爭吵(2)

  諾嘉在百貨公司逛了很久,匆忙趕回來的時候已經是日落西山,還以為進門就會看見景淩那張淡淡微笑的臉,讓她失望的是,屋子裏一片寂靜,一屢落日的餘暉從陽台透進來,把她的影子拉得又細又長。


  他這頓午飯吃得可真漫長。


  站在窗前,目光隨者海麵的鱗波閃動,耳邊除了自己的呼吸和隱隱約約的海浪聲之外什麽都沒有,她突然想起景淩出門前的那句話:“如果哪一天真有那麽一個女人,我一定不會隱瞞,”


  像是光著腳在沙灘上不小心踩到尖銳的玻璃渣,一陣劇烈的疼痛猛串到頭頂,一個事實無比清晰的橫在眼前——她隻是他身邊暫時的唯一。


  他沒有打算和她長相廝守,他們之間也不會有她想要的天長地久!

  悲哀和淒涼織成一張網把她緊緊裹住,讓她呼吸艱難,渾身難受,仰靠在沙發上,她用力按著太陽穴,她該怎麽辦?

  她愛他,一心想嫁給他,就目前的情形來看,他根本就沒有這樣的打算。


  真想撬開他的腦袋,看看他到底在想什麽?

  意識到自己真的一點都不了解這個男人,她開始迷惑。知道他家很有錢,卻不清楚具體做什麽生意,他很忙碌,經常出門,卻從來沒有固定工作時間,如果他真是公司老板,為什麽可以這麽自由散漫?


  無意識的,她的眼珠子定在牆角的行李箱上,強烈的好奇心讓她徹底忘記了景淩的警告:不要動我的私人物件。


  迫不及待想知道裏麵到底有什麽,她雙手顫抖的打開了箱子,深深吸了口氣,做好準備迎接一個骷髏頭或者一些稀奇古怪的東西。


  隻是眼前並沒有她幻想的神秘和恐怖,一本雜誌,幾件換洗衣服,一些日常用品,沒有任何異常之物,然後她的目光落在夾層的小口袋上,一種奇怪的感覺油然而生。她小心翼翼的伸手進去,拿出來的是一張報紙,有一個標題被黑色鉛筆圈了起來,十分醒目,上麵寫著——洛鋒《仕女秋千圖》下月底在申皖拍賣。


  申皖是一個內陸城市,被一條江貫穿到沿海,其繁華發達和大澳不相上下。


  難道這兩天他去申皖看洛鋒的畫去了?可他空手回來,似乎什麽都沒有買。


  可惡!這麽重大的拍賣,居然都不帶她去,不知道她也喜歡名家字畫嗎?


  她粗略瀏覽了一下整張報紙,沒發現什麽異常,又把手伸進夾層袋裏,掏出了一個黃色信封,她心跳一下子癲狂起來,心急如焚的拿出裏麵的東西,這一次她眼前出現的隻是一張三寸大小的黑白照片。


  “你在幹什麽?”身後傳來男人冰冷的話語,聲音不高不低,語氣卻嚴苛強硬:“我最後重申一次,沒有我的允許不準動我的東西,聽到沒有?”


  她嚇得心髒差點停止跳動,目瞪口呆的看著他:“我……我……”太過驚恐,她舌頭完全打結了。


  他黑著臉把箱子拿走,鋒利的目光幾乎刺傷她漂亮的臉蛋,愣了好半天,她從癡傻裏恢複過來,突然覺得氣惱不已,他憑什麽對她大呼小叫,她覺得自己就像一個可憐的下女,一點地位都沒有。


  如果他一點都不在乎她,卑微換來隻是可笑和羞恥。


  “照片裏的女人是誰?”她大聲質問,決定豁出去了,就算他是老虎,她偏要挑戰一下他的虎威。


  他瞟了她一眼,雙唇緊閉,給自己倒了一杯紅酒。


  “你不是說沒有其他女人,顯然你在撒謊,既然這樣,不如現在就……就……”


  她聲音慢慢消失,底氣也漸漸減弱,隨之而來的是滿心的恐懼。


  “不如怎樣?你想怎樣?”他冷哼一聲,嘴角勾出一抹戲謔,顯然覺得她很可笑。


  他不屑一顧的樣子徹底激怒了她,她惡狠狠的瞪著他,雙手叉腰:“混蛋,欺負我手無縛雞之力,算什麽男人?你今天給我把話說明白,你心裏到底有沒有我?如果沒有,不如一拍兩散,你走你的陽關道,我過我的獨木橋,”


  景淩眉頭都沒動一下,隻是淡淡說了一句:“好,如果這是你想要的,”


  諾嘉呆在原地,淚水在眼眶裏打轉——真是瘋了,她居然想用分手威脅他,她有什麽要挾他的資本?

  簡直是自取其辱!

  長久的沉默。


  她仰著頭,不讓眼淚流下來,咬牙開口:“很好,很好……我走,我馬上就走,”隻是,如果不搞清楚一件事情,她下半輩子都沒有辦法安睡。


  “那女人到底是誰?你愛的人……就是她?”


  “你腦袋被驢踢了嗎?”他捏住她的下巴,眼底冒著“哧哧”的火花,語氣卻溫和了一些:“你看不出那張照片已經發黃了,那是我外祖母的照片,不是什麽其它女人,”


  “呃?你……你外祖母……她,她真的……非常漂亮……”


  她頓時覺得尷尬萬分,歪著腦袋想了想,的確,那照片看起來很陳舊,至少有一二十年的時間了,隻是因為被照片裏女人美麗的容顏給震撼了,她居然忽略了這個事實。


  他一副懶得理你的神情,步態優雅的走到陽台外,極目遠眺。


  桔紅的落日靜靜漂在海麵上,染紅了半個天空,天水相接之處,海水仿佛被巨大的烙鐵燒著了,蒙蒙朧朧的氤氳之氣懸浮在空中。


  也許是夕陽的美麗讓人遺忘了凡塵俗世,她突然感覺心平氣和,先前的糾結都風輕雲淡,心裏隻有羨慕:“真好,你有很多和家人在一起的記憶和照片,而我連自己的生母都沒有見過……對不起,我……我不是故意翻看你的東西,”她頭埋在自己胸前,可憐兮兮的道歉:“我隻是怕……你每次出門做什麽,去哪裏從來都不告訴我,我怕你哪天突然消失,不要我了……”


  “我不會突然消失,”他長長呼出一口氣,伸手把她攬進懷裏,目光柔和下來:“不告訴你我去哪裏,隻是因為那些生意上的事情,你不見得有興趣,說了你會覺得無聊,”


  “怎麽會無聊?隻要和你有關係的我都會有興趣,不管你說什麽,我都愛聽,”靠著他溫暖而寬闊的胸膛,安全和舒適填滿了她的心房,她滿足的閉上眼睛,喃喃自語:“我愛你,景淩,”


  實際上他的懷抱才是她真正想要的家。


  等到夕陽完全沉浸在海水裏,他才開口說話:“你買的晚禮服……不想穿給我看看嗎?”


  “當然想,我現在就去換衣服,”


  她嬌美豐盈的身子包裹在無領無袖的紫色長裙裏,眼睛裏滿是興奮的光芒,裸著腳丫子在他麵前輕快的旋轉,孩子般的撒嬌:“好看嗎?喜歡嗎?”


  他一動不動,木頭一樣的坐在沙發上,一聲不吭。


  “不好看?”她停止旋轉,怯生生地看著他:“不喜歡?”


  “是。不喜歡,”他硬邦邦的開口:“明天我陪你去重新買一件,”


  “可是……”她對自己的審美觀一向很自信,這一款是法蘭西今年最流行的晚宴裝,他居然不喜歡。


  “沒什麽可是,這禮服露胳膊露胸的,像什麽樣子,你要是還想我以男朋友的身份陪你一起去,就別指望打扮成這樣子,”


  “哦,”她故作委屈,甜蜜卻從心底陣陣冒出來,他剛才說什麽?她是他的女朋友?

  看她一臉花癡的偷樂,他拍了一下她的頭,微笑:“吃飯去吧,我在餐廳訂了位置,我問過了,今天有新鮮生蠔,”


  她心花怒放,摟著他又親又啃,幸福的想:他是愛我的,否則他不會刻意詢問我喜歡吃的生蠔,更不會介意我穿低胸禮服。


  出門時,突然想起報紙上拍賣的事情,她隨口說:“景淩,下一次去拍賣會,帶我一起去好嗎?我也想見識一下名人的作品,洛鋒的畫難得一見,據說他大部分作品都流失了,傳下來的屈指可數,”


  他身子僵了一下,沉聲說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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