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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方小姐臉一下子慘白了。
然後她哇的一聲,將黃膽水吐了出來,幾個婆子也嚇傻了,不知道去扶主人,武傳玉見狀,知道這些女人都躺在宅子里,沒有見到昨天夜裡的拼殺,便上前去,輕輕扶了一下腰都彎了的方小姐。然後對幾個婆子道:「你們快快將小姐扶回去,這裡不是小姐呆的地方。」幾個木雞一般的婆子才上前,將方小姐扶住,向後扶了回去。
那邊鄭開心打了一下后,那個半大小子還沒有死,鄭開心將刀棍將給了自己身邊的庄丁,叫道:「其他殺手隊的刀棍手,快來,每個都要學著用刀棍,以前只能打草人,現下用真人做未范。」各個殺手隊的隊長都將自己隊中的刀棍手拉出來,在那個半大小子身上練刀棍,另一邊方小姐已然帶著僕婦們住回頭走了,看也不敢看這邊一眼。
照看水明苫的龍媽媽也在其中,只聽到龍媽媽扶住方小姐,小聲道:「雨萍啊,我早就說了,男人打仗的地方,女人還是不要去的好,以後都會睡不著覺……」武傳玉這才知道原來方小姐叫方雨萍,這地方屍積如山,只怕以後方小姐都不敢從這裡過路。
另一邊張家玉大聲道:「放火放火,這些事情搞完了就吃飯了。」
這時又從堂中拖出兩個受了傷了流民兵,他們大都斷手斷腳,方應之看到一群人還在拿那個半大小子練手,沒有停下來的意思,便冷著臉上前,從腰中抽出腰刀,走到一個斷了腿的流民兵前,那兵衰叫道:「兄弟,我……」話還沒有說完,方應之雙手握刀,斬在他脖子上,血如泉噴,這流民兵頓時死了,然後他又走到下一個俘虜面前,那俘虜知道活不了,舉起手想罵方應之一句,方應之又一腳踢在他手上,然後一隻手提起他的頭髮,另一支手持刀,如同割肉一般,慢慢將那俘虜割死了。
一邊幾個人停下來看著他,方應之大聲道:「看什麼看,還不快一點兒,馬上吃飯,爺餓死了。」
方應之一伙人坐在地上,將饅頭稀飯之類住嘴中倒了下去,他茫然看著廣場上的屍體,還有屍體上的插著的兵器,上面還有燒著的火焰,此時他心情粗糙,肚子很餓,卻沒有心情吃飯,拿著饅頭,卻不是很想吃,本來以為吞下去肚子可以不餓,但是好像不管用。
鄭開心湊到他面前,愣笑道:「隊長,你不吃,能不能給我。」他剛才將自己那一份饅頭吃了下去,現下正望著方應之手裡的饅頭,眼中放光,他出身下戶人家,算得上方家的奴才,沒有方應之那麼多的風花雪夜,更沒有那麼多感概。
一邊手下一個鏜鈀手叫劉華男的,是方應之的手下,那個鏜鈀手吃了幾個饅頭,喝了一大碗加濃糖的稀飯後,感到身體發熱,正想將身上的盔甲給脫下來,他剛剛做了這樣的一個動作,方應之反應了過來,大叫了一聲:「快停下。」用手按住了劉華男正在脫甲的手。
現下一個張家玉手下的老兵,現下是督戰隊之一,正在後面饒有興趣的看著想脫衣甲的劉華男,方應之清楚記得,他剛才看到一個督戰隊的將一個臨陣脫逃的兵士找了出去殺了頭,這些人站在身後,一定不是什麼好事,方應之剛才清清楚楚看到他轉到這一隊人身後,想在自己隊里抓一個典型.
那個督戰隊的兵士獰笑道:「臨陣脫甲者,算逃兵,殺頭,你小子運道好。」他剛才正想抓著這劉華男立功。
那個鏜鈀手劉華男嚇得停住了,趕緊將盔甲重新穿上,他們這一隊人都嚇住了,現下張家玉正在抓典型,一不小心就要殺頭,大家都十分小心。
那個督戰隊的沒有抓到人,十分不滿意,盯了方應之一眼,然後又去抓別人了。
吃完了,屍體還沒有搬完,日頭已經十分高了,張家玉也坐在廣場邊,手上拿個稀飯,一邊喝一邊聽手下的報告,他前面有一排跪下的,都是犯了軍紀的,張家玉打算吃完了再來處理。
他手下的親兵也在吃饅頭,方舉人待人還是很厚道的,稀飯加濃糖,饅頭也是純小麥子磨成了,越啃越甜,吃了很有力氣。
下面一個親兵叫道:「大人,那個方應之領導的第三殺手隊表現不錯,這一隊人一共斬首四十多級,而他們自己只有兩個槍手受了傷。」
張家玉一邊啃饅頭一邊道:「那個方應之雖然姓方,但是也是方舉人的遠支,不像其他幾個隊的方家子弟從小錦衣玉食,所以還是一個管用的人,其他的隊呢?」
那個親兵道:「第一殺手隊的那個方應臣尿了褲子,躺到了方老爺的宅子里去了,兄弟們不敢進堂子里去拿他,第四殺手隊方應虎倒是沖在前面,但是他的手下死了大半,第四殺手隊二十個人只剩下一半了,還有第二殺手隊方應華、第六殺手隊方應彩,上了陣不濟事,沒有什麼建樹。」
張家玉對親兵道:「其他的幾個不是方舉人的侄子的隊長呢?表現怎麼樣?「
那親兵道:「後面十多個殺手隊,第八隊和第十三隊隊長戰死,隊員傷亡過半,還有一群流民兵伏在堂子里,伏擊了第十四殺手隊,第十四隊全軍盡數被殺死,最後還是老兄弟們上,才將伏擊第十四殺手隊的那一群流民兵殺光了,其他的隊表現都傷亡命在三成左右。」
張家玉此時將饅頭全都吃了,看了一眼下面的跪的幾十個人,這些人中就有犯了軍紀要殺頭的,但是現下兵力不足是硬傷,亂殺一氣方舉人不會說什麼,但一定會不高興,但是不殺的話軍律的威嚴又保證不了,他正在犯難之間,突然看到武傳玉來了,當下有了主意。
他站了起來,大聲道:「來人啊,將他們全都綁起來,待大兵集結,立時斬首。」他聲音故意放了很大,果然武傳玉聽到了,臉上的眉毛皺了起來,快步走了過來。
他手下親兵上前,將人推到一起,想來是想過一會兒當著全軍的面殺人立威,這些跪在地上的人有在大哭起來,他們都只是方家的奴才,被張家玉正了軍紀方舉人也不會說一些什麼,至於方家的幾個子侄犯了軍紀,張家玉則是裝作沒有看見了。
武傳玉上前道:「萬萬不可,張兄,他們都是初上上陣,臨陣怯戰,第一次也是情有可願,精兵是打出來的,不是一次就練出來的。」他聲音大,說話傳了開去,地上跪的幾十個人都拿希望的眼光看著武傳玉,武傳玉前段時間練兵,他們都是認得的,都知道武傳玉和張家玉比起來,那算得上是極為好說話的人了。
張家玉心道:「得了。」便大聲道:「若是他們下一次仍然怯戰,那當如何。」
武傳玉道:「小弟做保,他們定然不會再次怯戰而逃,若是他們逃了,小弟當受軍法。」
張家玉看到檯子下面的人都嚇哭了,他的目地也就達到了,軍紀要的是嚇人,讓人不敢去違抗,其實並不是真的為了殺人,再說一次砍幾十人,殺得也多了點兒,他前幾天剛剛殺了幾個立威,也不多這一些,看到目地達到了,張家玉道:「那便好,武兄弟立了大功,有武兄弟作保,便放了這一伙人吧,讓他們各自歸隊。」一群人一聽,千恩萬謝,向武傳玉磕頭,然後紛紛去了。
武傳玉共為方舉人練了四十二個殺手隊,昨天夜裡除了派出八個殺手隊護衛方家的宅院之處,其他的隊都上了戰場,都見了血,雖然折損了不少人,但也是值得的,其他的十二個弩車隊管弩車,十五個箭手隊放箭,這是武傳玉為方家在短時間練出來的兵了,雖然戰力也許不足,但是架子算是搭了起來。
武傳玉對張家玉道:「張兄,現下我們應將莊上的庄丁都編入這幾十個隊中,畢竟他們都見過血,算得上不是新兵了,用老兵帶新兵,形成戰鬥力也更快。」武傳玉正是打著保存戰力的主意。
張家玉道:「好是好,但是方家幾個子弟扶不上牆,上了陣就腳軟,這次是一定不能再讓他們上陣了,不然這種逃過一次的兵,上了陣很快會逃第二次。」張家玉說的也是實情,逃了一次后,心中有陰影,從此上陣就不再肯拚命了。
武傳玉道:「這裡畢竟是方家,我們也不能管的太寬,那幾個隊我們就多看著一點兒。」張家玉想了一想,也是這個道理,便點頭了,那方應臣擔心犯了軍法讓張家玉殺頭,躲在院子里不出來,張家玉難道真不顧舉人的面子衝進去將他拉出來殺了不成,那是不行的。
武傳玉道:「現下關鍵問題就是流民兵的下一次的衝擊了,我特意去抓了幾個活的流民兵,沒有殺死,待會兒我們一起去問,看一看這次他們的那種披甲精兵有多少,這可是對方的關鍵力量,我們必須清楚。」
張家玉道:「我看這一次對方比不上上一次和我們野戰時啊,一定不是同一個人帶兵,要是我,先奪門再衝殺,對方肯定是換了庸將了。」
武傳玉道:「那倒是我們的福氣了,既然對方是庸將,那麼我先前的一條計策也許能用得上了。」
張家玉看了武傳玉一會兒,道:「你是說築堤放水么?」
武傳玉道:「我已然出了幾百人手,悄悄去做了,能不能成還要看我們問審的結果。」兩人說話間,底下的人將屍體都推成一個小山,下面早有人去澆油了,不多時,廣場上便多了一股子桐油的味道。
一個張家玉的老兵將火把扔到了死人堆上,火苗呼啦的一聲沖了天,人肉的焦味替代了地上的血味,還有死人的破衣服味,燒得噼里啪啦的。
方應之木然站在這屍體堆邊,看著火光衝起來,讓人有些看不清楚對面人的臉,屍體的焦味,和過年時殺豬后燒肉的味有八分相同,二分不同的是人的心情,大概沒有人會有過年時的心情。
後面劉華男「嘔」的一聲將吃下的饅頭全吐了出來,他用手扶住自己的兵器,不讓自己倒下去。
前面張家玉大聲吼著:「各隊馬上清點後到校楊集合,報上損失人的名字,馬上補丁。」
與此同時,在對面的流民兵營中,胡海馬撲地大哭,胡權給他的五百披甲精兵,一夜失了四百,他如何不哭。
損失了一些流民他並不放在心上,那些人要多少有多少,關鍵是精兵,這些精兵是少之又少,損一個少一個,這些兵還不是一時能練出來的。
現下他手下還有幾千流民敢死輕兵,也就是炮灰兵,一百多精兵,二百多騎兵,這些兵力看似雄壯,但是已然大大不及先前了。
胡海馬大哭之時,一邊還站了數十個親兵,都是統領騎兵的銳卒,現下胡海馬一邊大哭一邊拍打桌子,大叫道:「如此損失吾精兵良將甚多,吾將何以報主上。」哭泣不已,一邊一個親兵上前道:「統領,不必如此,如今,主上與胡將軍都尚不知我披甲銳卒陷入方家堡之事,只要我等在主上聞之之前將方家莊攻下,想必主上也不會計較。」一邊數位親兵也雜言道:「正是如此,正是如此。」
此時胡權和色公子還在後方統領主力,對於前線之事並不清楚,若是在色公子和胡權聽聞消息之前就攻下方家莊,那麼功過相抵,想必也不會受什麼罰,胡海馬想到此處,便開口道:「發動全軍,將銳卒留下的盔甲兵器挑一些較為敢戰的輕兵發下去,今日在主上聞得消息之前,我們便要同方家莊一決死戰。」
下面數十個親兵,皆與胡海馬榮辱與共,胡海馬若是受罰,他們的前途也會受損,當下聽聞主將敢戰,都知這是唯一辦法,都立了起來,大聲道:「喏。」
當下流民兵營中,胡海馬將剩餘的上百披甲精銳兵全都召集起來,又從敢死輕兵中挑了數百,將盔甲發了下去,騎兵也將馬牽了出來,伙兵造飯,讓眾軍吃飽,準備飯後便強攻方家莊。
半個時辰之後,角號吹動,一隊隊人馬,向方家莊的方向開了過去。
此時已然是夜間,流民兵流水一般開到了方家莊處,防守的庄丁早已看到,早將大門緊閉,牆上站滿了披甲的庄丁,武傳玉與張家玉等人休息了半天后,體力大增,正在牆頭,看著對方開過來的大軍。
對面的流民兵人數四千多,如同烏雲蓋地一般,暮日西沉,陽光正從流民兵和身後射過來,只看到無數人影,排列而來,數十面大旗招展,隨風倒卷,馬車的大鼓擊如山響。
武傳玉運起內功,大聲喝道:「對面主將,今日已暮,不適陣戰,明日正是吉日,可敢明日約戰。」
胡海馬聽聞此言,謂左右道:「舉火夜戰,我軍如何能發揮兵力優勢。」手下一親兵道:「不如小的前去招降,說不定對方早已害怕我軍軍威,想拖時日。」另一親衛亦道:「前幾日聽聞這方舉人送禮於主上,想求得一家人保命,想必對方早已畏戰。」胡海馬道:「若是對方真降了,難道我等不殺?」那親兵道:「先招降之,然後說對方有悔意,再殺不遲。」胡海馬道:「也只有如此了。「當下那個親兵騎了馬,策馬而來,趟過了極淺的河水,到了莊子外,大聲道:「若想不死,快快降來,若是不降,你等皆死無葬身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