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是你的血啊
沈予安被記憶深處的後悔和疼痛拉扯回心緒,夏佳寧還站在那幅畫麵前,是那麽柔和而恬靜,跟她麵對自己時的冷漠和劍拔弩張完全不一樣。
他突然舍不得打破這樣美好的時刻,當初她毫不猶豫地拒絕了自己,他們就再也沒有獨處的機會。
即使偶爾跟予情一同出現,她的身邊也一定會跟著那個叫陸衡的大男孩,看著他們恩愛的樣子,他生出過從未有過的羨慕和嫉妒。
後來出了那件事,她被迫嫁給自己,他們便連點頭之交的情分都沒有了。
就像這樣安靜的同處一室,竟也成了奢望。
有兩名工人抬著展板準備出去,見到他站在門口老遠就喊了一聲:“沈總……”
這一聲驚擾了夏佳寧,她皺了眉驚訝地轉頭看過來,沈予安剛才不自覺露出的笑容僵在唇邊。
“我過來看看。”他頓了一秒,此處無銀的掩飾。
夏佳寧隻靜靜地看著他,像以往一樣沒作聲,沈予安微微垂眸,眼底閃過一抹無奈。
一抬眼,就見工人抬著的展板竟然突然傾斜,正向她的方向砸過去。
“小心!”
沈予安大喊一聲,人幾乎比聲音更快一步地衝了過去。
夏佳寧一抬頭,也頓時白了臉,但卻沒有閃開,而是反射性地轉身拿身體護住了《天堂少女》。
事情來得猝不及防,工人也一時收不住,所有人都隻能眼睜睜地看著巨大的展板倒下去。
“嘩啦”一聲巨響傳來。
夏佳寧發出一聲短促的尖叫,緊緊護住畫閉上眼睛等那陣劇痛襲來。
卻不想,貼上後背的不是冰冷沉重的展板,而是一具溫熱的胸膛,隨著那聲巨響,一聲悶哼響在耳邊。
沈予安正慶幸自己早一步撲到了夏佳寧身邊,就被砸了個正著,巨大的衝擊力將他猛地往前一搡,身下的夏佳寧更加受不起,嘩啦一下抱著畫倒在了地上。
他清晰地聽到了玻璃畫框碎裂的聲音,以及夏佳寧低低的痛吟聲,立刻不顧後背的劇痛急切問道。
“你怎麽樣?傷到哪兒了?”
一連問了三聲。
然而夏佳寧吸了兩口氣,絲毫不理沈予安,而是著急地去看懷裏的畫,看到畫框碎了毫不顧忌就伸手去抓。
“不要!”沈予安一聲大吼,騰出右手就去拉她。
被展板再次壓下來的同時,一手抓到了玻璃渣上,頓時鮮血淋漓。
但他的注意力卻在夏佳寧身上,著急地發問:“哪裏受傷了?有哪裏受傷了?”
一邊怒吼:“快來人!”
工人們已經七腳八手地抬展板,一脫身出來的沈予安,一把就抓住了夏佳寧的手,大驚失色地反複查看她的手。
“給我看看,哪裏受傷了?”
見她沒回應,立刻火冒三丈地訓斥。
“你腦子進水了?為了一幅畫,不想要手了是不是!”
夏佳寧被這突如其來的意外嚇著了,看著沈予安難得驚慌的臉,好一陣才楞楞地說。
“我沒事,這是……你的血啊!”
沈予安直直看了她幾秒,又反複確認了一番她的手,這才深深鬆了口氣。
“那就好!”
夏佳寧看著他一張肅穆的臉,心裏“砰”的一聲,像有什麽裂開來!
……
醫院裏。
沈予安等著曲陽從清創室裏出來,抬頭問道:“她怎麽樣?”
“膝蓋有點擦傷,沒什麽大問題。”曲陽見他明顯鬆了口氣的樣子,默默歎了口氣。
勸道:“現在總可以跟我去檢查了吧!”
沈予安點了下頭,沒忘了吩咐趙聰:“送她回去。”
趙聰有點不情願,“沈總,我還是留下陪著您吧!”
從沈予安身上的血跡看,他應該傷得不輕,但他堅持要先給夏佳寧檢查清理。
趙聰知道他不放心夏佳寧才一直在這裏等結果,但誰都能看出來,他明顯比夏佳寧傷得重多了。
沈予安的右手有多重要,沒人比趙聰更清楚,萬一留下什麽後遺症,趙聰都要遺憾一輩子。
他想留在這裏等候結果,但沈予安皺著眉不鹹不淡的看了他一眼。
趙聰就隻剩下歎息了,“我知道了,那我回去給您帶衣服過來。”
沈予安這才點了點頭,由曲陽攙扶著一瘸一拐地走了。
趙聰一邊開著車,一邊注意著後座的夏佳寧和賀菁,賀菁還在追問著事情的始末,夏佳寧時不時回答兩句。
但她從頭到尾,都沒有問一聲沈予安的情況,更別提去看他一眼。
趙聰也是他們婚姻的見證人之一,對於夏佳寧對沈予安的怨氣也很清楚,以前他隻是覺得她難忘舊情,沈予安也確實在這件事情上做錯了事。
那麽她對沈予安有埋怨也能理解,但事情已經過去三年了,這三年來,沒有人比趙聰更清楚沈予安為她所做的一切。
今天,更是為了救她很可能會傷到右手,然而她到現在毫無反應的表現,很讓趙聰不滿。
她怎麽可以對一個那樣不顧自己安危,也要護著她的人,這樣冷漠!
夏佳寧當然知道趙聰一直在觀察她,他那帶著明顯埋怨的視線,總時不時的透過後視鏡掃到她身上。
他的意思她懂,然而他並不知道她現在是怎樣一種心情。
當她看著沈予安滿手鮮血撲過來檢查她手的時,那種從內心發出的震撼,一直反複地衝擊著她的心。
她一直以為,沈予安從未看得起過她的工作,她的理想。
卻不想,他在緊急情況下,心中首先擔憂的是她賴以生存的手。
可是,她能怎麽做呢?
她跟沈予安之間存在著的,從來就隻有劍拔弩張,況且,他在關心她之前,首先是將她訓斥了一通。
認為她不應該為了保護那幅畫而傷害自己,但他怎麽會懂,繪畫在她心中的分量。
看吧,這就是他們之間的距離。
他們從來就不是同一類人,喜歡和看重的東西也從來不一樣。
可他非要用婚姻,將這樣不同的他們綁在一起。
從而造成了今天痛苦的局麵。
就算她去看他了,他們能說些什麽呢?
他們根本連共同語言都沒有。
她又想起他們第一次見麵的情景,沈予安那樣不管不顧地將她堵在花房裏,追問初次見麵的她願不願意做他的女朋友。
從那個時候她就知道,這個男人強勢的可怕,根本不會考慮別人的心情,不會考慮她一個還沒大學畢業的女孩子,在那種情況下有多羞怯和尷尬。
他就隻顧自己的心情和喜好,強勢的認為所有人就該順著他的意思來。
而這一點,在他們這三年婚姻生活中,體現得淋漓盡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