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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家莊中,一個家人哭天喊地的奔回,這是方舉人派去送禮的家人之一。


  方舉人知道了消息后,臉色作青,現在傳來消息,胡家堡的人一個也沒有活下來,作為冤家對頭,也許以前他會因為胡家堡的破亡而高興,現下卻半點高興不起來,下一個就是他了。


  方舉人的妹妹從堂中走了出來,輕輕到了哥哥面前,方舉人看到妹妹臉有悲色,知是為胡家堡的事不高興,便道:「也不用太悲切了,胡家堡一干人亦不值得你關切。」方小姐道:「哥哥,接下來你打算如何做?」方舉人道:「連夜帶上家人,收拾好細軟,我們一家人便走罷,雖然這些家財失了可惜,但總是比沒有了性命強。」方小姐看了看哥哥的臉,終於下定決心道:「哥哥,如今,吾等走不得,方家老小上百口人,怎麼走得掉,就算走脫一些人,宗族祠堂被毀,哥哥有何面目見先人於地下。」方小姐知道兄長最重孝道,是以用保宗祠的說法來打動兄長。


  方小姐又道:「現下堡中方家老人便有數十,他們如何能長途奔波,堡中又有方家的孩童數十,他們如何能逃得了魔教妖人的追殺,現下堡中還有婦孺無數,他們在流民大軍來后,哥哥想過,她們會是一個什麼樣的下場么?」方小姐一席話出,頓時讓方舉人停住了,逃跑的心思淡了一些。


  方小姐又道:「哥哥,我方家數代都是忠良之輩,只有我想守節卻無節可守,我方家的子孫,怎麼可以重性命、輕大義、棄婦孺、求獨活。哥哥,妹妹願死於此間,亦不願在妖人屠刀下奔命。」


  方舉人臉色變化,道:「吾何嘗不想,只是如何以一庄之力抗魔教妖人十萬兵馬。」


  方小姐道:「哥哥,現下庄中有庄丁二千,更有胡壯士、張百戶這樣的統兵能手,還有糧草萬石,盔甲兵器無數,怎麼不可以與妖人們一戰。」方舉人臉色變化,終於下定決心道:「好,正是如此,只是吾便將幾個親近的子侄送走,吾獨留於此間,與魔教妖人一戰,妹妹花信年華,不可死於此間也。」


  方小姐笑道:「哥哥那裡話,妹妹豈是獨生之人,妹妹還要看哥哥大破妖人兵馬。」方舉人道:「可惜我半生讀聖賢之書,於兵事一道卻不甚看重,早知如此,也多習一些兵事,叫族中子侄能多習弓馬。」方小姐道:「哥哥不用擔心,堡中不缺壯士,哥哥只用居中策應便可。」


  兩人再說了一些其他之事,商議將那向個子侄送走,話過之後,走出堂中,轉了幾個彎,便看到武傳玉、張家玉和一些招募的江湖客、兵士皆候於院中,武傳玉上前,打個拱道:「多謝小姐了,若非小姐,只怕這一莊子的人,都要爭相奔逃。」方小姐道:「胡壯士那裡的話,庄中的防務就要靠胡壯士與張百戶幾位了,還希望兩位多帶一下族中的子侄,他們以前多習文,於武功兵法,皆視為下品,如今天大難臨頭,方知兵事之重。」武傳玉與張家玉皆喏道:「定然不負小姐所望。」


  原來流民兵殺了送禮的使者,發兵而來的消息傳來后,庄中人心惶惶,又看到胡家堡被破,人人皆思奔走,武傳玉與張家玉彈壓了許久,後來又傳出方舉人也會遁走,頓時人心浮動,兩人無法,後來武傳玉想到自己見過一次的方小姐,兩人便一齊求見,向方小姐陳情,求方小姐去向方舉人說項,終於換得方舉人的堅守之心。


  當下兩人皆去布置,兩人將收藏的二十多架弩車都開了出來,將方舉人買來的上百張強弓都拿出,從庄丁中選射手,弩手,又命庄中強壯的婦人都去築牆,爭取將靠河一邊的土坎加高,張家玉建議庄中實行二十家連坐之法,武傳玉則想將不宜上陣的人手排編,設立了救火隊,應急隊,排查隊等,庄中一片緊張,等著一場大戰。


  兩天之內,庄中忙成一片,方舉人對於武傳玉和張家玉的決定都一概支持,這中間多虧了方小姐,許多事情,比如要實行二十家連坐保甲的法子,便要方舉人的支持,還是方小姐前去說,這些事才得以施行,武傳玉對於方小姐極為敬佩,一個女子,臨危不敵,比之於許多男子,不知強到那裡去了。


  張家玉本來還有十多個親兵,張家玉便將自己的親兵都紛發出去,每日操練庄丁,雖然時間太短,不可以操練成以前自己手下的那種精兵,但是比之於以前,已然強了太多,再也不是一支烏合之眾了。


  兩天之內,平安無事。


  第三日,武傳玉與張家玉正在庄門口,此時庄內已然較之於前兩日大大不同,在方舉人的全力支持下,形勢大變,庄內已然像一座軍營一般。


  武傳玉看了看河水,道:「張兄,為何不學古之兵法名家,在上游蓄水,待對方兵勇過河時挖堤放水。」


  張家玉道:「此法聽之甚好,只是實行起來有難度,吾前兩日去看了上游之地,若要蓄水,只怕要五日之功,所是對方等不到這個時候了。」武傳玉亦道:「而且還要對方的統兵將領昏庸才行。」張家玉道:「正是如此,上一次在河灘邊對戰,我軍與敵軍雙方都事先查看了地形,夜不收就是干這個的,以上次對陣的架勢來看,對方的統兵大將絕對不會事先不偵查便沖河。」武傳玉道:「確實如此,流民兵中,有知兵的人,上次我看對方斬殺逃兵,就知對方的將領是當世一等一的將才。」張家玉亦是默然。上一次正是因為輕視流民兵,才吃一個大敗仗,想來對方的將領絕不會中這麼膚淺的計策的。


  兩人正說話,看到一大群亂民向這邊奔來,這些人扶老攜幼,帶著包袱和行裝,中間有許多婦人孩子,正在往南走,一些人看到了這邊的莊子,便向這邊奔來。


  武傳玉並沒有將進庄的石橋毀壞,這一群人帶著老人,奔到了莊子下面,看了看人數,約有數百,中間有許多老人孩子,還有婦人,一群人到了莊子下,一個老漢大聲叫道:「方舉人,方大善人,放我們進去吧,我們幾天沒有吃飯了。」後面又有一大群婦人孩子齊聲叫叫喊,個別小孩子跪在地上磕頭,婦人們也跪了下來,當真是泣血動人。


  武傳玉還在猶豫,張家玉卻道:「為防姦細,不得放入,快快將他們都趕走。」武傳玉想了想,此進卻實是這個道理,若是放入姦細,當真不好,便道:「給他們一些糧食,要他們快快走罷,不要呆在這庄前了。」方應虎等一干方家子侄倒也聽武傳玉的,便下令趕人。


  這時一干人的哭聲終於引起了裡面人的注意,幾個婆子扶著一個少婦上了牆,正是方舉人的妹妹,武傳玉和張家玉都極為尊重的。


  方應臣上前道:「姑姑,這群流民來,張百戶命我等將他們趕走呢?」方小姐到了剁口邊,正看到一群流民呼天搶地,許多小孩子在地上磕頭,婦人哭泣著朝裡間大喊,方小姐見到此景,心有不忍,便道:「看他們不過數百人,胡壯士、張百戶,便放他們進來罷。」張家玉正想爭論一番,武傳玉拉住了張家玉,拱手道:「小姐所言極是,我們這便將門打開,不過打開后如何安置這一群人須由張百戶說了算。」方小姐道:「只要能讓他們活命,張百戶、胡壯士儘管施為。」武傳玉便下令手下去做。


  看到方小姐和一群婆子使女下了樓,張家玉道:「你為何如何,你又不是不知這群人可能有問題?」武傳玉道:「吾如何不知,只是吾等兩個能在方家堡中令行禁止,都是方小姐支持之功,不可在這多人面前讓她不好看。」張家玉想了想,道:「那如何是好?」武傳玉道:「如今,他們不是姦細還好,若是姦細,讓他們有來無回,我們只要如此這般便好了。」


  兩人商議完了,便由武傳玉從樓上抽了兩個殺手隊,帶著這群流民到了前幾日操練的場中,武傳玉道:「你等聽好,你等可以入方家莊避難,都是方老爺慈悲,方小姐善心,你等不可胡亂走動,只許在這場中,若是亂走驚軍,一律殺頭。」四周軍士一陣子大喝,聲動雲霄,這些流民嚇得發抖,都道:「萬萬不敢。」武傳玉命一個隊的庄丁看守,便回到了牆上了。


  這一日間,流民兵還是沒有來,想來這些日子流民兵攻破了十幾處大小莊子,正是奪戰爭品,想必是沒有時間來的。


  武傳玉張家玉卻沒有放鬆下來。


  方應之是族中子弟,只是他讀書不行,二十多歲數了,還是一個童生,秀才也沒有考上,看樣子這樣子只能經營一份族產,想入仕的是不可能的了,前幾日張家玉見他果決,便讓他做了一個殺手隊長,管一隊庄丁,今天本來他已輪值完了,正想下樓回家,不想剛一下樓,便看到武傳玉和張家玉在樓下等他。


  對於這兩人,方應之還是覺得不錯的,只是那個張百戶脾氣大一點兒,那位胡壯士還是很有能力的,這幾日庄中井井有條,多虧這位胡壯士,且這位胡壯士也算好說話。


  只見本來要換防回去睡覺的兄弟都立於牆下,都沒有走,而來輪值的兄弟們也來了,數百人立於牆下,只打著火把,眾人都不發聲,張家玉治軍,第一條便若有無故驚軍奔走者便要殺頭,他雖然不敢殺方家子弟,但是這幾日殺了向個下戶人家,大家都記得後果,都不敢發聲。


  張家玉道:「姦細混進來了,魔教的人以為我們不知道他們是怎麼攻破胡家堡的么?我們早就知道了,今天來的人,裡面混有魔教妖人,今天晚上魔教妖人必定在庄中放火,同時庄外來兵攻打,這一套都用老法子,卻用到了我張家玉身上,真是不知道怎麼死的,今天晚上我們便要全殲魔教軍馬,人不得解甲,都清楚了么。」幾個殺手隊長、箭手隊長都答就應了,張家玉一揮手,道:「人皆口中含竹,我們現在就去殺妖人。」眾庄丁便分成隊,向校場悄悄而去。


  校場裡面黑壓壓一片上百流民,他們沒有被子,只能躺在地上,此時看不出什麼不同。


  一個殺手隊長到了張家玉面前,道:「張百戶,沒有見到什麼異動啊。」張家玉一聲冷笑,道:「到了子時沒有?」一個殺手隊長道:「還差一些時候。」張家玉道:「他們就是要在子時發動,我這幾日詳細盤問了流民,早知道胡家莊便是這樣被破的。」當下各隊長伏好,等著一聲令下,殺將進去。


  此時在牆的武傳玉突然看到對面亮了無數火把,便對手下說:「看來對方果然發動了,各部聽令,立時發動。」


  對面的流民兵打著火把,呼號著衝過來,無數火把出現在夜中,加上驚呼之聲,好像有千軍萬馬殺過來一般,當真聲勢駭人。


  武傳玉道:「發信號,張弓。」


  一道紅色的煙發衝上了天際。


  這時場中的流民聽到外的面呼叫之聲,幾十個人從人群中立了起來,都摸出了兵器,大都是一些短刀之類,要混進來肯定不能拿長兵器的,匕首短刀之類更為合類,他們拉拉扯扯,將地的睡著的流民打醒,低聲叫著:「起來起來,大軍來了。」這些人就是混在人群中的流民兵精銳了。


  一群流民亂鬨哄起來,他們接下來要做的,就在在庄中放火驚走,然後這一小支精銳就會去打開庄門,讓外面的人殺入。


  張家玉道:「點火。」


  上百隻火把突然亮了起來,將場中照得一片白晝,火光下無數張人臉出現在了流民的前面,亮光讓他們一時間有些不適應,流民中大多數人都是被挾持來的,他們被告知只要大聲呼叫:「魔教大軍來了。」便行了,放火奪門的事情都有混在裡面的真的魔教教徒來做,他們只是起一個混亂的作用。


  一個教徒發覺了,知道被對方偵知了,大叫一聲:「大家上啊,和他們拼了。」他手中只拿了短刀,他揮動短刀,大叫道趕著流民們向庄丁們沖,這個時候他只想製造聲勢,加大混亂,也許還有一線生機。


  張家玉道:「放弩。」


  十幾架弩車都被拖到了這場邊,正對著這群流民,一聲令下,上百支重達數斤的破甲重箭頭飛了起來,撲進了人群上,流民們頓時發出一聲聲慘叫。他們都擠在一起,這重箭頭專門用來破甲破牆的,用來射人,真是極有效的。


  那當頭的教徒讓一支鐵箭將身子射作了兩段,後面的流民們發出一聲聲驚呼,他們那裡經過這樣的場面,許多人擠在一起,只是徒勞的發出驚呼和哭聲,中間還有孩子的哭泣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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