺來的電光火石之間,亞歷山大的手腕一翻,劍刃咻得一聲貼著超殺女的面頰劃過,削鐵如泥的利刃瞬間割掉了她面前的一縷長發,隨風蕩漾飄到了院落中,然後亞歷山大掌心鬆開,長劍筆直的飛出,徑直釘在了超殺女身後的一個台柱之上,劍身顫抖不止發出了隱約的震顫聲。
「哈哈哈!」亞歷山大仰身長笑,眼睛里閃現著淚花,恣意放縱的聲音在屋中和院落中回蕩。「陛下聖明!」皇帝身邊所有人都跪下了,帶著恭敬的神色眼前看著這位老人。
「想我亞歷山大縱橫一世,創不世功勛,放眼天下,胸懷世界,怎會為難你一個區區女子!」
「哦,你不殺我?」超殺女死裡逃生,卻有些意外地抬起后,眼睛裡帶著一絲迷惑說道:「我殺死了你的子嗣,害了你的臣民,難道你就這樣將我放過了,難道皇帝的心思總是異於常人嗎?」
「如果我說沒有恨過你,那是自欺欺人!」亞歷山大搖著腦袋樹說道:「但是這麼多年過去,痛苦和憤恨早已隨著時間的流逝逐漸淡去。」
「我反覆問過我自己,誰是這一切悲劇的根源,誰逼得一個女子不顧一切拼了命的要殺我而後快,後來我終於想明白了,造成這一切悲劇的人原來就是我自己。」亞歷山大苦笑著說道:「我殺你,你殺我,後人相殘,反反覆復,無窮盡矣!而改變這個痛苦循環的辦法叫做放棄,最終治癒心靈的良藥叫做捨得!」
「妙,真妙!」剛澤法師目睹了眼下這一切,忍不住伸出大拇指欽佩地對著亞歷山大說道:「陛下拿得起放得下,心胸如此之寬廣,老夫愧不如也,在後人書寫的歷史之中,一代明君非你莫屬!」
「少拍老夫的馬屁,老夫可不是沽名釣譽之徒!」亞歷山大搖搖頭,轉身對著超殺女說道:「我只是問心無愧罷了,真要說對你沒有恨意,那是不可能的。」
「哼,我也不服氣!我懺悔的理由不過是不該遷怒旁人,害了許多無辜的家庭。如果當時真能把你殺了,我不知道有多高興呢!」超殺女毫不畏懼地反唇相譏道。
卸下了心頭包袱,得到了對方的諒解,她的心情格外輕鬆,臉上竟然泛起了陣陣紅暈,看起來氣色好了許多。熊彼特看在眼裡喜在心裡,而何金水同剛澤法師相互對視一眼,彼此卻默然不語。他們的眼力自然不一般,早就看出超殺女早已燈枯油干,此時不過是迴光返照罷了。
「不錯,你的確是一個敢愛敢恨、有情有義的女子,可惜我們終究無法成為朋友了!」亞歷山大笑了笑,隨即大聲問道:「書記官何在?」
「陛下,小人在此!」聲音落下,一個身穿宮廷禮服,頭上戴著一頂三角帽子,手中拿著一個記錄本和羽毛筆的年輕官員慌張地小跑上來,點頭答應道。
「我說你寫,將下面這段文字記錄下來。」
「小人遵旨!」年輕人趕緊鋪開了記錄本,沾了沾筆墨。
「新曆1034年1月21日,皇帝亞歷山大巡視宮中時,遭遇影子刺客超殺女的偷襲並成功躲過,兩人交手數十招,超殺女的陰謀始終無法得逞,又被宮中侍衛包圍無法脫身,心神俱裂服毒自盡,自此世上再無超殺女這人,曾經肆虐宮中的影子刺客從此煙消雲散。」說道這裡,亞歷山大屢屢鬍鬚,顯然對自己的這篇瞎話非常得意,笑吟吟地對著年輕書記官說道:「這些都記下來了嗎?」
「都記下來了,可是如此篡改歷史,這樣不好吧?」年輕人如同便秘一般苦著臉說道:「如此荒誕不羈的故事,眼明之人一眼就會看出破綻,我會被人戳脊梁骨的!」
「叫你寫你就寫,唧唧歪歪地真煩人!」老頭子勃然大怒,吹鬍子瞪眼道:「你寫下來會被人戳脊梁骨,你不寫下來就會人頭落地,輕重緩急你自己衡量吧!」
「我寫,小人一定寫下來!」年輕人哭喪著臉抱頭離去。
「記住,要改得自然一點,生動一點,儘快呈報給我審閱!」老頭子扯著嗓子吼了一句。
撲通一聲響起,年輕人一個踉蹌趴在了地上,然後抱頭鼠竄而去,連身上的灰都顧不得擦,慌慌張張地衝出去進行藝術加工了。
「超殺,老夫如此安排可否算得上心胸寬廣,你該服氣了吧!」老頭子拍拍巴掌得意洋洋地說道。周圍非常安靜,沒有一個人說話,彷彿連根針掉到地上都能聽得清楚。
「喂,小丫頭!」亞歷山大轉過頭去,但見超殺女已經閉上了眼睛,臉上掛著笑容倒在了熊彼特的懷裡,此刻早已香消玉殞了。
「哎,超殺女,你真是可憐有可恨。如今你不欠我我不欠你,種種一切都讓它隨風散去吧!」亞歷山大嘆了口氣,搖搖頭沉聲說道。
「超殺,走吧,我帶你回家!」熊彼特踉踉蹌蹌地站起來,手中抱著超殺女就要衝出去,何金水趕緊抓住他的胳膊說道:「哎,老熊要節哀順變,超殺女得償所願死而無憾,你應該感到欣慰才對。」
「何老大無需安慰,我心頭有數,只是眼看著玉人長逝,我心頭難受啊!」熊彼特搖搖頭田嘆息說道:「此行全仰仗何老仗義相助,否則超殺女哪有機會吐露心聲,我真是不知道如何感激才好。哎,此刻我的心很亂,還是帶著超殺女離開吧。」
「那好,你先將超殺女安葬了,然後在這附近的流金客棧等我吧。我有些事情要向皇帝彙報,完事後就和你匯合離開。」
「何老大,咱們要暫時分開了。」熊彼特搖搖頭說道:「來這裡的時候,超殺女已經向我吩咐了,她希望自己死去之後被火化掉,由我將其骨灰帶回她故鄉晨曦森林,也好落葉歸根。」
「如此也好!」何金水嘆了口氣,從腰包里摸出一個信物交到對方手中,笑著交到對方的手中說道:「這是晨曦森林中精靈部落的酋長愛隆的信物,他和我私交匪淺,你進入森林時出事信物,他們會給你幫助的。」
「多謝!」熊彼特接過來攥在手心裡,對著何金水點點頭,又朝著皇帝陛下鞠了個躬后。亞歷山大揮揮手,一個侍衛趕緊跟上去,帶著對方走了出去。(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