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死宅1號
這個世界，很無聊。
準確地說的話，應該說，在這個世界上，人類所需要生存的，人類世界這部分，很無聊。
不是說什麼天真啊、骯髒啊、愚蠢啊，什麼的，只是單純地覺得，這個世界很無聊。
可能是太過遵守秩序的原因吧，一想到無論什麼事情，其背後都遵循著某種必然的規律，任何事情都是存在一個原因的，就有一種強烈地窒息感壓迫著自己。
當然，這是一種非常愚蠢的想法，自己也明白。沒有這些規律自己就不會存在，不承接因果的話自己連思考都不會，沒有秩序的話，自己恐怕早就死了。
但是，依然覺得無聊——於是，正因為這無聊，反而使得這個世界變得有趣起來了。
無法解釋的事情是存在的，毫無道理的事情是存在的，不需要遵守任何規則的事情，是存在的，就像自己這莫名其妙地產生的無聊的感覺一樣。
認真去思考這個問題，就能夠得到一個結論，雖然人類集體所組成的這個世界很無聊，但是，人類的個體卻並非如此。就像很多勵志作品中說的那樣，人，有無限可能——
本應該是這樣才對。遺憾的是，並非如此啊……
把手裡令人煩躁的紙張堆積物，扔到一旁充斥著它的同伴的，垃圾堆里，才發現，自己已經被這些垃圾徹底包圍。雖然它們已經不再露出那噁心的身體，而是包上了各色的衣服，只要看到它們，就會有濃郁的惡臭在鼻腔中回蕩。
為此，不得不閉上眼睛，停止思考，讓自己陷入睡夢之中。
而沉入睡夢中時，才想起來，原來不是多了秩序，而是因為少了什麼，才會覺得，這個世界，竟然這麼枯燥和乏味……
…………
「姐姐，你小心點哦。」
好明媚的陽光啊，照射在姐姐白皙的皮膚上——好美……有多久沒見過了呢？不知道——不，是不知道為什麼會產生這種想法。是做了一個很漫長的夢嗎？就好像已經過了很多年一樣……現在我是14歲，初中二年級，這一點毫無疑問……
「嗯，知道啦。明明是個小鬼，還挺懂得關心別人的嘛。」
姐姐的笑很好看，露出的牙齒閃爍著炫目的光芒，本就已經比太陽更明亮，然而那牙齒卻並沒有特別突出，破壞整體的美感，因為姐姐本來，就是這個世界上最明亮溫暖的恆星。
那時候的自己，是那麼熱愛這個世界呢——真可笑啊，居然是為了這麼無聊的理由。
腦子裡面又產生了莫名其妙地想法，像是深淵中湧起的黑暗，嚙噬著自己的內心。
「那是當然的啦！姐姐這麼好看，誰都會想要關心的嘛！」
「小傢伙嘴可真甜。你現在應該是叛逆期唉，這麼粘著姐姐好嗎？」
「當然啦，如果姐姐同意的話，我會永遠，永遠地纏著姐姐喲！」
「永遠……」周圍的環境逐漸失去了顏色，變成黑白，接著，亮度也逐漸調低了。
「永遠……」自己懷裡抱著的事物，逐漸變得冰涼，而且不再柔軟。
「永遠……」「咕嚕咕嚕」自己的身體上發出了奇怪的聲音，雖然看不見，但是明確地知道，是之前養在自己體內的觸手怪和寄生獸們，莫名其妙地自己跑出來了，現在正糾纏在姐姐空蕩蕩的肋骨下方。
「永遠——啊……」
…………
再次睜開眼睛，那些令人煩躁的書堆已經不知所蹤，取而代之的，是夢境中的惡魔。
【說我們是惡魔嗎？】
【在夢裡把什麼不好的事推給我們了唉……你們這怎麼形容這種來著——人渣？】
「……」抬起手，確認了自己的手，不是小時候那種白裡透紅的，柔軟的樣子，而是因為常年沒有日晒，呈現著極度不健康的慘白色的，瘦骨嶙峋的手掌，「……」
死宅1號終於清醒了過來，下意識地笑了笑：「做夢對我們來說是控制不了的事呢。如果讓你們感到不適的話，那可真是抱歉了。」
【處在我們現在的地位，並沒有感到不適的餘裕。】
【不過啊，你把我們當做惡魔的話，會讓我們懷疑你合作的誠意啊。】
「請放心……」死宅1號用手扯了扯一根從他的右肩上長出的觸手，直到這些觸手都縮回他的身體之後，死宅1號才再次張口，「人類個體是一種沒有原則的生物，就算我認為你們是惡魔，也不會影響我答應你們的事。」
【生物的自保本能，我們認為是可以信任的。】
【唉？這句話你別扯上我。人類沒有原則的話，不就連自保本能都有可能被拋棄嗎？從之前收集的情報來看，這裡還有明明沒什麼特別的事，就平白無故地自殺的人唉。而且，說起來，這傢伙不就是個反常的生物嗎？】
「並不是。」死宅1號突然笑了起來，「我並不是要毀滅我的種族，而是在努力讓種族變得更好啊。這跟生物本能沒什麼矛盾吧？說起來，你們知道『人類補全計劃』嗎？」
【不知道。】
【用你們這裡的話說，就是一個梗什麼的吧？好像是某部幻想作品里的名詞？】
「啊——正確。」死宅1號坐起身，搖晃了一下腦袋，扶著頭，跌跌撞撞地走到了電腦桌前，猛地向下一坐，憑空出現了一張電腦椅，剛好接住了他的身體，「那麼，之前說過的事，兩位做的怎麼樣了？我的意見有沒有作用？」
【很有用，正在穩步進行中。】
【說起來啊，我們現在感覺，就算一直住在這裡都挺不錯的樣子呢~】
【不要說「我們」。】
【哎呀，我不是跟你學的嗎？哈哈~那麼，如果我們真的要住在這裡怎麼辦？】
「……」死宅1號沉默了一陣，笑了起來，「說起來，你們告訴我，你們的意識是集群意識呢。就是那種分得很開的細胞，只要在一定範圍內有一定數量，就可以有意識的那種。」
【是的。】
【嗯，之前你不是說你能理解這種生命形式嗎？】
「能理解是能理解啦……」死宅1號笑了笑，「騙人的吧？你們和蟲族更加接近吧？有一個主腦存在，而所有分支都是在本能和主腦指令的影響下行動。」
【……】
【怎麼可能呢？這種生命形式太劣等了吧？只要主腦被爆就團滅了？】
「你們的文明並不比我們更高明。不要說星際航行，真正意義上地突破大氣層對你們來說都有難度吧？」死宅1號眯起了眼睛，「你們能夠把自己的生命形式進化到那種程度嗎？」
【……文明的發展方向是有所不同的。】
【哎呀哎呀……我親愛的同胞，我對你太失望了……】
「哼。」死宅1號又笑了笑，「根據你們之前的表現，這裡的正確回答是『我們天生就是這麼完美』這一類的回答呢。我能猜出來，這個世界上自然還有不少人能猜得出來，而一旦『找到主腦剿滅你們』變成一個獎勵豐厚的任務——你們覺得你們真的能戰勝玩家么？」
【……】
【哎呀，不要說這麼可怕的事情啦。正是為了防止這樣不幸的事情發生，我們才要和你合作的不是嗎？】
「沒錯。」死宅1號聳了聳肩，「也就是說，你們沒有懷疑我的餘裕呢。現在我要忙一點別的事了，可以拜託你們不要說話嗎？」
【……可以。】
【嘿嘿，你總是這麼嚴肅呢。說說有什麼關係，我們現在做到這種程度，本身就表明了對你的信任了吧？如果不信任你的話，我們把自己放到本星球主宰生物的對立面上幹什麼？】
…………
死宅1號和末日守望者的聊天記錄：2021/2/153:25
死宅1號：末日，在嗎？
死宅1號：末日，出來。
末日守望者：來啦！1號你著什麼急啊真是的。
死宅1號：……我等了一分鐘。
末日守望者：喂喂喂，1號你這是什麼意思？一般來說，自己在qq上叫人，還是凌晨三點這種時間段，能夠有回應就該謝天謝地了吧？
死宅1號：你並不是能用一般來說來理解的人吧。之前你也是隨叫隨到的。
末日守望者：切……我就說嘛，你大概已經猜到一些了啊……
末日守望者：所以？你這次要說什麼？要知道，群成員私聊可是違反了群規則的喲？
死宅1號：那個規則早就沒有意義了。奇迹已經發生，而我們已經不再只是沉迷於幻想，早已經各自走上了完全不同的道路，這個群，也早就沒有存在的必要了。
末日守望者：哼哼哼……對你們來說是這樣，但是我這個群主可不是因為閑得無聊那種蛋疼的理由才建群的。不過，這個群規則倒是真的可以更新一下。所以，你要說什麼？
死宅1號：還是上次群里我們幾個說到的那件事。
末日守望者：哈？那件事？
死宅1號：關於比賽獎勵的設定——你還記得我的「猜測」嗎？
末日守望者：哼——本宇宙內指定一次的大規模星際傳送嘛……
死宅1號：沒錯。
末日守望者：不太可能會有那種意義不明的獎勵設定吧？就算GM真的像陸兄說的那樣，是高於任何一方的存在，基本上相當於無所不能，但是，這種毫無吸引力的獎勵，不可能會被訂立出來吧？比起這種東西，大家對錢都要更感興趣一點吧。
死宅1號：怎麼會呢？大規模星際傳送可是很棒的科研機遇，雖然預選賽結束了，但是一旦這種獎勵被公布出來，玩家世界的科學家們也會為之瘋狂吧？就算玩家裡沒有這種人，他們也會明白藉此可以從那些科研機構那裡得到多少好處。
末日守望者：但是啊，為什麼要設定這麼莫名其妙的獎勵呢？
死宅1號：告訴那些人冠軍的願望能夠做到那種程度啊？如果冠軍的許願只是讓我的青梅竹馬重新愛上我這種程度的願望，GM也會覺得很無趣吧？
末日守望者：唉？有道理唉。
末日守望者：等等，你跟我說有什麼用啊？
死宅1號：你還在裝什麼啊……
末日守望者：切……隨便啦。但是我憑什麼要設立這麼一個獎勵，你是要把那群觸手送回到它們老家去吧？那可是我辛辛苦苦把它們作為資料片運輸過來的唉。在這個宇宙找寄生型的寄生生物難度本來就很高，能適應你們這裡的環境的那更是鳳毛麟角啊。
末日守望者：明明花了那麼大的力氣，結果沒幹啥就讓你送走了？
死宅1號：希望你能配合。引起真正意義上的混亂，然後破壞了目前的所謂秩序之後，它們就只是礙事的存在而已，但它們畢竟幫了我的忙，我現在不想過河拆橋。
末日守望者：所以說，憑什麼？
死宅1號：之前我不是向你申請了2號的完美保護措施嗎？你根本沒能做到，難道不應該給我補償點什麼？
末日守望者：喂喂喂，你在說什麼啊？我確實是對2號進行了完美保護措施啊。
死宅1號：……
死宅1號：……
死宅1號：我的姐姐，早在九年前就已經死了。
末日守望者：猶豫了很長時間呢，但是我知道啊？關你姐姐什麼事？死宅2號，難道不是你姐姐留在你電腦里的那個AI程序嗎？成功地通過了圖靈測試呢。你們姐弟都是天才啊。
死宅1號：……
末日守望者：嘿嘿嘿，是不是我平常跟你們聊得太好了，所以你就忽略了？
末日守望者：好好想想你剛才的行為吧，你在威脅一個比你高位的，對你來說相當於全知全能的存在。你是不是有點太蠢了？
死宅1號：……比賽的獎勵重點就是第一名的那個願望吧？其他的獎勵只是湊數而已。
末日守望者：沒錯啊？那也無所謂吧？你的要求同樣可以通過願望實現呢，努力一把，和騎士一起成為冠軍怎麼樣？從綜合實力來看，你們的組合很強哦？
死宅1號：……雖然因為陸兄的原因很不想說那個詞，但是……
死宅1號：末日，我們來交易吧。
…………
一片漆黑的房間中，死宅1號神色恍惚地癱坐在電腦椅上。
接著，發出了異常的笑聲。
「嘿……嘿嘿……是呢，姐姐，九年前就已經死了啊……」
「滴滴滴」電腦響起了qq的提示音，聽起來不知怎麼有點刺耳。
是來自死宅2號——就在這台電腦里存在著的AI的呼叫。
「小傢伙？怎麼還不睡？就是因為這樣你的黑眼圈才會這麼重哦？」
死宅1號盯著屏幕看了很長時間，接著，忽然露出了陰暗的笑容，坐直了身子。
「2號，以後不用再用這種態度和我說話了。」
「我是死宅1號，是要成為毀滅世界、並給世界帶來新生的最終Boss的人，可沒有那麼多時間拿來悠閑的睡覺。以後，我睡覺的時間會多得不能再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