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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著眼前的大鐵桶,奢正安嘴裡吐苦水,這些大鐵桶造出來是打突厥人的,不想用到他身上,現在他才明白為什麼他老爹打死來肯造反稱王了。這怎麼打。一退,只怕就成了一團混水,到時候自己人踩自己人。死的更多。
奢正安身邊的衛士已經開始牽馬了,是準備等會兒跑時跑的快一些。
譚正坤已然不見了蹤影。他是知兵的人,等會兒就跑不了了。奢正安見此情景,破口大罵:「什麼德性。」手下有頭人上前道:「大人,我們是不是將陣形往後退一些。」
奢正安抬頭去看,只見前方的小土司們的兵們比剛才江峰帶隊亂射之時已然好了太多,這時若是退去,說不定全軍都會一陣子大亂。似是還可以拼一拼。當下道:「且不退,告訴前面統兵的頭人,若是前面幾家敢退,一律砍了。准進不準退。」
奢正安軍令下達后,奢氏兵更向前排移動,頂前的小土司兵們陣形也更加穩了。
這時對面朝庭的軍陣開始開始向土司兵陣拋射。
一道道流星般的箭雨從天空落下,落在土兵陣形中,發出比下雨更加沉重的聲音,在陌刀手後面,是超過五千人的弓箭部隊,這箭雨的力度和密度,遠遠超過了剛才騎兵騷擾的力度,只聽到土兵們的陣形發出一陣陣慘叫之聲,牌面上長滿了箭支,
但是還是有箭通過盾面射入了人體,在這個距離上,土司兵們的標槍和手斧起來了作用。
奢正安擔心土司兵們的陣形,大聲道:「督戰隊看好,有誰敢退,一併殺了,便有無數督戰隊上前,防止土兵們後退。
無數的箭雨過後,原來密集的陣形,出現了許多的小口,朝庭的兵馬,在五十步外,足足射了十箭,五千人的箭手,將壺中的箭全都射光,當後面的箭手將箭射光后,箭手們向後退。而一線的突擊兵們開始替代了原來他們的位置。
射光了這些箭支之後,土司兵士氣大跌。
向三娃是土司兵陣里較為聰明的人,他和他哥向大娃、向老二一起給土司老爺們做長工,是標準的土民,除去要給土司老爺們上各種東西之外,他們一家還要做土司老爺做各種事,土司老爺家的紅白喜事、土司老爺要出遊、土司老爺要打仗。他們向家兄弟都要去的。
眼下他正將自家兄弟扛在自家面前,向老大最為老實,站在弟弟面前,剛才一陣子下雨的箭,向老大前面一個人被嚇著了,將盾面往前支了一點兒,於是箭從斜面射進來,射進了向老大的身子。向老大死時眼睜得大大的,咕嘟了兩聲,大意好像是今年地里莊稼還沒有收的意思,向三姓眼中帶著淚水,扶住哥哥的屍體,哥哥的屍體為他擋了斜面射下來的箭支,每一支箭射擊中向老大身體一下,向老大的身體便要跳動一下,向老三記不得哥哥的屍體跳動了幾下了。
箭終於停了下來,對面的朝庭兵馬停住了射箭。
向老三不是沒有殺過人,上一次和朝庭兵以交戰,三兄弟站在一起,相互掩護,三個人都沒有事,向老二記得他一錘把一朝庭的伙長打翻在地上了,那一下子打在那朝庭軍將頭盔上,都打出火星了,那人大概是死了吧,自己也算是殺過了人,頭人允諾今年收秋糧可以少收一點,可以也把個頭最大向老二調到前面去了。頭人們將最英勇的人都調到最前頭。
兄弟的身影就在前面十多步以外,向老三可以看到向老二竭力將身子縮小,以抵擋那些箭支,向老二終於躲過了那一陣子箭。
向老三知道對面的朝庭兵馬射完了這一陣后就不會再射了,等會兒是短兵相接,到時候人擠人,槍來刀往,最安全的法子是相互掩護,這樣安全的機會才大,上一次會戰,自家三兄弟相互掩護,打完了後頭一看,除去身上幾處小傷,三個人一個都沒有死,這一次三兄弟都散了開,向老三不知如何是好。身邊的人自己一個都不認識,說得上什麼配合。
對面讓噁心的鐵桶上來了,頭人大喝一手:「扔標槍。」向老二和身邊的人一起,將背的標槍往往上一扔。眾人不是一齊扔的,是分了批次的,不然眾人一齊揮手,保不準一槍戳進自己人脖子上。
對面的鐵桶們,仍然不緊不慢的向前,槍標發出「叮噹」的聲音,那些鐵桶除去身上有幾個白印子,極少有人倒下。極個別的撞到腳上,脖子那裡,運氣不好也怪不得人了。
前排又有人扔了手斧,面對那些大鐵桶,向老三其實覺得,不如用石頭去扔他們,因為石頭的斧頭好像都是一個效果,打在對面的鐵桶上面,發出一陣「嗵嗵」的聲音。這種念頭一進腦袋就停不下來,「用石頭扔他們會怎麼樣呢?」在這緊要的關頭,本是要集中精神,可是越緊張,向老三腦袋越不聽自己的話,他甚至忍不住要真的來試一試,但是看到對面擠過來的大鐵桶,最終克制住了自己彎下腰下拾腳下那壞長著青苔的石頭的想法,
兩邊越來越近,兩邊的人,都可以看見對面人的臉部,向老三手裡汗水出來了,土司兵都握好了手裡的武器,因為大家都知道,「我們要開幹了,我們中間很多人要死在這裡了,我不想死。」
對面的朝庭官兵一聲令下,那長約一丈的斬馬刀立了起來,跟一片樹林似的,不過這樹林是黝黑的,好像上面還沾著油,不錯,就是油,向老二殺過豬,這是頭人們器重向老二,並且將他調到前面的重要原因,向老三看自家兄弟殺豬的刀上面,就是這個樣子,噁心的,帶著黑黝黝的油,聞起來有一種臊味,讓人一聞就恨不得下清江洗個澡。當一片刀林子在自家面前時,誰也不會舒服,向老三極不舒服。
打仗真是件既無聊又噁心的事,我不想打了。這是向老三心裡話。
情況只能說是一邊倒。
鐵桶們揮刀直下。土司兵的陣形就往後退,一直往後退,人擠著往後退,好在鐵桶們走得極慢,要顧忌到隊形,沒有追來,所以土兵們不管頭人的皮鞭,死死往後擠。
向老三此時頭腦裡面只有一團糊,他下意識往前,但是前面又擠著向後。肉體在磨蹭。汗水味讓人噁心。
向老三看到哥哥擠在前面,他竭力揮動手裡的鐮刀,和無數柄從天下砍下來的刀片子們玩迷藏。
他成功的躲過了許多次。而且他身邊的人都死了個精光,現在,他一邊退,一邊向後擠,不擠就要死,站在最前的,只有向老二一人了。他是活得最久的人。
終於,一柄長刀從天而落,向老二的手和他的身體分了開去,哥哥轉過了身子,往後面尋找著,他此時不知道大哥死了,因為頭人命令他們不準回頭,終於哥哥找到了自己的兄弟,兩兄弟眼神相撞,在數柄長刀砍中他之前,哥哥喝出了兩個字。「快逃。」
然後哥哥被長刀再次砍中,血飛進泥地里,真是髒得一塌糊塗。
這時,向老三的頭腦終於醒了過來。
「我不要死,我不要死,我不要為了土司老爺死。我要活。」
在向老三心底,喝出了那一個藏了許久,甚至不敢想的念頭。」我們憑什麼要給你賣命,憑什麼要給你一次又一次壓榨。我受不了,你們別想再從我身上得到一分好處。「
向老三眼中湧出了惡光,那個在後面罵著推著眾人的頭人,正是自己的痛苦之源。向老三將手裡的鐮刀,第一次砍向了那壓榨自己的頭人。
在頭人不可置信的眼神里,向老三狠命抽出了沒入頭人胸膛的鐮刀,這個頭人,無數次用皮鞭抽打土人,無數次合理的奪去土地人們的收成,無數合理的欺壓土人,現在,他不敢相信,這群老實巴交的土民敢向自己動手。
「逃」。
向老三勇氣一過,便看到自己的頭人用不可置信的眼光望著自己,不相信這老實巴交的土人,敢向自己下手,只是向老三的刀已然沒入了頭人的肚子中,向老三看了看頭人的眼神,狠下心,用力將刀抽了出來,那頭人大叫一聲,翻個身,倒在地上,血汩汩流出,動也不動,死了。
其實平時不可一世的頭人,並沒有那麼厲害,一刀下去,照樣是個死。
向老三踏過頭人的屍體,向後衝去,這時向老三臉色潮紅,他從來沒有一天,沒有像那一次這般,為自己活過,為自己爭取過。
其他的土兵們看到了,也開始向後衝擊。不斷有頭人推倒在地,再也沒有人看這些本時作威作福的頭人們一眼,眾多的土民們所想的,就是衝出去,再也不面對對面的大鐵桶了,再也不為土司老爺賣命了。
奢正安大聲道:「督戰隊上。」
一排刀槍閃現在救生的人群面前,那正是奢正安派出的督戰隊。此時奢正安要將自己的部隊撤出,就不得不將前面的人多頂一會兒。前面的人死光了,奢正安也是不心疼的。
向老三高叫一聲:「我們要活。」
然後許許多多的土人們高叫著:「我們要活,沖向了後面的刀槍之中,此時,這衝擊份外有力,因為,這是為了自己,是希望的路程。
看著後面的人潰退,前面本就頂不住的土兵們更不願意拚命,他們紛紛掉轉了頭,向後衝去。
兩軍相交的戰線很快拉出了一段距離。那是因為土兵最多穿藤甲,包頭巾,鐵桶們說到速度,那是萬萬不及土兵們的,加上右威衛隊官看到對方一亂,衝擊本陣,那正是求之不得的事情,是以根本不去管。
這時奢正安的大部隊已將后隊變為前隊,開始向後退去,看出事不可為,自然想保存實力。
張帆早將這一切看到了眼中,江峰領兵衝擊后,江峰所帶的一部兵馬馬力已疲,最好還要再休息一陣子方可。張帆看到機會,此時宣恩的城頭鼓聲終於響了起來,紅旗揮動,正是命騎兵追殺的命令。
張忠嗣立於城頭,他是不知道要幹什麼的,但是周士信以及下面的一眾將官都敏銳的將機會抓到了手中,果斷下令騎兵追擊。看到城上鼓聲響起。張帆大聲道:「騎兵分為五隊,交替策馬,上。」
騎兵們從側面開始了衝擊,這一段路,正是騎兵馬力發揮的時候。兩邊的右威衛自動讓開了路。
這時奢正安派出的督戰隊已經被衝過亂七八糟,潰散的土司兵聽到後面如同雷聲一般的馬蹄之聲,更加不敢回頭,拼著命向沖。
奢氏兵已然撤去了近一里的距離。奢正安在隨從的陪伴之下,拖著大旗,正向後退。
好在奢氏的本陣還沒有大損,退時陣形還算是完整。犧牲了小土司們,換得本陣的平安,也算得上值得。
張帆正帶騎兵們追潰兵,見到此景,看到奢家兵本陣正在向後移動,而本陣的步兵,右威衛在前,陌刀手的移動都稱不上快,想讓步兵去追擊奢正安的奢氏本陣,是追不上了。與其追殺已經亂成一團的潰兵,不如將潰兵留給後面的步卒。騎兵追擊奢氏大陣才是正經。
當下一揮手,跟在自己身後的一隊,五百騎士不再去追擊潰兵了,在戰場上,張帆能調到的,也只有這麼多的,本來手下有近兩千的騎兵,但是他一個前軍副將,也只能指揮手上的五百騎兵。張帆大聲喝令之下,騎士們收起馬刀,開始向奢氏兵陣逼近過去,隴右的騎士們口中還發出「嗚嗚」的呼哨之聲,這些騎士有不少空厥人,自然將突厥人的習慣帶了過來。
不能讓奢家兵們喘息,這就是張帆的想法。
這時,江峰所帶的一千騎士也策馬過來,一千五左右的騎士,開始尾隨奢正安的大陣。
江峰一聲令下。箭如同飛蝗般,撲向了奢正安的大陣,騎兵們奢正安地大陣之外來回賓士,不斷將手中的箭射向奢正安的大陣之中。
城上周士信一見,大聲道:」張將軍,我方此時正宜派出步陣,將奢正安的大陣命住,不可讓他們都跑了。「張忠嗣哼了兩聲,大概是同意了。城上將旗一揮,右威衛分了開去,僅著皮甲的步卒,開始用最快的速度向奢氏大陣移去。
城上將旗揮動,張帆一見,心中大驚。
竟然是要騎兵衝擊奢正安的步陣,將奢正安留住。
巴山之上,群峰之間,白雲繚繞,鶴飛衝天,一座山谷之間。一灰人負手而立,看著眼前一群少林手中持著份量十足的鐵劍,一動也不動。
那灰衣人冷聲道:「使劍的基本功就在手上的筋絡,若是不將手上的力道練起來,那麼任是什麼劍法,你也使不出來,你們手上是五十斤的重劍,十天後,手上拿一百斤的鐵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