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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傳玉一聽那條件,心中頗為意動,這條件開的極為優厚,家小也可以接入,自己入了這方舉人家的團練軍后,便可以將水明苫接過來,還可以為水明苫安置一個好的環境,真是一舉數得的事情,如何不做呢?
武傳玉走到了這十字街的街心,那裡坐著數個師爺模樣的人,放著桌子,鋪好紙筆,地上放著大小不一的數個石鎖,想必是用來考較力度的,周圍立著十多個短布衣的漢子,想必是方舉人家的護院之流,在眾人的最後桌子邊,坐著一穿著員外服的老爺,身形不胖,留著幾縷鬍子,三十多數,文士模樣,想必就是舉人老爺了,一大群人站在處圍,看著熱鬧,中間正有幾個漢子正在試那石鎖,一看到有人舉了起來,人群就了出大吼之聲,為舉起來的人叫好。
武傳玉走上前去,看到地上的石鎖,心中發出輕笑,這算個什麼本事,而場中的數人,卻連那五百斤的石鎖都舉不起來,不過雖然如此,已然有數個漢子被錄入了,一旦錄入了,就跟著師爺到了後面,自然的錢量度支,在這幾成亂世的時候,有錢有糧,就可以招兵買馬,朝庭若不是錢糧度支不濟,是萬不會允許這樣的事情發生的。
武傳玉心中思量得定,便擠開了人群,走上前去,那師爺眼前一亮,武傳玉身高力壯,背後還背著劍,一眼看去,便是一位雄壯之士,再加上武傳玉也是經過戰陣殺伐的,身上自然有一股氣度。
武傳玉立在那場中道:「什麼也不用多言了,某來一試。」此時本來等在武傳玉前面的還有數十個漢子,個個排著隊,武傳玉也不等他們,一個縱身,越過了十多個人,這一手,後面的人群都齊叫一聲「好」那方舉人也眼前一亮。
武傳玉道:「不就是幾個石鎖么?且看某一試。」說完單手一挑,將最重的一個千斤的石鎖扔上了天,人群發出「啊」的驚叫聲,那石鎖飛到天上十多丈高,帶起了凌厲的風聲,下面看熱鬧的人群哄然而散,人人都擔心那石鎖砸著人,就是那些看家護院的,也露出小心的神色,那方老爺臉上更是露出驚色。
武傳玉道:「這又算得上什麼本事。」單腳一挑,又將地上三百斤、五百斤的石鎖挑了起來,雙手一振,這兩個石鎖也飛上了天,越輕的飛得越高,第一個千斤的石鎖還沒有落下地,這兩石鎖又接了上去,武傳玉的武功,在江湖上,已然算得上第一流的高手,差不多比得上魔教的一些長老了,在巴山派這一代弟子中,差不多也算得上第一人了,這些把式,當然難不不倒武傳玉。
眾人終於哇啦一聲,一鬨而散了,只留下那方老爺和他的手下人在十字街心看著武傳玉表演,那方老爺臉上已然呆住了,他手下不是沒有混飯吃的跑江湖的,但是從來沒有聽說過這樣的人物和武功。
幾個石鎖從天下落下來,武傳玉頭也不回,聽著風聲,單手往後面一伸,那千斤的石鎖就讓他接住了,後面的兩個石鎖也落在第一個石鎖上,發出了「轟轟」的聲音,武傳玉神色不變,開口道:「這位方老爺,某可以來混一口飯吃么?」
那方老爺呆了半餉,面露果決之色道:「壯士能助我,何愁大事不成。」招手叫過師爺,道:「這位壯士便是我方家團練的副使,定要好好招待。」
那師爺聞聲上前,唱個肥喏道:「不知壯士如何稱呼?也好讓小的記下名諱。」
武傳玉愣了片刻,此時他丟了連恩喻,連恩喻是巴山派的人質,他放走連恩喻,是再一次讓胡一達失望了,且私救張存仁,還不顧師父的號令,不回巴山派,這一段時間,一直都和水明苫在一起,可以說是反出了巴山派。但是心中卻一直以為,自己沒有違背自己的良心,師爺一定會理解自己的苦衷,一定會原諒自己的,只要自己向師父說明,師父是不會計較的,師父不是一個無情的人,只要自己夠誠心,他也一定能接受水明苫。
又想到當年自己作為言家的奴隸,每日挨餓受凍,天天受打罵,是師父將自己收為弟子,從那以後,自己的命運改變了,師父請人教自己識字,師父教自己武功,可以說,武傳玉是受了胡一達的大恩的。
這時那個師爺看到武傳玉發愣,又問了一聲,武傳玉醒過神來,心中清楚自己不能用本名的,自己與色公子結下許多仇恨,若是色公子知道自己在此間,一定會不要命的派人來攻打,自己一定要改一下名字,又想到師父對自己的大恩,便開口道:「某叫胡大恩,你且記住了么?」
那師爺恭敬的將他的名字記下了,那方舉人笑道:「胡壯士放心,壯士的一身本領,絕不會理沒了,不知胡壯士還有什麼家人沒有?一併快快接來罷。」
一輛馬車將在路上行著,方舉人非常重視武傳玉,還派出了兩個婆子並一輛馬車來照看武傳玉的「夫人」武傳玉則騎上馬,跟著馬車,打算將水明苫送進方家莊內。
武傳玉看那駕車的漢子技術實在不過關,將一輛馬車駕得搖搖晃晃,眉頭一皺,飛身而起,到了車上,道:「你且下去罷,我來駕車。」那漢子只道武傳玉關心自己的婆娘,笑道:「胡壯士關愛夫人,夫人真是有福了。」聲音傳進去,水明苫只怕也聽到了,武傳玉道:「你若是會騎馬,便自己騎罷。」那漢子笑著下去了。
水明苫探出頭來,看到車外黃沙滾滾,煙塵飛起,一片荒色,自從色公子起兵以來,十室九空,戰亂不止,兵匪四起,齊地已然亂作一團,她一個女子,在這樣的亂世之中,想必是不能保全自己的。
這些日子,武傳玉不斷出去打探消息,張文宏的消息極不明確,他是丟城失地的官員,可以說是犯了重罪的,這些天,朝庭的邸報上,每天都有因為失地而處斬的官員,其中不缺有官職比張文宏更高的人,也不缺有背景的人,皇帝對於失地的官員極為惱怒,為了防止像上一次王開平作亂時官員們棄城而逃,親下了諭令:「凡失地者,斬,親屬女子落入教坊司,親友同罪。」此詔令一出,處置了一大群的官員,但是色公子攻下的城池明顯的少了,人人都怕朝庭的處置,是以現下官員們寧願戰死,也不願意逃命,就算戰死在城中,親人也有撫恤,但是一旦逃命,那後果可不止嚴重兩個字了。
在這樣的大背景下,想必張文宏不會有什麼好的結果,武傳玉知道張文宏不會很好,所以武傳玉在水明苫面前少說張文宏,也是擔心張文宏有什麼不好的消息,刺激水明苫,讓水明苫有什麼不好的想法。
武傳玉看著水明苫的側臉,心中有些訥訥,他告訴方舉人水明苫是自己的夫人,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因為方家莊不接生人入內。心中一直擔心水明苫生氣,於是開口道:「明苫,我那麼說,是不想讓別人起疑心,你莫要生氣,我是半點兒也不會冒犯你的,為了讓你生產有一個安穩的環境,不得不如此,等以後等這裡的戰亂平息下來,我一得到張文宏的消息,我便將你送過去,你放心,他福大命大,人也極為機警,想必不會有事的。」
水明苫看了一會兒武傳玉緊張的臉,武傳玉說完這句話,心中已然是極為緊張,這些天兩人雖然都相處在一起,但是許多話題都有意避開,一擔提到,武傳玉和水明苫都會將話題引到別處,今天如果不是那駕車的漢子叫一聲夫人,也許誰都不會說起。
水明苫伸出手,輕輕摸了一摸武傳玉的額頭,上面的灰塵和汗水結在一起,那是這些天累成這樣的,武傳玉為了照料她,忙前忙后,實在是勞心勞力了。
想到這裡,水明苫輕輕道:「傳玉,你還願意和我在一起么,經歷了這麼多,我才明白,你是對我最好的人,世界上的人都背我而去了,你也不會的,你和好我都看在眼中,只是我以前迫於父親大人,不得不答應與張文宏成婚,只是現在你還願意與我在一起么?」
武傳玉只覺得血一下子涌到了頭腔里。
這句話武傳玉做夢時聽到過,默默看著水明苫睡著時欺盼過,看著別人夫妻恩愛時幻想過,就是沒有想到在這個時刻,在這個平平常常的時刻突然從水明苫的嘴裡說了出來,是那麼平常,是那麼輕描淡寫,看著水明苫的表情,卻是那麼平靜。
武傳玉突然大吼一聲,猛然「哈哈哈」狂笑三聲,在馬車上翻三個跟斗,大叫道:「明苫,我會守著你一生一世,永遠不會分開的,永遠永遠的。」幸福來得太突然,太突然,武傳玉此時心中猶是不信,他猛然打了自己兩個耳光,臉上帶著狂亂的表情,如同白痴一般,這是高興的狠了的緣故。
武傳玉突然飛身下馬車,猛然拉住剛才駕車的漢子,大聲道:「兄弟,你快快打我幾巴掌,快打快打。」那漢子被武傳玉嚇了一跳,叫道:「胡大爺,你這是做些什麼,莫要如此,可是折殺小人了。」說什麼也不肯打武傳玉。
隨身跟著水明苫的兩個婆子之一的一個,叫做龍媽媽的,叫道:「這位大爺是歡喜的過了頭,讓一口痰堵住了心竅,快快拿一盆冷水往這位大爺頭上一淋,這位大爺便要醒過來了。
武傳玉還在原地亂叫亂跳,那龍媽媽早提了一盆冷水過來,武傳玉一見,看見那龍媽媽神似色公子手下的張小腳,頓時大叫道:「魔教妖人,也來禍害明苫么?」手一揮,龍媽媽便飛了開去,那冷水便飛到天上卻了,還好武傳玉神志迷糊,沒有使出全力,要不然這位龍媽媽就要不明不白的死在他的手下了。
水明苫見了此景,嘆了一聲,神色不忍,輕輕提著裙子,從另一位胡媽媽手中接過一小盆冷水,走到了武傳玉的面前,此時武傳玉神志雖然迷亂,可是水明苫他卻是認得的,看到水明苫過來,大叫道:「明苫,快快過來,不要讓魔教妖人傷了你。」臉上露出了關切之色。
水明苫將一盆冷水往他頭上一淋,武傳玉只感到狂亂奔走的頭腦突然涼了下來,正眼看去,水明苫正立在自己眼前,已然下了馬車,後面一個車夫兩個婆子都怯生生的站在身後,顯然是讓自己嚇著了,武傳玉摸了一摸身上的冷水,發愣道:「明苫,怎麼了?」
後面的婆子們已然叫了出來:「大爺歡喜過了頭,失了心瘋了,要打人呢,剛才好嚇人呢?……」
武傳玉回頭想了一想,剛才自己是歡喜的過了頭,好像又叫又跳,剛才的事情記得不清楚了,不過有一件事是記清楚了,水明苫答應與自己在一起了。
武傳玉上前握住水明苫的手,道:「明苫,無論你怎麼樣,我都不會讓你孤單一人,我發誓,一生一世都要照成你,讓你幸福快樂,讓你今生無憂無慮,給你一個安穩的家,做好你的男人。」聲音擲地,震蕩不已,男兒諾言,發於此地。
兩人擁在一起,後面是兩婆子一車夫,還有一馬車,這一刻,似是永恆般,定格於此,夕陽輕照,微風輕拂,蘆花從兩人天上輕輕飄過,天地間恆靜而無言。只有婆子車夫們驚愕的臉,張大的口,留在武傳玉的記憶中,許多年過,不論是老了的武傳玉還是水明苫,都清楚的記得這一日的風景,還有那一盆冷水,想起來時,臉上都會有一抹輕笑,一些痛楚。
馬車開進了方家莊,從馬車上看去,只見一片村社,約有五里見方的樣子,圍在一處山丘腳下,房子依次排好,呈現帶狀,最高處想必便是方舉人的家了,一條河從山丘下緩緩流過,正在這方家莊前,一群婦人正在浣衣,一群又一群小孩子子歡叫著從母親身邊跑過,在這方家莊外還可以看到炊煙緩緩升起,莊園中有狗叫之聲時不時響起,在此時的齊地,還能看到這樣的風景,著實可貴。
武傳玉看的卻不是這些,他武功多是師從胡一達等人,但是兵法卻是跟張帆學的,當初張帆武功盡失,呆在向斷石身邊,解雨看到張帆的樣子心急,便要弟子們多上山找張帆說話,武傳玉便在那個時候常上山去與張帆談天說地,武傳玉上指劍峰頂向張帆討教,張帆那個時候本來想一生都不再用武功,看到自己沒有什麼可以教自己的師侄,便將自己在與曾猛一同打仗時所用的兵法全都一股腦的教於武傳玉,武傳玉為了讓師伯開心,也認真的去聽,本來以為這些東西一輩子都用不上,不想今天居然遇上了一個可以用的機會。
武傳玉看那河流,也不是甚深,在進入莊子的地方顯得寬大,河流一寬,水流就不深,流民軍若想殺進來,不用填河就可以直接衝進來,等於是沒有,這樣的地方武傳玉至少看到了三處以上,也就是說,想在這個時候再挖深,可是一件很難的事情了,而在進庄的門口,岸邊只有為了防水而修的五尺的防水壩,這樣的石坎,不能擋住流民軍的衝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