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給江漣漪添妝
五月下旬開始,京城的喜氣更重,越是臨近六月初一的日子,連江漣漪也被江轍拘在家裡,跟著尹氏整理自己的嫁妝。
說起尹氏,江轍還備了禮,打發了尹誠到安國侯府專程道謝。
聽說換了蘇青崖的藥方后,每次一發病就纏綿日久的尹氏這回三天就大好了,看起來完全不會耽擱女兒出閣,不過,這麼一來,有更多人直接求上那掛了蘇宅牌匾的小院。畢竟秦綰身處深閨,也不是那麼容易見到的。整日里人來人往的,偏生一個個臉皮奇厚,愣是杵在門外等,惹得蘇青崖不勝其煩。
秦綰無奈,乾脆稟報了秦建雲一聲,派了兩個侍衛去守門,順便把蝶衣也派了過去看管內宅。
蝶衣最知根知底,正好幫著蘇青崖試藥,以免出差錯。執劍已經送回來幾個惡貫滿盈的江洋大盜了。
日子飛快地過去,直到寧王府的李少游親自上門,給秦大小姐送了幾盆牡丹,秦綰這才驚覺,之前說著要改建王府後院,不知不覺間,已經是牡丹盛開的季節了。
「挺漂亮的。」秦綰看著那兩盆花,純白如雪的玉樓春,濃艷火紅的洛陽紅,心裡也歡喜。
「小姐,這要放哪裡?」荊藍笑問。
「這兩盆放我房裡去。」秦綰笑眯眯地道,隨即看看其他雖然不如這兩盆品相好,卻也盛開的花朵,猶豫了一下,又道,「挑兩盆顏色素雅的放書房,這個——送去給瓏兒玩。」
說著,她指指那一盆翠綠可愛的豆綠。
其實,李暄送來的牡丹中,這盆綠牡丹才是最珍貴稀有的品種,可惜秦綰不怎麼喜歡綠色的花朵,正好小丫頭喜歡。
「大小姐真是寵愛四小姐。」李少游微笑道。
「我的妹妹,當然是要自個兒疼的。」秦綰道。
「王爺說了,明天請大小姐出城賞花。」李少游遞上一張帖子。
「知道了,我會準備好的。」秦綰笑著接了,讓朔夜送了人出去。
雖說她平時也總和李暄一起出門,但既然是要出城,總還是需要一個正式的邀請的,不然安國侯府臉面上不好看。
至於明天,五月的最後一天……江家大小姐曬妝的日子,又與她何干?她和江漣漪的關係可沒好到去給她添妝的地步。何況,她要真去了,李鈺才該覺得驚悚呢。
不過,被李少游提醒了一下,有一件事倒是可以趁著這段時間張氏被禁足,失去話語權的時候趕緊辦了,免得平生枝節。畢竟,秦珍的婚事就定在九月十三,到時候總不能不讓張氏出來。
想著,她就直接去書房見了秦建雲。
「你說,要把瓏兒記到你母親名下?」秦建雲聽了她的來意,不禁有幾分意外。
他原本以為,這個女兒應該是深恨柏氏的,就算最近和秦楓秦瓏的關係有所好轉,甚至直接教養了秦瓏,卻也沒想到她願意接納秦瓏成為嫡女。
「不過是個女兒罷了。」秦綰笑道,「爹爹,嫡女和庶女能嫁的門第可大不一樣,瓏兒若是嫡女,自然可以眼光更高一些,將來也為秦家多拉攏一門得用的姻親,而秦家又不是出不起一份嫡女的嫁妝。」
「這事,是不是太早了?瓏兒才不到四歲。」秦建雲道。
「就是要早。」秦綰正色道,「爹爹,從小被當成嫡女教養,和一個庶女議親前才記入正室名下,在那些高門大戶、書香世家看來,差別是很大的。」
秦建雲聞言,心中微動,頓時想起了秦綰和秦珍的婚事帶來的好處。
因為連著出了兩個王妃,這幾年他得稍微避避嫌,至少秦珠的親事不可能太高了,以免遭皇帝忌諱。不過,秦瓏出嫁少說也是十年後了,到那時,秦家應該已經消化完了這兩樁婚事帶來的收益,可以再咬下一口了。
越想,越覺得可行。
然而,他還是有些疑惑:「既然如此,把瓏兒記在張氏名下就行了,正好張氏作為嫡母,在你出嫁后,也能繼續教導瓏兒,名正言順。」
「爹爹,我娘親不但是原配,身份高過繼室,而且有南楚公主的身份,記在她的名下,更加尊貴。」秦綰微笑道,「既然要做,就要做最好的,何必再降一等呢?」
「這倒也是。」秦建雲點點頭。
「何況,母親聽祖母的。」秦綰又提醒了一句。
「那就這樣決定,挑個好日子,把族譜上瓏兒的名字改了。」秦建雲聽到這句話,立即下定了決心。
母親不喜歡瓏兒,想必不會同意這件事,張氏一向孝順母親,怕也不肯答應,別到時候原本一樁喜事變成尷尬。至於清河公主……娘家遙遠,只要他和秦綰同意,就可以直接辦了。
「謝謝爹爹。」秦綰很滿意。
「謝什麼,都是為了家族。」秦建雲一擺手,再看看眼前亭亭玉立的女兒,想起早逝的髮妻,也不禁心中一軟。
秦綰的相貌是極似清河公主的,只是氣質上比起清河公主的內斂貴氣,更加鋒芒畢露了些。
「怎麼了?」秦綰疑惑道。
「今天早朝後,陛下將爹爹招到御書房,親口許了你的婚事。」秦建雲道。
「哦。」秦綰眨眨眼睛,乾巴巴地看著他。事實上,她也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因為……她知道得其實比秦建雲還更早些。
「等太子大婚後,宮裡會有賜婚的旨意下來。」秦建雲只能自己接下去說道,「因為有陛下賜婚,之前的提親問名的禮節都可以省了,六月二十八直接下聘,到時候你要準備好回禮。」
「知道了。」秦綰應道。
衣服什麼的都做得差不多了,不過錦囊……算了,這幾天再去跟姬夫人學學吧,總得表面看起來能見人才行。
雖說秦綰不怎麼在乎婚禮有多隆重,但畢竟一生就嫁一次,至少也不能被人看笑話。
「行了,那你去吧,明天出城多帶幾個人。」秦建雲笑眯眯地道。
「是。」秦綰達成了目的,心滿意足地回去了。
順便,也差人跟秦楓說了一聲。
「什麼?把那個死丫頭變成嫡女?」張氏睜大了眼睛,聲音完全沒有了往日的溫柔。
「是的。」聆音惴惴不安地低著頭,看著腳下一堆碎瓷片。
知道夫人聽到這個消息後會生氣,但也沒想到夫人會勃然大怒到連最喜歡的定窯茶具都砸了。
「豈有此理,簡直欺人太甚!」張氏在屋裡走來走去,咬牙切齒。
把秦瓏記入清河公主名下,豈不是說,以後秦瓏這個出身卑賤的庶女,在身份上竟然壓過了她的珍兒和珠兒?
這讓她怎麼能忍受!
「去,去把二小姐請來。」張氏道。
「是。」聆音答應一聲,趕緊小跑出去。
「愣著幹什麼?還不收拾乾淨,萬一傷到了二小姐怎麼辦!」張氏環顧了一下,又怒道。
「是,夫人。」侍立在一邊的小丫頭趕緊過來,收拾地上的碎瓷片。
「安靜點!」張氏被瓷片敲擊的聲音吵得更加心煩,氣也就更不順了。
「是。」小丫頭一驚,手上一顫,手指就被割破了一道,流出血珠來,但夫人正在氣頭上,她也不敢喊疼,只能忍著眼淚,把地面都收拾乾淨。
「怎麼傷著了?」張氏這才看見她手上已經染開的大片血跡,微微放緩了口氣,「下去上點葯,今天不用你伺候了。」
「謝夫人。」小丫頭鬆了口氣,趕緊屈膝行禮,輕手輕腳地退下。
很快的,秦珍就過來了,身上還是一副準備出門的打扮。
「珍兒要出去?」張氏皺了皺眉。
「正要去丞相府。」秦珍答道,「明天漣漪曬妝,女兒去幫幫忙。」
「那罷了,你趕緊去吧,娘這裡也沒大事。」張氏緩和了口氣,慈愛地道。
江漣漪是太子妃,又是珍兒的三嫂,正是該好好交往的人物,更不能怠慢了。
「娘……真的沒事?」秦珍猶豫了一下,還是坐了下來,握著她的手道,「女兒晚去一步不打緊的,娘怎麼生這麼大的氣?」
「你知不知道你爹要把秦瓏那丫頭記入清河名下?」張氏道。
「這麼快?」秦珍驚訝道。
雖說,她看著秦綰的態度就覺得這是遲早的事,不過,母親一禁足,她立刻就落實了這事,還真是一點兒機會都不放過啊。
「而且你爹居然只派了個人來通知了一聲,我到底是這個侯府的當家夫人啊!」張氏抹眼淚。
「娘,你先別哭。」秦珍嘆了口氣,安慰道,「爹爹已經決定了,我們反對也沒有用,這個時候,還是不要惹爹爹生氣了。」
「那就這麼算了?」張氏氣悶道。
「不算了又如何?」秦珍無奈道,「還好,只是一個嫡女罷了,了不起就是多出點嫁妝,只要爹爹不是要把大哥也記入大夫人名下,就算了吧。」
「那倒是不會,秦綰那死丫頭也不能幹這麼打她娘臉的事。」張氏冷笑道,「不管怎麼說,秦瓏總是柏氏正式入府後才出生的。」
「所以,娘千萬忍一時之氣,先討好了爹爹,把管家權要回來再說。」秦珍道。
「娘明白。」張氏按著她的手,又心疼道,「這段時日也苦了你了,那死丫頭哪會好好替你辦嫁妝,要是你爹不管管,你出嫁的時候可怎麼辦啊。」
「娘……」秦珍聞言,臉色卻非常奇怪。
「怎麼了?秦綰果然欺負你了?」張氏緊張道。
「沒有。」秦珍搖了搖頭,很有種不知道從何說起的糾結,好半晌才道,「大姐……給女兒置辦的嫁妝非常豐厚,錦緞花色都是今年的新品,首飾頭面一律是摘星閣出品,傢具是娘親早就吩咐打造的,大姐也沒有更改,田莊鋪子也是盈利的,陪嫁的丫鬟家奴讓我自己挑選,其他零零總總的東西加起來,除了沒有了那批南楚珍藏之外,竟是比娘親置辦的還要厚重三分。」
「什麼?」張氏聽得瞠目結舌。
「女兒也不知她在想什麼,只是爹爹很滿意,還誇她大度。」秦珍苦笑。
「那死丫頭竟然會這麼好心?」張氏依舊是不敢相信。
「女兒也百思不得其解。」秦珍也是一臉的困惑。要說秦綰故意怠慢她的嫁妝,或者是拿捏著這事等她上門去哭求服軟,秦珍都有心理準備。反倒是秦綰事事周到,反而讓她心裡很不安。她的這位大姐會是如此寬厚不記仇的人嗎?想必,厲害的都在後頭等著吧!
「罷了,你先去丞相府吧。」張氏發泄了一通,也終於冷靜下來。
「是。」秦珍起身答應。
剛離開張氏的院子,迎面就看見秦綰帶著荊藍走過來。
「大姐。」秦珍趕緊招呼。
今時不同往日,這個曾經被關在小院里自生自滅的姐姐,如今卻有了主宰她命運的力量,至少秦綰要是樂意,給她的嫁妝動點手腳是絕無問題的。
「二妹來給母親道別?」秦綰看看她一身裝扮。
「嗯,去趟丞相府,大姐明天也會去吧?」秦珍道。
「真不巧,王爺約了我明日出城賞花,就不去了。」秦綰微笑道。
秦珍無語,明日江家大小姐曬妝,十里紅妝入太子府,滿京城誰人不知?偏偏約了明日出城賞花,怎麼想都是故意的。
「那就不耽擱二妹了。」秦綰笑笑,與她擦身而過。
秦珍若有所思地看著她離去的方向,看秦綰的衣裳打扮,顯然也是準備出門的,可她走的卻是西北角的角門而不是正門。那個方向……是蘇宅?
不可否認,秦珍是有些嫉妒了。
秦綰只是隨著使節團去了一趟南楚,不但帶回來那麼多錢財,從郡主成了公主,最重要的是,認得了那麼多厲害的人物。
姬夫人,蘇青崖,光是這兩個人就能成為她很大的一股勢力了。
也就是去了一趟南楚,寧王原本還是曖昧不明的態度,卻突然變成非卿不娶了,也不知道這丫頭是怎麼迷惑了寧王的!
「小姐?」或許是她駐足的時間太久,身後的侍女疑惑地叫了一聲。
「沒事,走吧。」秦珍收回了目光,淡淡地道。
第二天一早,丞相府門口就熱鬧起來,吹吹打打中,整整一百二十八抬嫁妝用扎了紅花的描金木箱裝著,抬往太子府,隊伍長達數里,第一抬進入太子府的時候,最後一抬還沒出丞相府庫房,為此隊伍不得不繞了遠路,兜了個大圈子前往太子府,以免太過擁擠。
不提太子府里張燈結綵大擺宴席,丞相府里,四五個陪著江漣漪的少女都是平時交情最好的,秦珍自然在內,連白蓮都在。
原本,江漣漪雖然對白蓮消除了惡感,但畢竟交往時日不長,這樣的場合是輪不到她的。可耐不住人家掛著寧王表妹的名分住在寧王府中,於是在李鈺的暗示下,江漣漪就把白蓮也請上了。反正這女子會說話,又對她低眉順眼的,偏生還不讓她覺得是諂媚奉承。
幾個姑娘送上的添妝禮自然不會太過貴重,一件首飾,或者一副綉品足矣。
江漣漪穿著一襲粉色的春衣,眉目間掩飾不住得意和喜悅。
過了明天,她就是東華的太子妃了。
「現在還能叫一聲妹妹,明日可叫不得了。」秦珍笑著送上一個錦盒。
「是啊是啊,要叫三嫂了。」旁邊的幾個少女起鬨道。
「你鬧吧,過兩個月,本小姐會全部鬧回來。」江漣漪一抬下巴,目光轉了一圈,又道,「你們幾個不是還都沒嫁嗎?總有報復回來的時候。」
「哎,三嫂還是饒了我吧。」秦珍一臉的怕怕。
「先看看珍姐姐送的什麼,若是不滿意,就不饒她。」白蓮抿嘴笑道。
「就是就是!」眾人一片附和。
「好。就讓我瞧瞧。」江漣漪接過錦盒,一打開,嘴角的笑容瞬間凝固了。
「怎麼了?」白蓮奇道,「珍姐姐送的什麼寶貝,把人都看得愣住了?」
秦珍也怔了怔,江漣漪喜好流光溢彩的金珠寶石,所以她選的是一支輝耀閣新出的紅寶石流蘇鳳釵,雖然在這群少女中應該是最貴重的一件添妝禮,但江漣漪什麼好東西沒見過,能看一支金釵看呆?何況那個表情……怎麼看也不像是高興,反而像是見了鬼似的。
「什麼啊?」幾個少女湊了過去。
「這支玉簪好漂亮啊,是摘星閣還是明月樓出的?好像沒見過呢。」說話的是尹家這一代唯一的嫡女尹無雙,今年只有十四歲。
玉簪?秦珍臉色一變,她選的是金釵,上面沒有一絲一毫鑲嵌玉石,怎麼會變成玉簪的?
江漣漪緩緩地把錦盒放到桌上,就連胭脂都遮蓋不住她那慘白的臉色了。
「表姐,怎麼了?」尹無雙慌忙扶著她道。
「是啊,這玉簪哪裡不對嗎?」另一個女子茫然地問道。
「我記得……這好像是明月樓兩年前的款式?叫做一卷蓮心的那支孤品玉簪,當時我很喜歡,可是母妃不讓買,後來沒幾天就不知被誰買走了。」年紀最長的信郡王府嫡出的懷寧郡主李悅猶豫了一下,有些不確定地道。
「兩年前?」眾女都訝然了。
以秦珍的身份,不至於送個兩年前的舊物吧?
「這……不是我的東西。」秦珍也臉色發白。
「不是?」眾女怔住。
「我、我送的是輝耀閣的一支金釵,鑲嵌紅寶石的。」秦珍有些語無倫次地道,「出門之前我還檢查過盒子,不會錯的,怎麼會突然變成這支玉簪了?」
「怎麼回事啊?」她這話一出,大家更是莫名其妙了。
金釵變玉簪?要不要這麼玄幻的。
「表姐,你臉色好差啊。」尹無雙幾乎快哭出來了。
「這玉簪,哪裡有問題嗎?」白蓮溫柔地問了一句。
江漣漪抿著嘴唇,眼神極為可怕,但最深處卻殘留著一抹深深的恐懼。
這支玉簪,她怎麼能不認得?兩年前,歐陽慧為了剪除陰山老魔的威脅,遠離京城,她正好能與李鈺經常相會。直到傳來歐陽慧即將回來的消息,李鈺為了拉攏安撫那女人,就去明月樓買了這支簪子。
當時,江漣漪也在場,還挑了一對更貴重的手鐲,只是她也不怎麼喜歡玉飾,平時都是壓在箱子底下的。
聽說,歐陽慧極為喜愛這支玉簪,連死的那天都戴在頭上的,後來就隨著屍體一起入葬了。
那麼,眼前的這一支,究竟是有人別有用心地仿製出來的,還是……真就是陪葬的那支?
一想到這玉簪很有可能是從歐陽慧墳墓里挖出來的,甚至是從腐爛的屍體頭上拔下來的,她就下意識地打了個寒顫,一股涼氣從腳底升起,整個人就像是一襲單衣站在風雪中似的,遍體生寒。
「漣漪?」秦珍見她一直沒說過話,小心地叫了一聲。
「這玉簪是哪裡來的?」江漣漪猛地抓住了她的手臂,厲聲喝道。
「痛!」秦珍嚇了一跳,又被她用那種指甲都嵌入肉里的力道抓著不放,不禁發出一聲痛呼。
「漣漪!你先放手!」幾個少女一驚之下,趕緊七手八腳地上來,先把秦珍解救出來。
「這是哪裡來的?」江漣漪大聲道。
「我說了,我真的不知道!」秦珍也委屈,更覺得莫名其妙。
明明出門前還檢查過一遍,路上都是自己的貼身侍女拿著,也沒撞上過什麼人,直到進了江漣漪的院子,她才從侍女手裡接過來,絕不可能有人能替換裡面的東西。除非是在這屋裡的時候,剛剛亂鬨哄地鬧了一通,錦盒放在小桌上,有一會兒的時間她沒注意。
可是,仔細想來,並沒有侍女進來過,除非這是屋裡幾個女子乾的。
然而……這裡的人都是江漣漪的閨中好友,平時和她關係也不差,誰會幹這種莫名其妙的事?只有一個白蓮不太熟悉,但白蓮今天一直跟著江漣漪,幾乎一刻都沒有離開過,若是她能在眾人眼皮子底下偷換東西,那豈不是比慣偷還厲害?這怎麼可能!更何況,白蓮也沒道理幹這種事啊。
「這簪子……」李悅皺著眉,拿起了玉簪,湊到鼻端聞了聞。
「簪子怎麼了?」秦珍問道。
「果然沒錯。」李悅一臉的不解道,「我平日愛調香,對氣味比較敏感,剛剛就覺得這簪子上似乎有一股泥土味。」
「不是吧?難道這簪子在土裡埋過?」尹無雙脫口而出。
「不是我!」江漣漪猛地雙手抱頭,發出一聲尖叫。
「漣漪?」所有人都被她的反應給嚇到了,也對她的話覺得茫然。
這個……當然不可能是江漣漪埋的,這還用她說嗎?
一瞬間,房間里靜得落針可聞,遠處的鼓樂聲彷彿來自於另一個世界般遙遠。
「珍兒,你真的不知道這玉簪的來歷?」李悅拉過秦珍低聲道。
「我真是不知道,好端端的,怎麼裡面的東西會被換了呢。」秦珍急得都快哭了。
她不傻,還很聰明,光看江漣漪的反應就知道,這玉簪一定關聯著一樁大事,而江漣漪,明顯就是一副做了惡事被冤魂索命的驚懼模樣,很有可能,這支玉簪就是苦主之物。
「表姐,表姐!你別嚇我啊。」尹無雙淚汪汪地拽著江漣漪的袖子。
邊上的人臉色也都不好看,這大喜的日子,卻弄出這麼一樁事來,明天的婚禮能順利舉行嗎?
「這……要不要派人去通知太子殿下?」白蓮遲疑道。
「不要!」江漣漪尖聲道,「沒事的,什麼事都沒有。」
「真沒事?」李悅道。
「沒事!」江漣漪點點頭,雖然臉色還是蒼白,但神色卻是鎮定下來了。
雖說她的第一反應也是馬上告訴李鈺,但還是勉強按捺了下來。她不能確定李鈺知道了歐陽慧的陪葬品出現在這裡會是什麼反應,但明天就是婚禮了,這輩子最重要的日子,她絕對不允許出現一絲不完美。
至少,等大婚後再說吧。
「今天的事,不許傳揚出去。」江漣漪警告道。
「知道了。」秦珍第一個點頭,心裡始終很不安。
不管怎麼說,這疑似隨葬品的玉簪總是經由她的手帶來的,江漣漪不遷怒她就好了。
「想來,應該是某人的惡作劇吧。」李悅強笑道。
「是啊是啊。」眾女連連點頭。儘管心裡明鏡似的知道這絕不是什麼惡作劇,但大喜之日,還是沒人想去觸霉頭,反正又不是自己成親,說點吉利的就是了。
然而,出了這麼一樁事,明日大婚的喜慶之上,終究是蒙上了一層陰影。
而此刻,城外的別院里,秦綰躺在花園裡藤編的躺椅上,手裡捧著一杯果子酒,身邊被牡丹簇擁,神色間一派慵懶。
「東西應該送到了吧。」李暄用手指戳著一株牡丹,淡淡地道。
「如果白蓮不出差錯的話。」秦綰道。
「沒想到你連偷盜的技巧都會。」李暄說道。
「好歹我也和盜皇簡一在一起十幾年,總是學到兩手的。」秦綰笑道。
秦珍其實沒猜錯,她的金釵確實是混亂中被白蓮換的,若是她有那個魄力搜查,就能從白蓮身上找到原本她預訂的那支金釵。只可惜,白蓮畢竟是寧王的表妹,秦珍不敢。再加上,秦珍自己也不信白蓮能做到,根本就沒有怎麼懷疑。
秦綰把從簡一那裡學到的技巧教給白蓮,而白蓮只是苦練了兩天,真要去做賊那當然不夠,可趁亂換個東西,一群對她毫無防備的閨中少女卻防不住。
而那支玉簪,確實是從歐陽慧墓中取出來的,當然,這麼久了,肯定不會有什麼泥土氣的,所以秦綰還特地把簪子在牡丹花下潮濕的泥土了埋了兩天才挖出來。
「李鈺不怕鬼神,但江漣漪卻是怕的。」李暄道。
「她若是不怕,我嚇她做什麼?」秦綰驚奇道。
「不知道明天新娘子有沒有力氣完成婚禮。」李暄笑道。
要知道,大婚的儀式是非常繁瑣的,一整天幾乎沒法吃東西,而且太子大婚,那過程比起一般的人家更是繁瑣數倍,還要去太廟祭天祭祖,這一通折騰下來,體質差的小姐都能去半條命。
要說江漣漪的體質當然是不錯的,不過今天被秦綰這麼一嚇,晚上也不知道睡不睡得著覺,不管怎麼說,明天的精神一定不會好。
希望李鈺不會那麼倒霉,要是新娘子拜堂拜到一半暈過去了,那可就太煞風景了。
「她要是完不成婚禮,怎麼享受我送給她的禮物呢?」秦綰目光流轉,卻滿是冷意。
「都安排好了?」李暄問道。
「我辦事,什麼時候出過差錯。」秦綰一挑眉。
「那就,預祝紫曦……旗開得勝。」李暄湊過去,手裡也拿著一隻小酒杯。
秦綰輕輕一笑,抬手舉杯,與他輕輕一碰杯,隨即一飲而盡。
黃道吉日么,嗯,確實是個好日子。明天的太子府……一定會很熱鬧的,非常、非常熱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