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六章 局勢
「啊~~~~~」一聲慘叫響起。
墓室是封閉空間,頓時迴音不斷地響起,更讓人聽得毛骨悚然。
秦綰都沒忍住捂住了耳朵,隨即一腳踢在某個發出噪音的白痴的屁股上,把人直接踹進了墓室,摔個狗吃屎,聲音頓時戛然而止。
「對不起……」葉隨風乾笑了一聲。
「葉公子,該不會你連死人都怕?」秦綰黑線道。
「沒……」葉隨風淚奔。
習武之人怎麼可能會怕死人,殺人都殺過。但是……這種陰森森的墓穴里,突然就出現好幾個死人,還是一下子出現在距離自己不到一臂的距離內,正常人都會被嚇一跳的好嗎?尤其這兩個死人面目青紫,神態猙獰,還是站著的姿勢,簡直就像是一副隨時準備起屍的樣子!
葉隨風從地上爬起來,又納悶地看了秦綰一眼。
好吧,這個絕對不是正常人。
一個女人,看到這場景,居然臉色都不變一下,太打擊人了好不好?
「看什麼?」秦綰一聲冷笑道,「你要知道,死人才是這世上最讓人放心的東西了。」
葉隨風一愣,不是不能理解這句話的意思,只是在他看來,就算貴為攝政王妃,但眼前的女子可是正經的安國侯府嫡出大小姐,就算幼年時生活不如意,可大家子里誰家後院沒有點兒齷蹉事呢?要怎麼樣的經歷,才能養出這等性情的女子。就像是……已經經歷過世間所有的悲歡離合。
秦綰卻沒再理他,舉著夜光石靠近了那幾具屍體。
不知道殺人的人是出於什麼心理,屍體都是站立著的,從臉上定格的表情也可以看出,死得很痛苦。
「中毒而死。」秦綰立刻判斷道。
「這些是什麼人?」葉隨風終於鎮定下來,開始圍著屍體打轉,好一會兒才猶豫道,「看穿著打扮,好像是……百姓?」
這話說得他自己都沒信心。這是什麼地方?皇陵,太上皇的陵寢。
要真是幾個平民百姓,誰殺的暫且不論,何必大費周章地把屍體藏到這種動輒要滅九族的地方來?
「是工匠。」秦綰道。
「工匠?」葉隨風怔了怔,隨即恍然大悟,「修建陵墓的工匠?可我朝並沒有修建完陵墓便讓工匠殉葬的傳統,這些工匠早就應該回家了,若是有人失蹤,京城令不可能不知道。」
「不,還有一些工匠沒有遣散。」秦綰搖了搖頭。
葉隨風微一思索,就明白了她的意思,朝外面指了指,小心道:「王妃說的是,外面那些隸屬於工部,最後做封墓的工匠?」
「不錯。」秦綰道。
「那些人隸屬工部,彼此熟識,若是少了人……」葉隨風說著,猛地臉色一變,「有人精通易容之術,外面的工匠里有混進去假冒的!」
「終於想通了啊,真快。」秦綰的語氣與其說是讚賞,更像是諷刺。
「……」葉隨風只想淚流滿面。
秦綰抬手輕輕碰了碰屍體的頸側,觸手的感覺可以推測,應該死了有兩三天了,因為墓室內乾燥而寒冷,沒有出現明顯的*現象,或許也有毒藥的關係,讓屍體僵硬得和石化沒什麼區別。
這裡是皇后的墓室,在喬太後去世之前,正常情況下,墓室是密封的,沒有人會進來,用來藏屍體果然最好不過了。畢竟,躲在陰暗的陵墓里偷偷殺幾個人混進去容易,可要把屍體弄出皇陵,齊末也沒昏庸到那個程度。
「那麼,陛下棺內的火藥,也是那幾個假冒的人做的手腳?」葉隨風問道。
陵墓內部的機括誰都不熟,那麼,葬禮的時候在前面開路,出來時斷後,一路打開機關的那幾個工匠就顯得格外可疑。
「要做手腳,宮裡也可以。」秦綰繞著墓室走了一圈,沒再發現什麼可以的東西,這才道,「本妃最好奇的是,明明是爆炸,為什麼沒有硝煙味?」
「這個……」葉隨風想了想道,「對於火藥,最精通的肯定是霹靂堂,霹靂堂的前身是前朝皇族的特殊部隊,掌握著一些秘方,再加上千年時間,幾十代人的完善,就算現在各國的工部和兵部,也比他們差得遠了。」
「霹靂堂……在南楚吧?」秦綰皺了皺眉。
「霹靂堂和南楚皇室的關係不太好,聽說是因為拒絕招安。」葉隨風道。
秦綰還是覺得疑惑。技術上的差距,或許威力和穩定度能差很多,可是,能把火藥特有的硝煙味也去除得如此乾淨嗎?
「王妃,這裡沒別的了,要不要去別處看看?」葉隨風提議道。
「好,再……」秦綰一轉身,剛要答應,話才出口,眼角的餘光卻猛地瞥見一個東西,不由得臉色一變,再次將葉隨風踢了出去。
「王妃,又怎麼了?」這次葉隨風其實是看見了,但是……王妃踢他,他敢躲么?
秦綰把夜光石交到左手,右手已經取出了陰陽扇,鋒利的邊緣一劃,挑開了離她最近的一具屍體的上衣。
這下,不用她說話,葉隨風就倒抽了一口涼氣。
卻見那屍體懷裡藏著一根如同新年時放的爆竹似的筒狀物,隱約還露出一絲引線,不用檢查就知道那是什麼東西。
「這個,不會爆炸吧?」葉隨風咽了口口水,緊張道。
秦綰小心翼翼地抽出那根東西,兩根手指捻了捻引線,隨即一聲冷笑:「如果我們是舉著火摺子進來的,現在只怕沒有炸死也要燒個半死了。」
葉隨風想起入口處自己那個被打落的火摺子,不禁打了個寒顫,一陣后怕不已。
「這引線是特殊材料,我曾經見過,溫度只要稍高,就能自行燃燒。」秦綰說著,手裡已經熟練地掐斷了引線,完全杜絕了燒起來的可能性。
「這個『溫度稍高』的標準是?」葉隨風虛心地問道。
「……」秦綰看了他一眼,慢吞吞地道,「太陽下照一照的程度。」
葉隨風露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
可以想象,如果舉著火摺子靠近屍體查看,引線立刻就會被點燃,這個距離之內,神仙也要被炸個粉身碎骨。
「真是好算計。」秦綰的語氣里居然帶著幾分讚賞。
「王妃,這陵墓里該不會還有火藥吧?」葉隨風道。
「他們冒充工匠在墓中進出數日,能做的手腳肯定不是這麼一兩處的。」秦綰聳了聳肩,轉身走了出去,「走吧,不然你就留下和他們作伴吧。」
葉隨風看看面相猙獰的屍體,一個激靈,趕緊跟了上去。
這回秦綰沒讓葉隨風走前面,倒不是捨不得這個「誘餌」,只是怕他毛手毛腳的,反而惹出禍事來罷了。
好在葉隨風雖然對機關一竅不通,甚至借著夜光石的微光只能勉強看到一點兒影子,但至少他足夠聽話。
·
而此時,陵墓之外早已亂成一團。
攝政王夫婦、皇帝以及大半的皇族都進了太上皇的陵墓,可這個時候,陵墓……塌了!
外面的廉郡王驚得幾乎站立不住,什麼病都要一起發作了,還是被兩個侍衛攙扶著才沒直接滑坐到地上去。
「王爺,這可如何是好?」守衛皇陵的齊末雖然年輕力壯,但實在也好不到哪裡去,在他守衛之下的皇陵出了這麼大的事……不管裡面的人有沒有事,他自己都難逃一死,甚至,最壞的情況,裡面的人都死了,他齊末一條賤命怎麼夠賠?滿門老少的性命,包括他手下的兵將,全部都是一個死!
「這這……」廉郡王顫抖著嘴唇,半天說不出話來,倒讓齊末看著心驚膽戰。
若是這位老人受不得刺激直接倒下了,可就真連一個能做主的人都沒有了。
「派人去請江相和凌元帥回來!」就在這時,一個清亮的聲音響了起來。
「對對。」齊末這才反應過來,抬頭看了看說話的人:「凌少將軍……」
凌子霄也很頭疼,不過,這不是天塌下來還有高個的去頂嗎?而且他總覺得,如果攝政王沒事,除了幕後有關的人之外,不一定會牽連無關,若是最壞的情況……連皇帝都要換一個了,誰知道這要怎麼追究?先找找旁系中哪個世子能做皇帝就是個天大的麻煩了。
想了想,他又加了一句:「還有杜太師。」
「啊,是。」齊末現在是有人說什麼他就做什麼。
「記得封鎖消息,別一路嚷嚷地滿京城都知道了!」凌子霄叮囑了一聲,一面也開始分派隨行的禁軍把守住皇陵各處出入口,不許任何人進出。
能出這麼大的簍子,現在凌子霄完全不信任齊末和他手下的兵將。
齊末安排完畢,抹了把汗,這才看向凌子霄的背影,不由得感慨。
凌家是將門世家,凌子霄身為元帥獨子,齊末對他並不陌生,只是,這才多久不見,從前那個有些衝動,做事稚嫩的少年已經完全脫胎換骨,似乎在攝政王夫婦身邊,成長速度總是快得讓人絕望。
這會兒工夫,百官還沒走進京城的大門,快馬在半途就能追上。
很快的,江轍、凌從威和杜太師就匆匆折返,除了去請人的禁軍,一個隨從都沒帶。
「丞相大人,您看這……如何是好啊。」齊末終於找到了主心骨。
誰都知道,雖說凌從威和杜太師也在,可這裡真正能做主的人是誰。
只有江轍才是攝政王的心腹,其實所有人都不明白,獵宮之變中,江轍明明參與得不少,甚至是他一手屠了尹家,可之後不但沒有被追究罪責,攝政王還親自策馬出城,恭恭敬敬把人請回來繼續做丞相,比起太上皇更加信任有加。
就算是惜才,也太過了。
要說因為江轍是攝政王妃的義父,可王妃的親生父親安國候雖然也得重用,卻依舊沒有江轍那麼得攝政王信任。
「修陵墓的工匠呢?」江轍掃了一眼現場便問道。
「都看管起來了。」凌子霄恭敬地答道。
「帶過來。」江轍滿意地點點頭,再看看滿頭大汗的齊末,又搖頭。
這個人不論如何都死定了,不值得再費心思。
說話間,幾個禁軍押送著十幾個工匠走過來。
雖說是隸屬工部的工匠,但這會兒也一個個嚇得腿發軟,連求饒都不會了。
「塌了多少?」江轍問道。
「這……」好一會兒,才有一個年紀最大的站出來,像是領頭的,抖抖索索地道,「回相爺,剛剛小的勘察過,大致上有百餘米。」
「挖開要多久?」江轍直接道。
「挖、挖開?」工匠目瞪口呆。
這可是……太上皇的陵墓是!能隨便挖開嗎?
「江相,這……」杜太師忍不住道。
「陛下也在下面。」江轍一句話就堵住了他的嘴。
其實杜太師這會兒倒不是要反對,只是震驚。
雖說他也覺得應該挖開,畢竟當今更重要,可是……像是江轍一樣,毫不猶豫就說要挖開陵墓,一句話擲地有聲,他自問做不到。
不怕死,只怕史書留名,萬世唾罵。
然而,這個清冷的男人,卻彷彿渾然不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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