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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討個說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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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從縣裏開車過去還需要一段時間的車程,這個季節早晚氣溫還是很涼的,幾個人急急忙忙拿上外套到外麵去準備開車出發,到了招待所門口,羅飛正要上車跟著縣局同事的車子後麵一起到村裏去,冷不防看到車跟前站著一個人,還把他給嚇了一跳,定睛一看,原來是紀淵。


  車跟前沒有什麽光亮,紀淵站在那裏也沒有出聲,安靜到幾乎和夜色融為一體,難怪會把羅飛嚇了一跳。


  夏青走在羅飛身後,所以還好,看到有人的時候倒也沒有特別大的反應,反而是當她看清那人是紀淵之後,才覺得有些驚訝了。


  “紀……師兄!”羅飛話在嗓子眼兒裏兜了一圈,硬是被紀淵的氣場壓住了,沒敢直接叫他的大名,“你怎麽在這裏呢?”


  “捎我一程。”他對羅飛說,語氣有些冷淡,很疏離的樣子。


  羅飛哪敢說一個不字兒,忙不迭的點頭,紀淵就徑自上了車,羅飛是負責開車的,剩下的齊天華和夏青對視了一眼,齊天華用眼神詢問了一下夏青的意見,夏青微微搖搖頭,表示自己沒關係,然後就拉開後排車門,坐在了紀淵旁邊。


  一車四個人,跟在縣局同事的車子後麵,沿著有些狹窄和顛簸的鄉道朝村子裏開去,四周是大片大片的農田,一點燈光都沒有,黑漆漆的,也十分寂靜,再加上紀淵的存在,車內的氣壓也變得有些低沉起來。


  和前排兩個坐姿略顯僵硬的男同事不同,夏青倒還是蠻放鬆的,她覺得這些從小到大一帆風順的人似乎對創傷後的心理障礙過分妖魔化了,紀淵或許在眼下不能算是一個好相處的人,但是他又不是瘋狗,那麽緊張做什麽?

  可能是夏青的放鬆狀態不同於其他人,在去村裏的路上,紀淵微微偏過頭去看過她幾次,夏青並沒有察覺到。他們到達了目的地之後,紀淵第一個下了車,等其他三個人也下車了之後,早就已經找不到紀淵的身影了。


  “這家夥是鬼麽?!”羅飛有些詫異,“怎麽一轉眼就沒影了?”


  “小羅,別亂說話,注意點。”縣局那位前輩聽到羅飛的話,趕忙過來扯了他一下,“我之前不是跟你們說過了麽,這個村的人特別迷信,忌諱特別多,現在本來就是鬧得不可開交的時候,咱們還是注意一點,別在這個節骨眼兒上又衝著他們什麽,再招惹出別的麻煩來,那就要頭疼了!”


  羅飛趕忙點點頭,做了一個給嘴巴拉上拉鏈的動作,不再吭聲了。


  他們停車的地方,就在村長家不遠處的路邊,和來時候一路的寂靜不同,現在這簡直太熱鬧了,村長家門口裏三層外三層的圍滿了人,裏麵有人在哭,有人在罵,還有人在說和,這些聲音混雜在一起,讓人聽了就太陽穴隱隱作痛。


  縣局的那位前輩很顯然比他們都更熟悉這裏的情況,所以也經驗十足,他並沒有高聲說出自己的身份,而是非常低調的帶著夏青他們幾個人朝裏麵擠,雖然被他們從身邊擠過去的人也會本能的朝他們看幾眼,但是畢竟裏麵鬧的事情比較大,所以一時之間也沒有人去注意他們幾個是外來生人的事兒。


  夏青明白,縣局前輩是怕早早就兩名身份,他們畢竟人數上不占優勢,萬一村子裏的人不願意外人介入,暴力驅趕他們,那不但他們會很狼狽,也會讓事態變得更加複雜。


  被村民給圍了個水泄不通的是村長家的院門口,夏青他們擠到前麵恰好看到村長家的大門口橫著一副棺材,棺材沒有蓋蓋子,裏麵很顯然是一具屍體,上麵還蒙著一塊白布,到了近前還能聞到一陣陣的腐臭味兒,估計白布下麵蒙著的就是已經死去幾天了的李永安。


  夏青工作了四年多,也算是見過一些場麵的了,所以屍體的腐臭味兒對她來說並不是什麽特別難以忍受,唯一讓她心裏麵有些發毛的是,她畢竟不是一個法醫專業出身的人,所以也吃不準一具經過了解剖的屍體,還有沒有可能因為腐爛而形成巨人觀,她的心理素質還沒有大到見到巨人觀屍體還麵不改色呢。


  村長家的大門是落了鎖的,但是很顯然被人暴力衝撞過,兩扇鏤空樣式的鐵藝門都發生了嚴重的變形,中間的門縫足夠身材稍微苗條一點的人鑽進鑽出了。門裏麵的很顯然是村長一家——一對四十多歲的中年夫婦,身邊還有一個七十多歲的老人,一家子看起來受了不小的驚嚇,也很氣憤,臉色難看至極。


  這倒也沒有什麽奇怪的,誰家門口被橫了一副棺材,還是裝著死屍的,估計臉色都得難看到這種程度。


  至於為什麽一副敢怒不敢言的樣子呢?


  原因很簡單,門外麵李永安家的人在數量上占了絕對優勢,圍著那一副棺材至少有十來個虎視眈眈的,而且還一水兒都是二三十歲的那種青壯年男性,村長家的大門變形成那樣,和這些身材敦實的男人肯定是有很大關係的。


  除此之外,剩下的就都是看熱鬧或者幫忙勸架的村民了,前排的是想要幫忙說和,平息矛盾的,後排基本上就是純粹的圍觀群眾,兩不相幫的看戲。


  這種情形下,夏青心裏倒是踏實了不少,村長一家都被圍在院子裏自身難保了,單純靠外麵這些村民幫他們解圍很顯然是不現實的,這種時候警察的到來無異於給村長一家的人身安全多了幾分保證,所以即便過去這個村長屬於排外的那一類,眼下審時度勢,他的態度應該也會有些改變和鬆動的。


  果然,院子裏麵原本麵如死灰的中年男人看到縣局的那位前輩,很顯然是認出來了對方,頓時臉上的表情就有了一些變化,腳底下動了動,似乎想要過來開門,又怕萬一來的警察也頂不住李永安家的攻勢,會讓自家陷入危險。


  發現有警察來了的可不止是村長一家,門口那一群圍著棺材站著的人也注意到了,不過那些青壯年男人並沒有做出什麽過激的反應,而是紛紛向站在距離大門最近的一個大塊頭投去了詢問的目光。


  那個大塊頭看起來二十五六歲,年紀不大,身高少說也有一百八十五公分,人高馬大,虎背熊腰,麵相也是一臉橫肉,再配上腦袋上刮得發青的頭皮,整個人都給人一種殺氣騰騰的感覺,一看就覺得這人不太好惹。


  “他是李永安的兒子,名叫李俊強,平時在縣裏頭自己做點汽配的生意。”縣局的前輩先是低聲對夏青他們做了一下簡單的介紹,然後又衝那邊的李俊強說,“李俊強,你這大晚上的鬧什麽呢?!你做兒子的孝順你爹,就是這麽孝順的?人死了都不能讓他安生,當初說要盡快處理喪事,現在這是幹什麽呢?”


  “趙警官,趙叔,趙大爺!”李俊強模樣凶神惡煞,對縣局那位前輩說起話來倒是還帶著幾分客氣,“瞧你這話說的,我難道不希望我爸早點入土為安?我還希望我爸長命百歲呢,那不是有人不成全麽!我也不是想要讓我爸死都不安生,我就是想讓我爸死也死得明明白白的,不能這麽稀裏糊塗的被人給害死了,到最後還落了個他自己亂吃東西毒死了自己的名聲!”


  “你的心情我們能理解,但是你也不能這麽胡來啊,大晚上的,抬著棺材圍了你們村長家,能解決什麽問題?”


  “那怎麽就解決不了呢?”李俊強笑嘻嘻的回答,看起來就好像眼下不是他帶人抬著棺材和腐屍堵了別人家門口,而是單純的帶人來串門兒一樣,“我爸這麽多年,對裏頭那家夥鞍前馬後,說一不二的,這麽多年為了幫他做事,得罪了多少人?他平時縮在後麵出主意,得罪人的事兒都是我爸出麵去做的,現在我爸擺明了是被別人給害了,那你說這歸根結底是因為誰惹上的禍?

  現在他們一家子理虧心虛,不知道做了什麽孽,自家的兒子死了都不敢吭聲,還想讓我爸也這麽不明不白的就丟了命?開什麽玩笑!那當然不行了!冤有頭債有主,他們不是一門心思想逼我們家裝聾作啞麽?那我就叫上幾個好朋友,抬著我爸過來,讓他們直接問問我爸,問問他願不願意就這麽算了!”


  說著他作勢彎腰就要去扯那棺材裏麵蓋著的白布單,這個動作可把他周圍的圍觀村民給嚇壞了,大晚上黑燈瞎火的,要不是村長家被圍了,事情鬧得那麽大,他們也不會出來看這個熱鬧,看熱鬧也就罷了,看死屍,尤其還是那種已經死了好幾天,被公安局解剖過,現在都已近開始腐爛了的死屍,那可就是萬萬都不願意的了。


  正如縣局的前輩介紹的那樣,這個村子裏的人格外的迷信,所以對於看到死人什麽的就更加介意了。李俊強那邊剛俯下身,原本還緊緊圍在周圍的村民就呼啦一下子朝外麵退開,有一些在外圍的聽到李俊強要掀白布,更是嚇得扭頭就走,熱鬧也不看了,閑事也不管了,現場的人一下子就少了快一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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