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現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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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麽聽起來,這件事的確很符合朱信厚當年出的那麽一檔子事,並且如果這件事真的就是發生在朱信厚和他的工友身上,也就能夠解釋為什麽工友一方在索賠這件事的態度上一直反反複複的了。
因為最初那家人很顯然是希冀於定性工傷,這樣醫療費用等等一切就都有了著落,但是由於造成這次事故的主要原因是人為操作不當,並不是工廠的責任,沒有辦法定性之後,才把追究責任的對象又鎖定到了當時充當著拉閘人的朱信厚,朱信厚的妻子最初的確是態度非常配合,表示願意賠償,但是之後朱信厚翻臉不認賬,那家人沒了指望,就又寄希望於工廠給個說法了。
那麽接下來就需要去驗證一下,那個受傷的工廠職工叫什麽名字,那個廠在那個時候是不是有過一個叫做朱信厚的人。
因為那個機械部件廠一直到經營不善倒閉之前,真正鬧得比較沸沸揚揚的就隻有那麽一件事而已,所以對這件事有印象的人不算是特別難找,問了幾個人之後,當初的被壓斷了腿的那個人叫什麽名字就已經被他們打聽出來了。
此人和厲成文差不多,也有一個比較特別的姓氏,姓麻,叫做麻彭,年紀比朱信厚還要略小一點,當初因為受了傷,腿腳不大利索,後來又跟工廠這邊鬧得不可開交,幹脆就離開了。
不過這個人受傷之後的處境似乎也是比較慘的,因為在手上當時,他的年紀還不算大,傷了之後勞動能力雖然說不能算是完全喪失,但也是受到了很大的影響,因為無力繼續承擔養家的責任,家庭也幾乎是分崩離析,再後來他就徹底了離開了原本居住和工作的這片區域,老鄰居們就再也不清楚他的近況了。
至於朱信厚,也有人對他還是有印象的,隻不過評價起來似乎就和他喪妻之後得到的鄰居評價有了很大的不同,簡單來說,就是評價沒有那麽高。
“那個朱什麽什麽來著……哦,對,朱信厚!”被他們詢問到的一個老太太,七十來歲的樣子,起初對朱信厚的印象不算特別深,連名字都有些記不那麽清楚了,在夏青的提示下才重新記起來,“他是後來我們廠的,好像就是臨時工的那種來著?我也記不清了,我能記得他啊,還虧得他那個好老婆呢!”
夏青覺得這老太太的話挺有意思:“阿姨,怎麽和你一個工廠工作的朱信厚你印象都已經不那麽深刻了,反倒對朱信厚的老婆倒是記得那麽清楚呢?是他的老婆有什麽特別之處,還是說他們夫妻倆感情特別好,讓你印象很深?”
“誰知道他們夫妻感情好不好,我能記住這麽清楚,是因為我覺得他那個媳婦兒啊,實在是太命苦了!攤上這麽個男人,也不知道上輩子做錯什麽事兒了!”老太太撇嘴,一臉嫌棄和鄙夷,“我那時候在廠子裏也上班挺久的了,我們那個廠啊,說累,肯定是有累的時候,但是也沒有類到那種程度,反正我一個女人上一天班,回家該幹嘛幹嘛,中午就吃工廠的食堂。”
“難道朱信厚不是這樣麽?”夏青順著老太太的話問。
老太太擺擺手:“他可不是!嬌氣的很!明明那會兒比我年輕十幾歲,還是個大老爺們兒,結果又懶又饞又嬌氣,居然嫌我們廠子裏的食堂夥食不好,說是吃食堂做的破飯破菜就幹不動活兒,要他媳婦兒每天中午跑來給他送飯!”
“他媳婦兒每天都給他特意送飯?”紀淵問,據他們之前了解到的情況,朱信厚已故的妻子當初在孩子還沒有出事之前,也是有在外麵工作的,想要每天給朱信厚送飯基本從時間上來講也是不大現實的,“不是每天幫他帶飯?”
“小夥子,我是老了,不過我可還沒有老到連這種事都能給記混了的程度呢!”老太太原本說的還有那麽一點含含糊糊,現在被紀淵這麽一問,語氣反而篤定起來了,“那時候我本來對朱信厚這個人都沒有什麽印象,是聽我們一個車間的其他人說,廠子裏後來的一個小夥子——那會兒他三十多歲,說是小夥子也不過分吧?反正就是說那個後來的小夥子有福氣,老婆賢惠,每天送飯。
我那時候也納悶兒過,我說為啥不吃廠子食堂的?我們那個廠當年是每個月給職工一點午餐補貼,不過這個補貼不給現錢,隻能在食堂買飯用,這個月用不完的,到月底最後一天就作廢了,不讓留到下個月。
一般我們那會兒為了省錢,都在廠子食堂裏吃!你想想,一個月在廠子裏一共能賺多少錢!當然應該是能省就省,不能浪費!就算實在是太不好吃了,偶爾從家裏頭帶點也沒什麽說不過去的,誰還沒有點兒饞的時候呢!
但是那個朱信厚他不是啊!我最開始也是聽別人說的,他讓他媳婦兒每天到廠子裏給他送飯,還說什麽自己吃不了冷飯,也不喜歡在保溫飯桶裏麵悶了半天的東西,就喜歡吃熱乎乎的,剛出鍋的,新鮮的菜飯!”
“這話說的,新鮮熱乎的飯菜,誰不喜歡呢?”夏青一聽這話就笑了。
“可說不是呢!”老太太拍著腿感慨,“我們那會兒就說他,窮人還生了個富身子!也沒見著他身上長了那塊‘憐人肉兒’,能讓他媳婦兒就那麽慣著他!
不瞞你們說,我們那會兒也是閑的,就看他在廠子裏一天到晚也沒見多勤快能幹,還見天兒的挑三揀四,這樣不願意那樣不願意的,我們有幾次在廠子外麵遇到他媳婦兒,還勸過那女的,我們說不能這麽樣,為了他不愛吃食堂,還不愛吃保溫桶裏的飯,你就上班兒中間抽空跑回家做飯去?憑什麽呀!
但是他媳婦兒說了,她男人辛苦,做媳婦兒的照顧自己男人天經地義,她就願意讓朱信厚那麽什麽都得依靠她,那你看,人家媳婦兒自己都這麽說了,我們這些外人還有什麽好講,那就是周瑜打黃蓋,一個願打,一個願挨!”
“那你們廠子裏的那個麻彭,他受傷的事兒跟朱信厚到底有沒有什麽責任呢?”夏青見這老太太對朱信厚當年的一些事還有印象,便順勢問了起來。
老太太擺擺手:“這事兒我還真沒親眼見到過,不敢跟你們亂說,反正朱信厚那陣子在廠子裏,一直就屬於那個詞兒怎麽說來著……遊手好閑!成天東轉轉西晃晃,手頭的事情一做完就開始到處腳底抹油,特別會磨洋工!
那個麻彭呢,我也不太熟,印象不深了,感覺好像是一個挺倔的人,但是也沒有多出類拔萃,在我們廠裏當時也屬於掉人堆兒裏就找不見的那一類!
哦,你們這麽一說我也想起來了,麻彭的媳婦兒跟朱信厚的媳婦兒,好像正好就是完全不一樣的兩種人!朱信厚的媳婦兒就是把自己男人當祖宗一樣伺候著,麻彭的媳婦兒聽說自己就是個主子!指望她伺候老公是不可能了,她還指望著老公伺候她呢!
麻彭後來不是腿瘸了麽,也賺不到什麽錢,也照顧不了別人,還得被人伺候著,看病還費錢,那女的聽說是把麻彭給甩了,到底是不是真的我也不清楚。”
“麻彭家裏當時有孩子麽?”夏青忽然有些好奇的問了這樣的一個問題。
“那時候……有!有孩子了!他們家小孩兒那時候好像才一歲多,也是脫離不開人的那麽一個年紀,所以他媳婦兒才覺得這個家不能要了,這樣的日子不能過了,又讓她養家,又讓她照顧孩子,還得伺候一個以後也不知道腿腳能不能恢複得了的男人。我記得那會兒他們傳的,說麻彭老婆特別狠,錢,房子,孩子,她都要,反正就是除了麻彭這個人,其他都得最好歸她!”
老太太健談,愛說,不過說起話來也不算是口無遮攔,她還知道時不時的強調一下,自己也是道聽途說了解到的,並不是準確的第一手消息。
不過假設這個老太太消息足夠靈通,從別人那裏聽來的版本也比較靠譜,那麻彭可以說真的就因為朱信厚,導致整個人生的軌跡都發生了改變。
夏青和紀淵又輾轉的打聽了一大圈,最後好說歹說拚湊出了一些關於麻彭的現狀,了解到麻彭當年確實因為腿傷的事情被妻子拋棄,離婚之後淨身出戶,過得一度入不敷出,十分的窘迫淒慘。
他當時因為暫時失去了穩定的收入來源,再加上孩子的年紀也的確是有點小,所以離婚的時候孩子的撫養權歸了他的前妻所有,麻彭的確幾乎是因為那一個讓他嚐盡了苦頭的意外,整個人生變得一團亂,從有家庭,變成了無家可歸,這些倒是足夠讓一個人恨上另一個人了。
既然麻彭的現狀,原本的這些老工友竟然沒有任何一個人知道,那麽大概率是這個現狀至今仍然不是很讓人感到樂觀的。
畢竟世俗的情況就是這樣的,當一個人境況比較好的時候,就算他再怎麽樣努力的想要保持低調,總還是會有旁人通過各種奇妙的途徑了解到這個人現在所有的豐功偉績。當情況反過來,這個人的處境比較差強人意的時候,就算旁人努力的想要打聽和挖掘這個人的消息,這人也總能仿佛人間蒸發了一樣。
好在有了麻彭的這樣並不多見的姓氏,還有大概的年紀,想要鎖定這個人,然後進一步掌握到此人現在身處何地,近況如何,對於夏青他們而言並不難。
雖然麻彭那邊的情況暫時還沒有去進一步的核實,不過從機械配件廠附近一些老職工口中聽說的情況來看,要是這裏麵水分不大,那麻彭倒是對朱信厚父子具有比較強烈的作案動機。
折騰完這些事,時間已經不早了,兩個人回到局裏,先處理了一下尋找麻彭個人信息的事情,並且很快就順利的鎖定了一個最有可能是他們想要找的那一位的名叫麻彭的四十多歲中年男人。
不過令夏青和紀淵驚訝的是,麻彭從頭到尾似乎都並沒有離開過市,並且他的戶口是獨立在外的,並沒有和任何的親人或者妻兒落在一起。
“所以很有可能他到現在也還是孑然一身,受當年傷情對生活的影響還在!”夏青從這一情況做出了推測,“咱們按照這個地址找過去看看吧!”
“他這麽多年一直都沒有離開過本地,不管與這一次朱信厚的案子是不是有關聯,想跑的話估計早就跑掉了,不想跑的話,也不差這一晚上。”紀淵搖搖頭,拒絕了夏青的這個提議,“時間不早了,回去休息吧,算生日特權。”
這要是換成別的性質的工作,到了晚上這個時間才結束工作,還說是生日特權的話,簡直可以辛酸到讓人鞠一把淚了,不過對於夏青他們來說,紀淵這個說法聽起來就變得非常有誠意了。
夏青沒和他客氣,這一天的工作量不算特別小,額外還多了那麽一檔子糟心的事兒,她也確實想要休息休息了,於是兩個人把當天的工作收了個尾,紀淵開車把夏青送到樓下,看著她進了樓門,然後才離開。
夏青帶著一身疲憊回到家,實在是連做飯都不想再折騰,就拿之前顏雪她們幾個給自己的小零食隨便吃了一點,補充一點熱量,就權當把晚飯已經解決了,之後好好的洗漱了一番,讓熱水幫助自己放鬆一下僵硬的四肢,衝淡一點疲憊和心中的煩悶。
等她收拾好,看看時間,竟然已經過來午夜十二點。
自己的這個生日……就這樣過完了啊……
夏青抓過旁邊的手機,手機屏幕上麵幹幹淨淨的,並沒有任何的新信息。
看樣子果然不能包郵不切實際的幻想啊,父母終究還是沒有記起來。
不過……夏青的眼前浮現出了紀淵站在半山坡上給子唱生日歌時候的樣子,歌聲仿佛也還回蕩在她的耳邊。
一個無比沉穩,且大部分時候有些不苟言笑的人,因為唱了一首生日歌,竟然會變得如此局促,想到這個,夏青的嘴角不由自主的向上勾了勾。
其實……這個生日過的也並不算太差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