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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北地的夜裡,奇寒無比,武傳玉將解雨為他做的棉襖穿在身上,極是暖和,即是武功高手,亦不可能違反自然的規則,用內力一整天護住全身。鏢隊中間燃起大火,中間數十個帳蓬,裡面是大車,還有幾個明裡暗裡值夜的趟子手,武傳玉起手練劍,要找一空曠的地方,巴山派的劍法,按照規矩,是不可以外人面前施展的,張帆曾為此條與胡一達爭辯良久,最後還是答應了一條門規,張帆授劍,大開方便之門,胡一達則正是相反了。


  武傳玉施展輕功,遠處的流民們,在夜裡也有生火的,都是一家家坐在一起,那些沒有生起火的,只怕便要凍死在地里,然後讓狗吃掉,也有讓人吃掉的。


  走了數里,武傳玉找了一別人看不到的空地,將所習的劍法練了起來,除去諸位師叔伯的劍法之外,也將那奪命九式拿起來練,練完一趟,感到沒有出汗,知道自已內力又加深了,心中滿意,蓋因內力越高,越不容易虛汗,此亦是常識。


  正待回營,遠處傳來幾聲慘叫,在林中忽隱忽現,通過白楊林,又有燈光傳來,武傳玉內力已深,自然聽得到,心中起了疑惑,莫不是有江湖仇殺。提起劍,往遠處的白楊林行去,這北地的白楊極高,卻沒有什麼枝葉,武傳玉施展輕功,縱了數百步,看到一堆流民圍在一起,圍住了兩個年青的流民。


  武傳玉停住身,想看清楚再說,武傳玉飛身上了樹稍,輕輕停住身形,一堆流民,將兩人影圍住,地上還有幾具屍體,看破樣子是流民,顯然是剛剛被殺死。


  武傳玉定睛一看,這被圍住的兩個人,正是張文宏與水明苫,此時兩人身穿著一身亂棉襖,面上糊著泥水,裝作流民一般,若不是武傳玉對於水明苫刻骨銘心,只怕也認不出來。張文宏則棄了自已的長袍,抽出一短劍,面對著一大群流民。


  那流民中較為強壯的一人高叫道:「大家上啊,我今天看到這兩小子吃肉餅,他們兩人包中,還有十多個肉餅,那是肉餅啊,大定一起上,殺了男的,搶了這女的,分了這些餅。」眾流民雖然沒有什麼武功,也沒有什麼兵器,可是這流民一堆,粗算一下也有上百個,上百雙眼盯著被圍的兩人,這時,人的眼睛,便如同狼一般。


  張文宏與水明苫那一夜逃得性命之後,知道武親王定然不會放過自己,張文宏當下即想了法子,將身上一身奢華衣物、馬車都扔了,裝成流民,向山東而去,到了孟州,便安全了,孟州有剛剛大敗流民的隴右節度使下軍馬上萬人,都是敢戰之兵,到時,便不用再擔心這些殺手。


  只是人算不如天算,為了躲開一眾殺手,兩人都是行夜路,到了臨近地面,兩人吃餅之時讓流民看見了,身懷糧食,便是大罪,張文宏那裡想到,自己平時看都不看的肉餅子,竟然讓一群流民起了殺人的心思。


  張文宏是有武功的人,殺了幾人,水明苫也算是會武功的,只是她其實從沒有殺過人,而且手中無劍,自然讓一大群流民圍住了。


  武傳玉本是心情極好,看到水明苫,心中一陣子絞痛,此時水明苫已為張文宏之婦,是怎麼也改變不了的事情了,每多看兩人一眼,武傳玉心中便多挨一刀,當下欲轉身而去,不想,此時張文宏發出一聲哼叫,顯然是受了傷,水明苫亦發出了驚聲。


  上次一眾殺手圍攻,必竟然是讓張文宏受了傷,加上張文宏、水明苫生於富貴之家,雖然練了武,必竟是沒有當真的,心理也不過硬,剛才張文宏劍沒入一流民腹中,不想那流民大叫一聲,雙手將劍按住,不讓張文宏將劍抽出,那流民嘶叫一聲;「上啊,大家上啊,搶…」顯然是要死了。


  眾人一涌而上,水明苫花拳繡腿,打倒兩人,不多時流民一涌而上,將她撲倒在地,無數雙手伸向水明苫的棉衣內,另一邊,數十張肉餅被鄱了出來,眾流民正在拚命掙奪,那被張文宏一劍捅死的流民拼盡最後一口力氣道:「給我女兒……留一點兒。」便見無數雙腳在他身上踩來踩去,原來剛才他拚命,正是為了自己將死去的女兒找一口糧食。


  水明苫驚叫聲中,她身上的棉衣被一老漢扯了開去,露出裡面穿是絲綢秋衣,那艷紅絲綢的抹胸在夜色中顯眼至極,如同珍珠在沙灘上露出了光,那老漢顯然驚住了,再接著便是目露邪光,將一張餅往嘴裡一塞,合身撲向了水明苫,用盡全力,去脫水明苫的褲子,既不耽誤吃糧,也不耽誤******水明苫的驚叫,張文宏只是掉頭看了一眼,此時流民們紛紛去爭糧食,再也沒有人去管他了,在流民們的眼中,只有那地上十多張肉餅,那正在努力扒水明苫褲的老漢嘴中的餅沒有全部塞進嘴裡,竟然讓一邊的一漢了子一抓撕下了一半,將老漢嘴外的餅子都搶了過去。然後拚命往嘴裡塞,不想又有人將他撲倒在地,拚命摳他的嘴。


  此時,上百流民,擠在一團,水明苫讓幾人壓倒在地,彷彿是發出哭泣,又向張文宏求助。


  不想張文宏只是伸手摸了一下懷中,看到自己的印信、官引都沒有掉,看到地上被數十流民壓住的水明苫,想了想,從那死去的流民身上將劍抽了出來,看到數十流民圍住水明苫,周圍還有上百個人,個個如狼似虎,顯然一時半刻不能將水明苫救了出來,他也沒有把握能救出水明苫,張文宏轉身便走,看也不再看地上被數人壓住的水明苫,此時要救水明苫,難度顯然有點兒大。在張文宏心中,似是不值得冒這個險。


  人群亂成一團,不見了張文宏的身影。


  那老漢已然將水明苫的褲子脫了下來,顯然黑夜中的女人引起了不少流民的注意,沒有搶到餅的流民開始向這邊圍過來,黑夜中的白色大腿,如同象牙一般光潤,顯然吸引了這些流民的注意力。


  水明苫哭泣了出來,如同嬰兒低泣,嚶嚶而發,武傳玉一聽,心裡對她的一點兒恨意,頓時都灰飛了。


  武傳玉怒從心起,眼著這些流民也是老實巴交之人,不想竟然做此惡事,搶糧也就罷了,竟然做出姦汙婦女之事,本來張文宏在此,他不願在張文宏面前出現,三人處在一起,境況實在尷尬,武傳玉實在都不知道說起什麼,眼著水明苫要受這一群流民所辱,武傳玉再也不顧,從天而降,劍氣森森,人還沒有落下,就發出一十八道劍氣。


  此時武傳玉怒極出手,手不下留情面,那老漢正帶著興奮之色,口水正滴在水明苫的大腿上,不想自己的人頭已然飛將起來,無頭之屍竟然還抱著水明苫大腿,此時前後數個圍住水明苫的流民,不明所已,已然劍氣穿胸,血光飛起。


  那些流民如何知道世上有武功一道,只見武傳玉從天而降,當頭幾人大叫一聲,掉頭便跑,武傳玉何等武功,大喝一聲,劍光炸響,如同一天雷一般,正是張帆的劍法,意為代天除惡之意,這一劍,數個跑得慢的流民,皆身作飛灰。


  眾流民見武傳玉從天而降,又打雷又放光,以為天神下凡,皆一鬨而散了,武傳玉落在地上,看到地上的水明苫,此時水明苫一臉污泥,實在看不出當初衡山玉女劍的風光,武傳玉將手抻出,想扶她起來,卻見水明苫將頭低下,不看武傳玉。


  武傳玉伸手將水明苫拉起來,看到這到處是流民屍體,血流了一地,水明苫衣裳不整,身上還有血,心下酸楚,道:「跟我來。」施展輕功,抱起她,向遠處打尖之地去了。


  武傳玉拉開門,走入了客店堂中,只有一小二在烤火,不住搓著手,堂中只有一人,掌柜的早已去睡了,武傳玉上前道:「小二哥,煩你為我開一間房,我要安置這位——夫人。」那小二看到武傳玉帶著一女子進來,眼神一亮,武傳玉又排出兩錢銀子與他,那小二自是歡喜,口中道:「少俠也學那兩位爺,買了夫人么?實在恭喜恭喜,要不要小的買一些喜事物品來。」原來今天吳老炮便買了許多「囍」的大紅字貼在客房外面,還請了幾個相好的喝酒,算得上是娶了親了,小二以為武傳玉亦是如此,武傳玉自是謝絕了這小二。


  武傳玉正待將水明苫送上樓,此時水明苫衣裳不整,武傳玉將自己的棉衣披在水明苫身上,這身棉衣,還是解雨為武傳縫的,份外厚實,也遮住了春光,不讓那小二看到,武傳玉正要上樓,突然看到張狗兒與幾個趟子手狂笑著向樓下而來,武傳玉心中驚奇,一手攔住張狗兒,道:「張小哥,你今夜不用值夜么,為何不去早睡?」


  此時張狗兒心情極好,後面幾個趟子手都是面作怪喜之色,武傳玉心中實在不解,張狗兒笑道:「武少俠,我告訴你一個大秘密,你聽后,只怕要笑掉大牙。」後面數個趟子手皆道:「說不得,說不得。」但是臉上都帶著戲謔的表情,又盼著張狗兒說出來。


  張狗兒笑道:「少俠,你不知道吧,吳老炮拉著那買來的小娘子要行房,剛才我們便在外面觀看,你猜,我們看到了什麼?」說罷,一臉期待之色。


  武傳玉心頭不舒服,道:「你們便在此聽房么?」趟子手們多是粗野之輩,平日里,是什麼粗話都可以說得出口的,家長里短,葷話一堆,自然也會幹些粗事,這聽房自然也是一樁了,張狗兒笑道:「剛才我們幾個兄弟在那裡聽房,少俠你知道么?那吳老炮竟然舉不起來了,吃了許多酒,行不了房,急得打新娘子,哈哈哈,他干看著那小娘子,卻不能下口。真是大快人心啊。」


  原來今天吳老炮與張狗兒兩人爭那小娘子,張狗兒輸在沒有錢上,他平日里賭得極多,這日看到了這美麗的小娘子,便想買回去,本想讓吳老炮借錢,不想吳老炮一見到那小娘子,眼都直了,想自己將那小娘子買了下來,最後也是吳老炮買下來,張狗兒心中不甘,與幾人來聽房,不想吳老炮因為年紀大的緣故,早年又受了暗傷,見這這小娘子,心中歡喜的過了頭了,舉不起來,不能行房,這下子讓幾個聽房的趟子手大樂,張狗兒恨不得將這個消息傳得全天下都知道,是以喜滋滋的到處開口。


  武傳玉側過身,道:「你們快快回去罷,若是讓史天德老鏢頭知道,少不得又要扣你們銀子。」張狗兒與幾個趟子手正想走,後面一趟子手看到了水明苫的容顏,大聲道:「啊,想不得武少俠也拾到了寶,竟然找到了這般漂亮的女人。實在讓我大開眼界,明天我們也在流民里轉一轉,興許能尋到一兩個漂亮的。」


  武傳玉知道與這些趟子手說什麼他們都不會信,只是道:「你們快快回去,我走時史老鏢頭正要檢查,若是讓他知道你們私下走了,你們月錢可都沒有了。」幾個趟子手笑著出門,張狗兒道:「我們便不聽少俠的房了,少俠今夜可要注意身體。」


  找了間乾淨的房子,武傳玉又去找那老闆,那老闆說好一陣子,才答應將自家女兒的衣服給武傳玉賣一套,可憐水明苫何進曾到過如此地步。


  武傳玉心中早已想好,要說些什麼。


  過了許多時候,等水明苫換好了衣物,武傳玉進了門,將門關上,水明苫亦不言語。兩人面對面,一時竟然無語可說。


  武傳玉開口道:「我先說罷,水——張夫人,你還記得在天山么?那夜,我們兩坐了一夜,那個時候,我心裡便……。」


  水明苫低頭不語。


  武傳玉又道:「那次張帆大師伯問你的話,其實我都聽見了,我手上的指頭,就是那個時候,自己一劍斬斷下來的,因為我發誓,今生不再見你。」


  水明苫抬頭低聲道:」我當時知道你旁邊,謝謝少俠錯愛,我已是張家之婦,當不得少俠之錯愛。「


  武傳玉聽到此處,胸中氣苦,此時千言萬語,似是都說不出來一般,胸口似是堵著一般難受。不知道說些什麼。


  水明苫又低聲道:「武少俠,夜已然深了,還請回去罷。」


  武傳玉嘴裡發苦,應了一聲,轉身便要走,但是又忍了下來,回頭低聲道:」我明日送你回你娘家,你父當能庇佑於你。」


  不想水明苫抬頭,眼睛第一次直視了武傳玉,應聲道:「不,我要去尋夫婿。」


  武傳玉再也忍不住道:「為什麼,他今天棄你而走,那日被人圍攻,他也毫不憐惜於你,為什麼你還要去尋他。」


  水明苫低聲道:「我已有了他的身孕。」


  張帆等騎兵已然衝到了奢家兵大陣的前方,江峰在前面一身大喝,眾騎兵皆低下身,伏在馬背上,又有騎士拿出騎弓,開始向那移動的大陣射擊,只聽得箭呼拉拉響,箭支飛入人群中,不時有人被箭放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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