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師侄,拿去買糖吃吧
隱隱的,一陣香味從後面傳了過來。
「好餓啊……」執劍哀嘆道,「我都起幻覺了。」
李暄把看了大半的書卷放在桌上,抬起頭來。
「抱歉,讓王爺久等了。」秦綰笑吟吟地捧著托盤走進來。
「小姐!」荊藍驚喜道,「您再不出來,我們都要衝進去了。」
「這是我家,能出什麼事。」秦綰把托盤放在桌上,一邊笑道,「先來吃飯吧。」
李暄瞄了一眼飯菜,雖然不是滾燙的,但也還冒著熱氣,顯然是剛做好沒多久的,不由得問道:「不是說,無名閣的規矩,過了點就不許開火嗎?」
「是啊。」秦綰點頭。
李暄無語,很想說那這些食物是怎麼做出來的。
「在廚房,姬夫人就是規矩,所以千萬不要得罪管著你的胃的人喲。」秦綰笑著放好碗筷,「吃吧。」
「一起吃,沒那麼多規矩。」李暄道。
「謝王爺。」執劍和荊藍也沒多推辭,小心地在對面坐了。
「怎麼樣?」秦綰一臉期待地問道。
「好吃!」執劍眼裡快冒出火來了。
「確實不錯。」李暄頓了頓,也不禁稱讚。並不止是餓了的原因,而是做菜的人確實手藝高超,他生平僅見。
「姬夫人是食宗的上任宗主,不過她最擅長的其實是葯膳養生。」秦綰與有榮焉。
李暄想起了之前見到的那個彷彿不染塵埃的溫婉女子,卻沒想到這樣的人,擅長的居然是最具煙火氣的廚藝,還真是人不可貌相。
「食宗……聖山宗門還真是包羅萬象。」荊藍乾笑了兩聲。
「那算什麼,聖山還有佛宗,一群和尚尼姑整天研究怎麼拜菩薩,哪個菩薩管什麼。」秦綰不以為然。
「噗——咳咳……」執劍剛剛塞進嘴裡的一口飯差點噴出來,又嗆著了自己,拚命找水喝。
「聖山是當年不願參與戰爭的隱士所建,那些隱士,自然也不全是武功高手或是文人大儒,何況聖山還庇護了不少被戰爭所迫的普通人,那些人在戰後,雖然大部分重新回到了家園,但還有一部分則是融入了聖山。」李暄倒是沒有這麼意外。
「嗯,比起來,聽說第一代食宗宗主是一位因為戰亂出逃的御廚,後來食宗也出過不少御廚。」秦綰道。
「紫曦。」姬夫人飄飄然走了進來。
「夫人。」秦綰立即站起身。
除了李暄只是點了點頭,荊藍和執劍也站了起來表示尊重。
「客房已經安排好了,就在你的院子邊上,一會兒你帶他們過去。」姬夫人也沒看幾人,只是自顧說道,「這幾日陸續會有各宗宗主到來,也有些宗主已經到了,讓他們不要亂走,萬一出了什麼事就不好了。」
「是,我知道了。」秦綰笑著答應。
之前,她已經和姬夫人達成共識,歐陽慧是死了,所以姬夫人也改口用她的字來稱呼,畢竟,這也是歐陽慧唯一留下的東西了。
姬夫人點點頭,又自顧走了。
「無名閣,不太歡迎我們。」李暄若有所思。
要是之前姬夫人對他們有敵意還好說,可現在很明顯,她和秦綰的問題已經解決了,那麼為什麼敵意反而更重了?
「想想舅舅恨不得捏死你就知道了。」秦綰一聳肩,笑眯眯地道,「反正我師父肯定是不會喜歡要跟他搶徒弟的男人的。」
「令師是哪一位?作為晚輩,我等自該前去拜見。」李暄道。
「無名閣主,墨臨淵。」秦綰終於可以毫無負擔地說出這句話,也露出一絲微笑。
連李暄都不禁愣了一下。
剛剛秦綰上山時,姬夫人的態度,分明就是不認識她,難道是歐陽慧代師收徒?可秦綰明明對思忘崖和無名閣都很熟悉。何況,歐陽慧也不比秦綰大幾歲,而秦綰這身功力,分明也是自幼修習正宗的武宗心法的。
所以,怎麼看都不對勁。
「小姐好厲害。」荊藍一臉的崇拜。
把晚飯吃得一點不剩,秦綰帶著他們來到自己住的小院,隔壁就是客房,當中的花園有一道圓拱門相通。
「這裡有沒有機關?」執劍有些后怕。
「放心吧,我們還真不至於在自己住的地方都布置機關。」秦綰忍不住笑起來,「無名閣內,只有我師父住的地方外面的花園布置了陣勢,其他地方都是沒有機關的。」
「所以,剛才那位夫人警告我們不能亂走,是嚇唬人的?」執劍傻眼。
「是啊。」秦綰回答得沒有半分抱歉。
「……」執劍黑線,那他們乖乖在大廳枯坐了三個時辰究竟是為什麼?
「我跟著小姐。」荊藍道。
「也行。」秦綰點頭同意。
「你要在這裡呆多久?」李暄問了一句。
「初七之後。」秦綰答道。
「明白了。」李暄明白他的意思,帶著執劍就去客房休息了。
秦綰一聲嘆息,推門進了自己住了十多年的閨房。
儘管她已經離山多年,但屋裡依舊打掃得乾乾淨淨,該有的東西一概不缺,被褥床帳都曬過,散發出一股陽光的清爽味道,連書案的筆墨紙硯都在老地方,就像是她從未離開過似的。
「這裡是小姐住過的地方嗎?」荊藍好奇道。
「嗯。」秦綰指了指外間的軟榻道,「無名閣沒有貼身侍女,那是我午後休息的地方,你就睡那裡吧。」
「是。」荊藍笑著應了,開始忙活著鋪床。
秦綰直到梳洗后躺在熟悉的床鋪上,原本以為會是睡不著的,可誰料,一沾著枕頭,竟然是一夜無夢,堪稱重生后睡得最沉的一覺。醒來后,神清氣爽,思路更見清明開闊,連功力的瓶頸都隱隱有了一絲鬆動。
秦綰知道,心裡的一個結,終於全部解開了。
走出房門,就看到李暄在院子里練劍,執劍捧著外衣在一邊觀看。
秦綰還是第一次看見李暄展露武功,之前的幾次出手都太過輕描淡寫,不過見識了李暄的劍法,她才真正感覺到,當初南宮廉評價李暄的武功至少不在沈醉疏之下,還真是挺中肯的。
一套劍法練完,李暄收招,額邊也微微見汗。
執劍趕緊上前給他披上外衣,遞上手巾。
李暄將純鈞還劍入鞘,擦了把汗,走過來道:「難得見你起晚了。」
「回到家,不免有些放鬆。」秦綰也坦然,又道,「用過早餐了?」
「嗯。一早有人送來。」李暄想起那個送飯的少年,也不禁感嘆無名閣千年底蘊,到底是卧虎藏龍。一個十四五歲的侍從,放到江湖上也算是二流高手頂峰了。
「那麼,不如,我帶王爺逛逛無名閣?」秦綰笑道。
「求之不得。」李暄立即道。
「那就走吧。」秦綰也不在意,大大方方地挽了他的手。
執劍想跟上,卻被荊藍一把拽住,給了個「你是白痴么」的眼神。
無名閣里又沒有危險,小姐和王爺明顯是想要獨處,還追上去當燈籠,沒見過這麼沒眼色的!
李暄一挑眉,卻道:「不去先拜見閣主嗎?」
「師父閉關了,初七之前連我都不見。」秦綰嘆了口氣。
雖然她不知道師父的具體打算,但終究是為了她鋪路。初七那天會有一場硬仗要打,她想順利接下無名閣也不是那麼容易的,還有幾天時間,能做的準備,她也要盡量做。
「那邊?」李暄一抬下巴。
淡淡的鈴聲在風裡迴響,清越而空靈。
「三十六宗門上山的路徑最後一段是相通的,最後都會從前山上來。」秦綰一拉他,「去看看是誰來了吧。」
無名閣地方大,人卻很少,至少兩人一路走來都沒見到幾個人影,只有花園裡有個老婆子在修剪花草——可是李暄記得秦綰說過,這個花園是個迷蹤陣,在陣勢里修剪花草不迷路,還不破壞陣勢,這是普通老婆婆能做到的?顯然這又是一個隱士高人。
「那是遁宗的前代宗主阮飛星婆婆,奇門遁甲之術當世稱絕。」秦綰介紹道,「並不是所有的宗主都是死後才傳位的,也有人當膩了宗主,就傳位給了繼承人,然後有些去雲遊四海了,還有些不想動的,就留在無名閣養老,平時隨便做點喜歡的事。」
比如說,阮飛星會維護無名閣的陣勢,興緻來時還會添上些新陣法,姬木蓮霸佔了廚房,有事沒事就做些點心給歐陽慧解饞,或是研究葯膳給墨臨淵補身體。
說話間,兩人穿過整座無名閣,來到前山。
和他們來的那條路不同,無名閣前山的石階更見寬闊大氣,最上面是一個足以容納百人還很寬敞的平台。
遠遠的,兩道身影飛快地掠了上來,幾乎沒有停頓。
「好輕功。」李暄讚歎道。
「是武宗宗主庄別離和南宮廉。」就算看不清人,但就看那熟悉的身法也不妨礙她認出來人的身份。
「武宗,是打算傳給南宮廉了?」李暄道。
「庄別離此人一心向武,整天就是閉關閉關再閉關,結果幾個徒弟都不成器,難當大任,總算他師父臨老還收了南宮廉這個徒弟,要不然武宗也要後繼無人了。」秦綰的語氣中很明顯,滿滿的都是嫌棄。
習武之人,武痴沒錯,但一派宗主還這麼痴就不對了,何況收了徒弟又不好好教,當師父的也太不負責。
而最可悲的是,明明南宮廉是上任宗主為了防止武宗後繼無人而收的弟子,與庄別離年紀相差了十幾歲,而且還是嗜酒如命的懶散性子,偏偏才剛過四十的年紀就漫不經心地拿下了天下第一的名頭,卻讓一心向武,連宗門和徒弟都不管的庄別離情何以堪。
秦綰才剛簡略地介紹完武宗的情況,兩人已經上了平台。
「喲,師妹。」南宮廉揮手打了個招呼。
「要我說多少次,我不是師妹!」秦綰沒好氣道。
「這就是你說的那個身具武宗心法的小姑娘?」庄別離問道。
不過,比起南宮廉一副邋遢散漫的頹廢大叔樣,這位一身嚴謹的武士袍,白髮都一絲不苟用羽冠束起來的老者卻彷彿更讓人看不順眼。
李暄承認,自己大概是受到秦綰話里的個人感情影響了。
天賦,天資,這種東西真的是羨慕不來的。庄別離嘔心瀝血地修鍊,依舊不如南宮廉隨隨便便練練就得到了天下第一,是很讓人惋惜同情,但是……嫉妒的嘴臉實在有點難看。
何況,南宮廉還是他的師弟。
「是啊。」南宮廉笑眯眯地點頭,摘下腰間的葫蘆灌了兩口,顯然是把秦綰的話當耳邊風,又道,「師妹來得倒是快,看來是昨天就到了吧。」
「師弟,你也太胡鬧了。」庄別離一聲冷哼道,「按照你說的那小丫頭的水準,連武宗三代弟子都不如,豈會是幾位師叔教出來弟子?」
南宮廉一聳肩,不想反駁。
雖然他也覺得秦綰的內力差了點,但他總有種感覺,這個小姑娘絕不是三四代弟子,至少她能走上無名閣就已經證明了她的不凡。
「小丫頭,你師父是哪一個?教出來如此不知禮儀的弟子,見了長輩也不知道行禮。」庄別離不屑地看著秦綰,「還是說,你從哪裡偷學來的武宗心法?本座要找你師父好好說道說道!」
「長輩啊……」秦綰微笑,毫不動怒,但南宮廉就是有一種很不好的預感,想打個圓場。
「家師姓墨,名諱上臨下淵,不過他閉關了,庄先生要是想找他說道說道我的教養問題,請初七的時候再來吧。」秦綰笑吟吟地回答,隨後又轉頭看南宮廉,「還有,我、不、是、師、妹!」
「墨臨淵?誰?」庄別離怔了怔,很陌生的名字,至少他知道的三十六宗沒有一個宗主叫這個名字,不過,好像又有點耳熟,像是在哪裡聽過似的……
「噗——」身邊的南宮廉直接一口酒噴了出來,指著她道,「你你你說你是師祖的弟子?」
庄別離聞言,一下子反應過來。
他當然聽過這個名字,無名閣主墨臨淵,七十年前的天下第一高手,直到他繼承無名閣,忽然就回山閉門,再沒有出世,現在的江湖,記得這個名字的人也應該不多了。
「這是誰教出來的弟子如此不知禮儀,見了長輩也不知道行禮?」秦綰看著庄別離道。
庄別離頓時臉色扭曲得不成樣子。
三十六宗門之間雖然號稱同門,但畢竟沒有直接關係,弟子們見面也是按著宗門關係遠近,再看年紀稱呼的。就像秦綰要冉秋心和虞清秋喊她師叔師祖什麼的,那兩人堅持拒絕,也沒人能說不對,當然,秦綰見天機老人,執晚輩禮是表示尊敬,執平輩禮表示自信,而要端著長輩的架子……也同樣沒人能說她不對,頂多背後說一句年少輕狂。
但是,庄別離和南宮廉不一樣。
墨臨淵是武宗上上任宗主,親傳弟子是上任宗主,他接任無名閣,退下了武宗宗主的位置,可不代表連師徒關係都從此一刀兩斷了。所以,他依然是庄別離和南宮廉的師祖,這是實打實的輩分,秦綰既然是墨臨淵的弟子,自然就是他們師父的小師妹。
「小師叔。」南宮廉苦笑著叫了一聲,也暗罵自己傻。
要說修鍊正宗的武宗心法卻不是武宗人,那當然只有七十年前退出武宗接任無名閣的師祖一脈了。
但是……為什麼師祖都一百多歲了,還有個這麼小的徒弟?這真的不是徒孫么?
本以為多個好玩的師妹,可要是人家是師叔,那可是一點兒都不好玩啊。
「嗯。」秦綰點點頭,從身上摸了摸,翻出一錠銀子拋給他。
「幹什麼?」南宮廉拿著銀錠子一臉茫然。
「長輩見晚輩不是要給見面禮嗎?我沒帶別的,拿去買酒喝吧。」秦綰理直氣壯。
南宮廉只覺得哭笑不得,總覺得這個口氣怎麼就這麼像大人對調皮地孩子說:給你銅板,自己拿去買糖吃吧!
「你……」庄別離臉上一陣青一陣紅的,好一會兒,終於一臉憋屈地叫了一聲「師叔」。
秦綰摸摸口袋,半晌才掏出兩枚銅板,遺憾道:「沒銀子了,銅錢也將就吧,拿去……嗯,買糖吃吧。」
「哈哈哈……」南宮廉終於忍不住大笑起來,連自己師兄的面子都不顧了。
庄別離捏著銅板,氣得青筋暴起。
在旁邊看了一場好戲的李暄見狀,不動聲色地走上前一步,做好了隨時出手的準備,以免這個小老頭真的惱羞成怒了。
「這是怎麼了?」就在這時,姬木蓮從無名閣里走出來。
「姬夫人。」南宮廉趕緊站直了。
「姬夫人好。」庄別離不情不願地打了個招呼。
這位姬夫人也是看著年輕,實際年齡都七十幾了,是他們師父的同輩人,聽說還差點成為他們的師母的,只是不知道最後兩人為什麼還是沒成。但是,不論南宮廉,連驕傲的庄別離在姬夫人面前也是不敢失禮的。尤其庄別離比南宮廉年長十幾歲,親眼見到過師父和這位夫人的相處,更知道姬夫人的厲害。
「夫人。」秦綰笑眯眯地湊上去,親熱地挽著她的手臂道,「沒事,我逗逗兩個師侄呢。」
「逗逗南宮就算了。」姬木蓮看了神色各異的師兄弟一眼,淡然道,「小庄不經逗,別欺負他。」
「知道了。」秦綰很乖巧地點頭。
南宮廉則是一臉鬱悶。這是說他很經逗?這是損他呢,還是誇他呢?
庄別離是一副要吐血的表情,姬木蓮把他當孩子也就罷了,可他也是五六十歲的人了,被秦綰一個十幾歲的小姑娘也當孩子逗,是可忍,孰不可忍?
這一瞬,他都開始有些怨恨這位幾十年不見的祖師了,都這個年紀了,再收個十幾歲的女娃娃做徒弟,這是存心打他的臉呢?
「可是夫人,庄師侄剛剛還說我不知禮儀,要找我師父說道說道呢。」秦綰又道。
姬木蓮一聽這話,眼刀子唰唰地向庄別離飄過去,周圍寒風陣陣,陰冷著聲音道:「她的禮儀是妾身親自教導的,你有什麼意見?」
「沒,沒有意見。」庄別離叫苦不迭,早知如此,他是寧願自個兒再把這句話給吃回去的,姬夫人有多護短,沒人比他更清楚了。對外,他們全是她的短,可是對內……很顯然,只有這個小姑娘才是她的短。
「我就更沒有意見了,是吧……小師叔。」南宮廉見姬木蓮的目光往自己這邊移過來,趕緊表明清白,順便對著秦綰討好地笑笑。
小師叔就小師叔吧,反正是個很有趣的小姑娘。
庄別離狠狠地瞪了他一眼,顯然對這個聯合外人擠兌他的師弟很不滿。
南宮廉聳聳肩,很無所謂,反正自從他有了那勞什子天下第一的名頭后,師兄就沒看他順眼過。
要不是師父臨終的命令,加上庄別離實在沒有一個拿得出手的徒弟,恐怕早就要廢掉他繼承人的身份了,雖然他也不稀罕就是了。
「南宮師叔果然上來得更早。」說話間,平台下又有人到了,不過這回只有一個人。
天機老人早一步就到了無名閣,只留下了機關圖,所以虞清秋是一個人上來的。
「來來來,快來見過……嗯,這怎麼算來著,算了,叫聲姑奶奶得了!」南宮廉拽著虞清秋就往秦綰跟前湊。
秦綰一頭黑線。
姑奶奶?
虞清秋抽了抽嘴角,還是叫了聲「秦大小姐」。
「你叫我師叔,怎麼不叫我的師叔做姑奶奶?」南宮廉翻了個白眼。
「南宮師叔,別鬧了。」虞清秋一聲苦笑,又對姬木蓮和庄別離行了禮,最後看向秦綰,「大小姐和王爺果然上了無名閣。」
「她是閣主的弟子,當然上得了無名閣。」庄別離陰陽怪氣地說了一句,忽的一皺眉,又看向一直沒怎麼說話的李暄,不悅道,「你是王爺?哪一國的?外人跑到聖山來做什麼?」
「放肆。」李暄沒有發怒,只是淡淡地呵斥了一句,又道,「既然知道本王是皇族,這就是聖山的禮儀?果然是該好好教教了。」
「你……」
「庄師叔,這位是東華的寧親王。」虞清秋上前一步,制止了庄別離。
庄別離幾乎被自己的口水噎著,但也把原本要說的話咽了回去。
大陸四國,加上依附於四國的邊陲小國,能被叫做王爺的人一抓一大把,可王爺和王爺之間也是不一樣的。而東華的寧親王,偏偏是所有的王爺中最得罪不起的那一位。
「虞先生,別來無恙。」秦綰笑眯眯地打了個招呼。
「嗯,小姐卻大不一樣了。」虞清秋微笑。
梅花節初見時,雖然這女子的棋藝讓人驚艷,但其本人卻並不如何出色,彷彿是套了一層枷鎖的精緻人偶,美則美矣,卻沒有靈氣。可如今,她身上展露的鋒芒,艷麗得刺痛人的眼睛,就像是當年那個名滿京華的絕世奇女子,歐陽慧一般。
「說起來,我之前見到先生的師妹了。」秦綰彷彿不經意地提了一句。
「秋心年幼無知,若是有得罪之處,還請大小姐海涵。」虞清秋道。
「年幼無知……本王怎麼記得,冉小姐比起紫曦,似乎也不小几歲?」李暄淡然道。
「王爺和大小姐都是貴人,自不會和一個女孩子計較。」虞清秋淺笑道。
「虞先生這麼說,本小姐還真是不好意思計較了呢。」秦綰本來也沒想怎麼樣,甚至於,若是有機會,她絕對會幫著冉秋心先狠踩虞清秋幾腳的。
師父難得看一個人這麼順眼,甚至不計較他給自己的仇人當謀士,讓她這個當徒弟的好不心酸,要是她真死了回不來了,難道就任憑虞清秋搶走師父的關愛么?
於是說,秦大小姐骨子裡還是個師父控啊。
「紫曦,不是說參觀無名閣嗎?這幾位……看上去也累得不輕。」李暄道。
「說的是,那夫人我們先走啦。」秦綰笑眯眯地揮手。
「嗯,小心些。」姬木蓮轉身對著秦綰,就是一副慈和的笑臉。
不過李暄說的也不錯,思忘崖本就陡峭難行,加上還要避著陷阱機關,更加耗費心神。武功高強而且兩人結伴的庄別離和南宮廉還好,虞清秋卻著實是在強撐。
他身體不好,原本就有病,加上他從未踏足過無名閣,第一次就是自己按圖索驥,連個帶領的人都沒有,等終於踏上無名閣,幾乎已經搖搖欲墜了。
這一刻,他是感謝李暄的,要不然,任由秦綰多寒暄幾句,他都不敢想象自己是不是會當場昏過去。
「虞小子,你臉色也太差了,趕緊休息去吧。」南宮廉道。
「我還得去拜見師父。」虞清秋道。
「天機的話,昨日一早就下山去了,說是有事要辦。」姬木蓮皺了皺眉。
「如此,弟子想先行休息了。」虞清秋楞了一下才道。
「你跟我來。」姬木蓮猶豫了一下,不過看在虞清秋是第一次上無名閣,天機老人還不在的份上,打算親自帶他去客房。
倒是庄別離和南宮廉都不是第一次來,就算時隔多年,總還記得上回住的地方。
另一邊,秦綰帶著李暄走完了大半個無名閣,把能去的地方都逛了一遍,隨後來到后崖一個偏僻的石台。
石台大半個都是懸空在山崖外面的,周圍建上的圍欄,站在邊緣處,腳下就是雲霧渺渺的千丈懸崖,視野風景極好。
「這個地方不錯。」李暄享受地閉上了眼睛,感受著帶著清新水汽的山風。
「這裡是我練武的地方,有一次練習輕功出了差錯,直接衝出了圍欄,差點兒就以為自己會是摔死的。」秦綰趴在圍欄上悶笑。
「你師父及時救了你?」李暄猜測。
「才不是,我一個人。」秦綰笑得肩膀都在不住地抽動,「掉到半空中,然後我就發現不動了,原來師父怕我一個人的時候不小心掉下去,在半山腰的地方拉了一張網,結果我就掉在了網上。」
「墨閣主有心。」李暄由衷道。
「可是,我小時候太淘氣,經常到處跑鬧失蹤,讓長輩來找我,所以幾天沒看見我,也沒人奇怪。」秦綰笑得更厲害了,「結果,我在半空的網上呆了整整七天,終於被發現不對的姬夫人給找到了,沒摔死,卻差點兒餓死,幸好當中下了一場雨,不然肯定渴死了。」
「……」李暄看著笑得歡快的女子,柔和了眼眸。
這個,才是褪下了所有的保護色,最真實的她。
而自己對於這樣的她……偏偏喜歡得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