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獄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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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青聽完康戈對鄭義的評價,沒有接話,隻是挑眉看著他。
康戈笑得更加燦爛了,要不是他天生一副正派主角的相貌,就現在這笑容簡直帶著一種壞壞的得意,就像是在考場上成功傳了紙條的小學生似的。
“你看你看,要不然為什麽我最喜歡跟聰明人聊天呢!你說餃子為什麽好吃?是因為煮熟了,但是皮兒沒破,餡兒也沒露出來,吃起來就有滋有味兒!這要是全都煮破了,成了一鍋肉丸子麵片兒湯,哪還有什麽意思呢!話也是的,說的太白太透就沒意思了,說的點到為止,聽的一點就透!”他嘖嘖感歎著。
“這話挺有道理的,就是從你嘴裏說出來總感覺有那麽一點怪怪的。”夏青聽了他的感慨之後,有些哭笑不得,“這種話應該留給言簡意賅的人來說吧?”
“亂講!言簡意賅的人就沒心思給你做總結了!我跟你說,你是沒遇到過那樣的人,內心裏麵都夠恨不得兩三個小時的講稿了,到嘴上就給你說出不超過十幾二十個字來,感覺講話都是跟發電報一樣,按字數收費的!”康戈擺擺手,“反正今兒我跟你聊過,你的眼神告訴我你懂了,那就夠了!別的不重要。”
夏青笑著點點頭:“我也要謝謝你呢,謝謝你讓我聽到了故事的另外一種版本,對當初的一些事一些人也有了比較綜合的認識。”
“小意思,畢竟我作為一個從頭到尾的知情人士,一直以來也沒誰能聊一聊這些的,空有一肚子的料,沒處爆,也是非常苦悶了!”康戈一臉惆悵的回應。
夏青扶額,她對康戈的個性還真的是一點辦法都沒有,明明能夠感覺得出來,他和自己說的這些,都是有著一本正經的意圖,可是偏偏從表麵上來看,他又是最不靠譜的,說起話來就透著一股子不靠譜的氣息。
“不過說起來啊,鄭義還是不夠了解紀淵,”康戈忽而歎了一口氣,又開了口,“他跟在紀淵身邊那麽長時間,都沒有發現紀淵根本就不可能接受陳清繪這件事,還什麽好搭檔呢,也不知道他一天到晚關注力都用在什麽事上了!”
“感情的事那麽主觀,你倒是說的挺篤定。”夏青笑著表示質疑。
“嘖!你看你這人,剛才說你聰明,這會兒你就開始跟我唱反調,感情咱倆之間那點默契和心有靈犀都是一次性的啊?”康戈立刻表示抗議,“這就是為什麽我說鄭義一天到晚都不知道把注意力集中在什麽地方去了,否則但凡對紀淵的個性有一些了解的人,都不難看出來紀淵的心思根本就沒在陳清繪的身上過,以前可能他單純的對陳清繪不是很感興趣,到後來答案那就顯而易見了,這老小子心裏麵偷偷摸摸的裝著一個人呢,哪還裝得進去陳清繪!”
夏青心頭猛地一跳,看著康戈,沒敢隨便接話。
康戈端詳著她的反應,笑得愈發燦爛起來:“咱們就隨便聊聊,你是董老大派去拯救紀淵於水火的人,想要拯救他,當然得有所了解,對吧對吧?而且咱也不劇透,咱也不泄露隱私,就隨便聊聊,哪說哪了的事兒,不要緊!而且實話實說,你讓我給你泄露隱私,我也沒得泄露,咱也不知道謎底啊!”
“紀淵跟誰都沒說過?一點也沒流露出來過?”夏青努力想讓自己不要表現得太過八卦,但是她覺得自己恐怕很難把情緒掩藏的很好。
好在康戈這個人,雖然話又多又自來熟,但總體來說還是有分寸的,看破不說破,倒也不會讓人有任何的局促和尷尬。
“他那人這方麵還真是挺有意思的,在遇到鄭義那件事情之前,基本上是一個非常陽光友善好相處的人,待人比較真誠,很少去動沒必要的小腦筋,想要了解他還真的是挺容易的一件事,但是他那個人界限感一直很強,涉及到比較私人的事情,他可是一丁點兒都不會隨便透露給別人知道的。”康戈說。
說完之後他又聳了聳肩,有一點無奈:“其實當初畢業前結束實習之後,市這邊是非常歡迎他考回來的,但是他家不是這邊的人,這個你知道的對吧?他家鄉那邊也拋出了橄欖枝,除了這兩個地方之外,其實還有一個比較遠一些的外地的單位也有著方麵的意向,並且那邊發展機會明顯更好,但是這老小子是一點猶豫都沒有,直接就選擇了市這邊。
剛回來這邊之後的一段時間吧,我總覺得這小子心裏頭有事兒,神秘兮兮的,不過咱知道不該亂打聽的一個字都最好別問,之後就沒見他有什麽進一步的動作了,那時候隊裏也確實挺忙,我也把這一茬兒給忘了,一直到鄭義的事兒發生了以後,紀淵就開始搞自我封閉,一直到最近才又像個人了。”
他一邊說一邊笑眯眯的看著夏青。
夏青對他點點頭:“嗯,我明白了。”
“唉,雖然這樣顯得我挺囉嗦的,但是我還是忍不住想提醒你一下,當局者迷,一旦鑽了牛角尖,你都不知道這人他到底在介意一些什麽東西!但是蹲在牛角尖裏麵的人,有些時候你說給他聽,他又不信,所以當務之急,是把人獻給從牛角尖裏頭趕出來!”康戈忽而擺出一副幫人指點迷津的高深模樣。
“我懂,”夏青對康戈笑了笑,學著他那樣故作高深的說,“山人自有妙計。”
一頓飯下來,夏青的胃裏和心裏都無比踏實,感覺鬥誌昂揚,充滿了底氣和信心,她向康戈道了謝,又婉言謝絕了他送自己回去的好意,出門攔了一輛出租車返回了住處,到家之後時間已經不算早了,看了看安安靜靜的手機,有些不大放心,就給紀淵發了一條信息過去,詢問一下情況。
大約過了半個多小時,紀淵才打了一通電話過來。
“沒事,放心吧。”電話一接通,紀淵就先給夏青發了一顆定心丸,然後才說,“鄭義的父母要搬家,叫我過去幫忙運了一趟行李。”
“搬家?”夏青有些驚訝,上一次她可是跟著紀淵去過鄭義的父母家裏一趟,那邊的情況她是親眼見過的,鄭義父母家裏實在是簡陋的緊,而且從上一次他們找紀淵過去幫忙修理水管時候的狀態來看,又不像隔了幾個月就忽然想要搬家的樣子,畢竟搬家可是一個大工程。
“對,換了一個新房子,我剛送東西看到了,不錯。”紀淵回答,“地段不錯,一百多平米的三室兩廳,有電梯,小區整體環境都很好。”
夏青皺了皺眉頭:“他們買了新房子了?那豈不是有點虧?這幾年市的房價可不是一般二般的飛速增長啊,他們當初拿到的撫恤金和捐款,如果盡快買一套住房的話,應該還可以有比較不錯的選擇,可是放了這麽多年,錢還是那些錢,房價可不是當初的那個房價了,這筆買賣太虧了呀!”
她本來想說的是,如果賣掉他們原本那個破舊的小房子,加上手頭的錢,當年應該還可以換一套還不錯的住房,但是時過境遷,放在當下的房價前提下,別說是換還不錯的房子,就算是換一套跟原本麵積差不多的都很難。
說完之後,夏青忽然意識到一件事,以紀淵的個性,不會無緣無故的那麽具體的去給自己介紹鄭義父母新居的情況,很顯然她就是想要讓自己注意到以現下的價位,這是一件多麽不現實的事情。
紀淵果然在她提出了這個疑問之後給出了解答:“他們收了別人的錢。”
“別人?”夏青疑惑,鄭義出事是因公殉職,撫恤金和單位的捐款倒是應該也合乎情理的,除此之外,隔了這麽好幾年,誰還會給他們錢,並且看樣子還不是一筆小錢,市雖然不是一線大都市,買一套那樣的房子的開銷也並不小。
“據說是當初那個案子的被害人家屬心甘情願補償給他們的。”紀淵回答。
夏青不說話了,因為對於那樣一對失去了唯一孩子的中年人,她實在是不忍心說一些不大好聽的話,但是眼下這種狀況,他們的所作所為,又讓人很難說出一些表示理解的好話來。
因為要和紀淵合作的關係,當年的那個案子夏青當然也事先有過一定程度的了解,之所以那件事造成了那麽大的震動,除了有兩名主力警員一死一傷之外,兩名被害人也是和鄭義一同在爆HX炸當中喪生了。
鄭義的父母失去了兒子,承受了傷痛和無法彌補的損失,對於被害人家屬又何嚐不是如此呢?這兩個人到底是怎麽做到坦然的從對方那裏獲取補償的呢?
“這件事你知道就可以了,不要告訴其他任何人。”紀淵似乎料到了夏青的沉默是代表著什麽,他歎了一口氣,然後叮囑道,“對顏雪她們也別說。”
“嗯,你放心吧,我對誰也不說。”夏青聽得出來紀淵語氣裏麵的鄭重,她又想到之前康戈對自己說起來的那些以前不曾了解到的往事,在拋棄了紀淵的所有表現都源於創傷後應激反應障礙的這個觀點之後,夏青逐漸產生了一些新的判斷,就比如現在,“所以你的想法是……?”
“一句話兩句話也說不清,眼下還有別的事在手上,不是一個恰當的時機,以後再找機會跟你說吧。”紀淵沒有回答,也沒有選擇回避,他的語氣裏沒有敷衍的意味,“今天你早點休息,明天跟我出一趟門。”
“好,咱們這是要去哪裏?”夏青問。
“去一趟X市。”紀淵回答,“早點出發的話,當天往返應該可以實現。”
“X市?”夏青一聽這個地方,立刻就來了精神,這裏她有印象,是陳和還有鄧飛光之前服刑的地方,“他們兩個人是不是有什麽交集?”
“對,他們兩個之前是同一個監室的。”紀淵回答完夏青的疑問之後,又覺得自己似乎應該進一步的對這一次出差的決定作出一個解釋說明,“我知道關於他們兩個人的事情,往那邊打一通電話也可以問出不少東西來,但是我覺得可能當麵談一談效果會更好,如果詢問的過程中還牽扯到了那邊其他的什麽人,需要想其他人打聽,也比在電話裏麵方便一些。”
“這倒是,除了當初負責管理他們的獄警之外,說不定他們同一個監室裏麵也還有其他人還沒有服完餘刑,暫時還沒有離開那裏的,這樣如果有需要的話,咱們也可以爭取跟陳和的其他獄友也聊一聊,我覺得獄友們眼中的陳和還有鄧飛光,跟獄警眼中的這兩個人很有可能也存在一定的區別。”
“嗯,而且我覺得你應該也想出一趟差。”紀淵清了清嗓子,似乎補充的這一句話讓他覺得有那麽一點不太自在。
“我?”夏青愣了一下,她剛才想著陳和跟鄧飛光是不是真的在獄中結實,然後悄悄謀劃了什麽,聽到紀淵這麽說,還有些沒回過神來。
“沈文棟。”紀淵聲音有點幹巴巴的提醒夏青。
“哦,你說的是那件事!”夏青恍然大悟,然後笑嗬嗬的說,“那倒是,我現在看到他就想起來之前那個蛋糕引發的關注度,確實是有點怕怕了!不過躲得了和尚躲不了廟,我又不能不回去上班,大家在一個辦公室裏,早晚要碰麵的,雖然不知道他神秘兮兮的是要跟我說什麽,不過躲是肯定躲不掉的,我已經想過了,到時候就隨機應變,兵來將擋吧。”
“好,那你早點休息,明天早上等我消息。”紀淵略微沉默了一下,然後就結束了通話。
夏青看著重新變黑的手機屏幕,抿著嘴笑了笑。
欲速則不達,想要蝸牛從殼裏把頭伸出來,可不是一朝一夕的事兒,尤其是自己又不知道他的心結到底是什麽。
至少現在已經有了一個明確的方向,先把手頭的案子忙完了,其餘的事情麽……可以徐徐圖之。
夏青腦子裏又浮現出康戈之前說過的話,眼中的笑意更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