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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弩射完了,張家玉道:「箭」頓時庄們面前的箭手們都立了起來,訓練總是有效果的,他們達不到張家玉連開十箭的要求,但是連開個五箭還是可以做到的,只聽「卟卟卟」的聲音,無數黑點飛進了人群,中者立倒。


  張家玉看到射完了五箭后,這時對面幾百人的流民已死得著差不多了,下令道:「殺手隊上。」身著棉甲的殺手隊跟在隊長後面,一隊隊逼向還活著的流民們。


  張家玉道:「快,一個不留。」聽到這命令,殺手隊便衝進人群里,凡是穿著流民服色的人便砍倒在地,張家玉還要接應門口的武傳玉,他們要爭取在放外面的流民兵攻入之前將庄中的流民殺光,所以要爭時間。


  方應之身為殺手隊長,也衝進了場中,此時流民們已死得著不多了,腳上沾了許多血,很粘人,而且總是踩在屍體上,不時踩在還活的人身上,但是誰也顧不上,一個婦人抱住他的腳,在混亂中哭泣道:「大兄弟,放過我兒子吧。」這個婦人用雙手擋住面前,朝方應之跪著,她的後面有一個孩童,剛剛睡醒,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那孩童滿頭亂髮,和所有的流民一樣,滿臉的水污,正拿口中住自己大拇指,方應之下意識的停了一下,還沒有想明白自己應該做一些什麼的時候,一邊另一個庄丁拿起馬刀棍,「呼」的一下,一棍子打在那孩子的頭上,馬刀棍是每個殺手隊配來阻殺騎兵的,可以輕易砸開盔甲,那小孩子的頭讓馬刀棍打處如同西瓜一般,血塊到處飛。


  那婦人凄厲的叫了一聲,向自己的兒子撲過去,那已死的小孩兒屍身就地上,方應之愣在地上,這時他身後的殺手隊員們越過了他,一個庄丁看到地上還有活人,將手中的長槍用力刺出,那個婦人身子挺了挺,然後一身不吭倒在地上,殺了人的庄丁們眼睛發紅,他們中間許多人的親人死在前幾日和流民兵的戰事中,仇恨讓他們暫時充滿力量。


  張家玉在後面大叫道:「快一點快一點……」這些庄丁遠遠不他訓練的精兵,現在,許多庄丁殺人後,在地上起不了身,他們中許多人是第一次殺人,方應之便是其中一員。


  這時張家玉的親兵們起了作用,十幾個親兵,都是他一手練出的老兵,這些老兵衝上去,將趴地上的人拖起來,打幾個耳光,強迫他們快快起來,在大聲粗暴的罵聲中,這些人終於站了起來,開始了整隊。


  張家玉道:「快快進入預定位置。「他對幾個殺手隊長極不滿意,在剛才一次的衝擊中,幾個殺手隊便衝散了自己的隊伍,就要是放在實戰中,是典型的官找不到兵,兵找不到將,對面的人若是一次強行衝擊,他們會亂成一片,讓亂方砍殺而後潰亂,好在這是砍殺流民,而混在流民中的幾十個真的白蓮教徒一開始就射死了大半,要不然可能出現大問題。


  各隊向自己的位置開去,方應之臉色慘白,滿腦子都是那個慘叫著跪在自己面前的婦人,還有刀棍手一棍子將人打死的場面,他用力抱住自己的旗槍,走不動,這時張家玉走來,看到方應之的樣子,氣不打一處來,看到這一隊人因為隊長沒有動都沒動,而其他的隊伍都開向了各自的地區,張家玉走了上來,輕輕摸了摸方應之的臉,極是溫柔,還笑了笑,然後猛然一耳光打在方應之的臉上,這一衛光打得方應之轉了幾轉,然後一屁股從在地上,然後張家玉猛然吼道:「還愣著幹什麼,還到快到牆上去。」方應之猛然吃了一驚,清醒了一些,看到眼前張家玉要殺人的臉孔,他便掙扎著向城牆上跑去,後面的庄丁們也趕了上去。


  武傳玉看到對面一條長長的火龍,在黑夜中,無數人發出吶喊,然後衝過石橋,衝到了大門下,武傳玉一聲令下,門被緩緩放了下來。


  外面的流民兵以為混進來的人得手了,歡喜的沖了進來,此時他們要做的,就是打劫,製造混亂,到處放火,當然也包括放火和搶女人。


  流民兵們並不知道方家堡內的路徑如何,他們沖了進來,習慣性的向最大的房子沖了過去,因為據他們的經驗,那是本地鄉紳的住處,裡面的金銀財物最多,最先衝進去,意味著可以發一比大財,先到的人先搶,後到的人就搶不到什麼了,他們立時隱入了無組織的狀態中。


  一道煙花在堡內放起,那是張家玉的信號,是向武傳玉表面已經布置好了,武傳玉一聲令下,牆上的庄丁們將絞盤一松,重達千斤的大門轟然一聲落在下來,在地上砸出「轟」的聲音,煙塵飛起,門關上了。


  武傳玉大聲道:「舉火。」一片火把在牆上打出,聲勢驚人,火光照亮了底下流民兵貪婪的臉。


  流民兵正衝到了方家大宅前,沒有看到驚走奔亂的人群,這帶頭的教徒有些不解,以他上一次的經驗,在他們衝到之前,這裡的人群就紛亂不已了,而在他面前的,仍然是一片黑暗,似是只有他們自己的亂叫聲,在黑夜中顯得有一些孤單。


  正在疑惑間,數百道火把突然在他面前亮了起來。將方家大院的前場亮的如同白晝一般,無數人列隊在他面前,還放著十多架弩車,上面早上了好重箭頭,一員將領一聲大喊:「放弩。」


  這個教徒看到上百個黑點帶著沉重的風聲飛了過來,對於這個物件這個教徒是有體會的,上一次和官兵會戰,他親眼見到這玩意兒射出的重鐵箭頭將人連人帶盔甲身成兩段。現下這些東西正向自己射來來,而今天為了突然襲擊,他們都沒有穿盔甲,徒步跑了二里路了,他們非常累,他們需要對方自已亂陣腳,否則他們是沒有取勝的機會的,而他們的對手顯然早有準備,半點兒也不慌亂,製造混亂的人顯然沒有起到作用。


  衝進來的人也不多,也就三百多人,這些魔教的精銳披甲兵都是胡權一手訓練,但是再怎麼練也不可能要他們跑了幾里地以後不喘一口氣,就將幾倍的對手殺退,他們最最希望的,就是對方自己的混亂,但是天不遂人願,對方並沒有陷入混亂之中。


  重箭頭飛進了沒有盔甲的人群中,一片慘叫替代了剛才狂熱的吶喊,而帶頭的伙長大吼道:「和他們拼了。」剛才他的運氣很好,那重箭頭從他和身邊飛了過去,將他身邊一個伙長射了個洞,但是沒有射中他,帶頭的這個教徒指望用衝擊殺退對方,甚至讓對方潰亂,這是放在他眼前唯一的路。


  這時後面也響起了一片殺聲,是武傳玉帶人從後面殺過來了,武傳玉身先士兵卒,衝殺在前,有敢擋住他的,就被他一刀砍作兩段,他身後的庄丁們也士氣大振,殺向了流民兵們,為了保衛自己的家,這些庄丁都爆發出了自己的勇猛,他們跟在武傳玉身後,殺向了流民兵。


  殺聲讓披甲兵們亂了起來,他們看到地上一地的屍體,明白了對方已然屠光了先混進來的流民,顯然對方是早有準備的。


  此時張家玉再次道:「放箭。」


  先是弩,后是強弓,將披甲兵們放倒了一大片,但是這些兵馬終歸是不同於混進來的流民的,他們都是胡權精心訓練出來的披甲兵,是準備用來和朝庭的邊兵們打仗的精兵,一輪弩和幾輪箭過去,雖然放倒了大部分人,但是剩的人擠著,甚至用同伴們的屍體做盾牌,擋住了前面撥水一般的強弓。


  先殺到的是武傳玉帶領的人馬,武傳玉帶了十多個殺手隊,統一穿著方舉人偷買來的棉甲,這些棉甲都在棉花中加了鐵片兒,然後外面打了銅釘子,統一漆成紅色,他們排成隊,武傳玉便在最前面,他也穿著大紅的棉盔,火把之下,只看到他的明盔在火把下閃光,還有他手中持的數十斤的大砍刀,刀上面已經糊滿了血,那是讓武傳玉砍死的人的血。


  流民兵為了衝擊的速度,沒有穿盔甲,即便是棉甲、皮甲,都有不下於二十斤的份量,流民兵們要跑上幾里地,手上拿一把兵器已然是耗力氣了,更不用說穿上雙層的鎖子甲加上棉甲,現在他們身上只有裡層的衣服,手上拿一把單手刀,這些單手順刀、馬刀只能砍開沒有穿甲的人體,在與甲兵對陣時沒有什麼作用。


  黑夜中,無數人影逼上來,這大大加劇的流民兵的心理壓力,已然有個別人不顧結陣,開始向居民區跑,張家玉和武傳玉早有命令,不要去管這些跑掉的流民兵,專心對付還有組織性的對手。


  武傳玉最先撞上對手,對面幾個流民兵一見沖在最前的是軍官,便來圍殺武傳玉,他們在胡權手下都接受一個極為重要的理念,就是先殺軍官。


  他們三個排成一個品字形,這是典形的相互防守與掩護的隊形,這個隊形如果發展的好,可以擴展到二十人組隊,有人放箭有人持盾,但是現下陣形已亂,他們找不到自己的伍長伙長,所以只能草草排一下隊,如果是在戰陣上,他們應是完整的一組人,這一組人相互信任,相互熟知,但是現下他們做不到這一點,武傳玉一看對方沒有穿盔甲,冷笑一聲,用肩膀一撞,左邊一個拿單手刀的讓他撞了開去,飛了老遠,吐了一口血,右邊一個一刀砍來,同時前面一個一槍直取自己的心口,武傳玉不看前面那一個持槍的,身體帶著大刀轉了一個圈,這一轉讓長槍順著盔甲擦了過去,帶起一溜兒火花,武傳玉的大刀卻順著自己的身體,在右手邊那個刀手的腰中畫了一道弧線,此時那個刀手的單刀正從他頭盔的頂端劃過去,將他盔頂的紅羽划斷,兩人身形交錯,那個刀手被開膛破肚,腸子順著肚子上的口子流了出來。


  武傳玉沒時間看讓自己砍死的對手,他直取那個使槍的,此時他和那個使槍的距離已然在大刀之內,那個使槍的看到長槍已然不可用,便一腳向武傳玉踹過來,並且將長槍橫在自己胸前,武傳玉大刀從右上砍下,三十八斤的大砍刀,將那個流民兵的右手帶一段長槍桿砍了下來,那流民兵手斷槍落,還沒有來得及哭喊出來,武傳玉落在左腿前的大刀再次揚起,直搠進了那個流民兵的肚子里,帶起一朵綻放的血花,然後武傳玉也不停留,讓大刀留在那流民兵的肚子里,推著屍體衝進流民兵中,撞進了人群中,武傳玉後面的殺手隊也跟著沖了進來。


  毫無疑問,初次上陣的庄丁們戰鬥力不行,他們不知道怎麼利用自己身上的盔甲去擋對方的輕兵器,而且隊形也很亂,沒有將長短兵器配合起來,甚至有個別的殺手隊出現了各自為戰的現像,但是在懷著保衛家鄉的念頭之下,這已是不錯了,經過武傳玉的訓練和張家玉的二次整編,他們終於不再是一支烏合之眾了,在張家玉也發動了衝鋒之後,流民兵終於潰散了,他們叫著衝進了民居中,不再和大隊的庄丁們陣戰,他們沒有盔甲,沒有隊長伍長,甚至沒有重兵器可以砍開對方的盔甲,最為重要的是,他們沒有取勝的希望。


  武傳玉和張家玉一會師,張家玉當即下令守好門,同時命殺手隊以隊為單位,配合各里甲,搜殺流民兵。


  方應之的心情極為惶恐,因為他不知道自己剛才做了一些什麼,如果沒有記錯的話,他剛才一旗槍將一個敵兵刺倒了,在對方倒地后,他還補了幾下,只到自己沒有力氣為止,當時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麼,好像是無意識的狀態下的行為,但是現下卻顧不上了。


  看著興奮的,害怕的,嘔吐的,表情各異的同位們,心中喃喃道:「怎麼像是在做夢一樣。」


  卻說武傳玉與張家玉下令后,各隊分出,分隊去搜殺流民兵,武傳玉卻親自跟到了大門口,在大門口他將二十多架弩車都拖了過來,又將剛才表現好的幾個殺手隊都調了過來,牢牢將門口守住,以防流民兵有下一步的衝擊。


  張家玉則指揮庄丁們阻殺單個的流民兵,他又特意分出了五個殺手隊去守住方家大宅,以防個別的流民兵驚擾了方舉人方小姐。


  方應之跟著張家玉衝進了巷子里,左首一條巷子傳來哭泣喊之聲,那是流民兵殺進了一處民居中,想必正在殺老百姓,方應之有一些著急,他但心去晚了自家人就受害了,他的老娘就住在這巷子里,這條巷子都是方家的外房住的,這時他的恐慌心情不見了,一想到自家的老娘也許死在流民兵的刀下,他心中就緊張極了,他正想對張家玉說一些什麼,張家玉手一指,道:「第三殺手隊,清殺這一殺巷中的流民兵,限一柱香時間殺光,然後與第一殺手隊匯合。」第三殺手隊正是方應之所帶的殺手隊,聽到這個命令,方應之再也顧不得,向後招呼一聲道:「快上,快上。」一聲呼哨,二十幾個人跟在他身後,衝進了巷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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