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衝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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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縣局的同事過來了一趟,和他們溝通一下村子裏麵的情況,也讓夏青他們對這邊的情況有了一個更加具體的掌握。
這一次的事情本來並沒有被當做什麽嚴重的刑事案件去處理的,沒想到後來越鬧越大,就發展到了現在這樣一個麻煩的局麵。
根據縣局同事的介紹,出事的那個村子人口不算多,但在本地來講,比較特殊,那個村子裏李姓村民居多,因為祖上沾親帶故,所以一直到現在也會表現出一種本地其他地方都沒有的宗族群體意識。
死者名叫李永安,今年四十八歲,土生土長的村裏人,出事當天本來好好的,忽然身體不適,被家裏人送去村裏的衛生院,還沒有來得及進行檢查人就已經不行了,之後家屬認為事有蹊蹺,決定報警。
縣局受理了案件之後,對屍體進行了檢查,最後在死者沒有來得及消化幹淨的胃內容物當中發現了烏頭,這種植物經過炮製是可以治療風濕的中藥,但是沒有經過炮製的時候卻具有毒素,對人的生命具有一定的威脅。
死者李永安一直都有風濕神經痛的毛病,並且村裏其他人也提供線索說他向來喜歡嚐試各種治病偏方,從白醋大蔥煮水,到挖野草藥搗成泥敷腿,什麽奇怪的辦法都嚐試過,因此在沒有發現明顯的投毒跡象的情況下,縣局法醫認為不能排除死者為了治病,錯誤的食用了生烏頭的可能性。
但是這種結論李永安的家人並不認同,堅決認為是有人給李永安下毒,並且要求縣局徹查這件事。
和李永安家屬態度不同的是,村子裏的許多人都在勸他們不要鬧事,也不願意警方介入,李永安家屬一怒之下又向警方提出村長的兒子半年前也死於一場意外,他們認為那場意外也並不是什麽真的意外,而是一場被掩蓋的謀殺。
縣局趕忙派人去了解相關的情況,但是村長一家卻對此表現得非常反感,一口咬定孩子死於意外,並且當時村子裏也的確有很多的目擊者可以證明這一點,村長家的兒子的確是掉進了水庫裏麵淹死的,半年前的事情,現在人都已經火化了,於是這一件事便沒有辦法再繼續調查下去。
李永安家屬不甘心,一口咬定有人一手策劃了一係列的謀殺,並且認定這件事不會就這麽了結,還會有更多的人被牽扯進來。
村長和一部分村民一心想要把這些事情壓下去,李永安家屬卻一口咬定另有真相,非要把事情鬧大,一時之間原本團結一致的宗族關係土崩瓦解,鬧得不可開交。
縣局同事說,那個村子過去確實是有一些傳聞,據說那個村子到現在還保留著接生婆在家裏麵給人接生的傳統,這個與現代醫學技術和條件都無法相提並論的傳統在這很多年裏麵據說導致了不少新生兒的死亡,為此衛計委沒少派人過來做科普宣傳,鼓勵村裏的育齡婦女到正規的醫院去建檔圍產以及生產,但是收效甚微,村子裏的人依舊我行我素,上麵也拿這件事沒轍,畢竟並沒有哪條法律規定孕婦必須要去醫院生孩子。
“那這個村子裏這麽多年以來,真的有很多新生兒死掉麽?如果發生比例比較大,難道上麵有關部門不會采取一些措施麽?”夏青有些疑惑的問,她還年輕,別說是對村子裏麵的生活環境不了解,對於結婚生子那一切也是特別陌生。
縣局來向他們介紹情況的同事快四十歲了,是一個很有生活閱曆的人,聽夏青這麽一問,就笑了,笑得十分無奈:“一看就知道你沒有在那種比較閉塞的村子裏生活過,這麽跟你說吧,現在關於那個村子裏麵到底死過多少新生兒,誰也說不清楚,都是道聽途說,根本沒有辦法去具體掌握。
都不說小孩兒落地是死是活,就單說那種為了生個兒子,前頭好幾個女孩兒硬是藏起來不給上戶口的事情,我們也不是沒見過。那個村裏的人都是接生婆到家裏去接生,懷了孕也不會去建檔,更別說什麽定期體檢了。說簡單點兒,隻有在他們帶孩子去上戶口的時候,才能確定有一個孩子出生了。”
聽他這麽一說,夏青就明白了,過去這種事情她在新聞中也是看到過的,隻不過現在自己親耳從前輩那裏聽到,感觸就變得有些不一樣了。
“所以你們是覺得李永安的死,包括那個村子村長兒子的死,可能另有隱情,並且牽扯到那邊原本密不透風的宗族習氣了?”齊天華也想通了。
縣局的同事點點頭:“要不是李永安的死把他家裏人給惹急了,也未必會說出那種話,而且那種話也絕對不會是空穴來風,從村長還有其他一些村民一門心思想要把事情壓下去的態度來看,他們村子裏肯定有事兒。
隻是那種環境下一旦有事兒,那就是拔出蘿卜帶出泥,一牽扯就是一串。你們不知道那種宗族意識很強的村子有多嚇人,在他們的意識裏,族群利益有的時候是淩駕在法律法規之上的。那個村子人口不算多,但是拋開一小部分被排擠在團體之外的村民,抱團取暖的加在一起也有三五百人。
我們縣局刑警隊一共才有多少人啊,真要是牽扯那麽深,恐怕局麵不是我們單方麵能夠控製的,這件事又不能讓這不理,所以斟酌之後,就決定上報了。”
夏青幾個人聽完之後,表情都變得嚴肅起來。
他們來之前,因為時間的緣故,對這邊的情況隻有一個大概的了解,原本他們以為縣局的顧慮可能是死者遇害的手段比較凶殘,所以被認定案件性質特別嚴重,現在聽完了具體的介紹,李永安的死本身並不恐怖血腥,但是他們的心裏麵卻並沒有因此而感到半分的輕鬆。
有些時候表麵上風浪不興的暗流反而是最讓人頭痛的。
“那現在村子裏的情況怎麽樣?”羅飛問,“我們有一個同事先來的吧?他有去和李永安的家屬接觸過麽?”
夏青瞥了羅飛一眼,她就知道這個家夥一定會忍不住好奇心,半公半私的打聽和紀淵有關的事情。
“現在是這樣的,屍檢之後,李永安家人說要給他辦喪事,就把屍體給領回去了,結果回去之後他們就把屍體停在家裏頭,然後在村子裏也鬧,也跑到我們縣局鬧,就是要說法,說李永安死的不明不白,不調查處事實真相就是有意包庇,正好我們把事情報上去,市局也批示了,我們就告訴李永安家的人市局會有人來跟進這件事,他們這才沒有繼續鬧,回去了。”
縣局的同事歎了一口氣,搖搖頭,然後才有繼續說,“你們是有一個人先一步過來的,不過他就聽我們大概說了一下情況,就自己去村子裏轉了一天,也不要我們跟著,那人來之前,你們董大隊給我們通過電話,說他想要怎麽樣就隨他,不用太在意程序什麽的,他有分寸,不會惹麻煩,所以我們就沒有跟著,不過好像他沒有去找過李永安的家人,李永安家還不知道市局已經來人了呢。”
正說著,縣局同事的手機響了,他朝夏青他們示意了一下就接起了電話,並且很快就變了臉色,一點都不淡定的直接從椅子上跳了起來。
“幾位,出事兒了,李永安家裏人把李永安的屍體抬著跑去堵了村長家的門,現在鬧起來了。”縣局同事一邊說一邊拿起搭在一旁的外套,“我得過去看看。”
“走吧,那就一起去吧,我們也是為了這個事情才過來的。”夏青也跟著起身,“正好可以把兩邊的人都一次都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