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情深恩重
面目可憎,形如鬼怪!
小可憐頓時記起,薛媽曾經提起的黑袍老儒,來歷不明,卻是武功奇高,出手招式怪異,讓人看不出師承來歷,清源鎮外激戰半夜,卻無能將其留下。
心中惴惴,暗自禱告不已,期望蒼天保佑,方白衣能夠早些功行圓滿。
先前,方白衣傳其陣法口訣時,曾經特意囑咐,若是有強敵來襲,不可力敵,可以利用衍天奇陣拒敵於外。
若是抵擋不住,切勿逞強,更不能以命相搏,盡可先行脫身離去。方白衣雖受重傷,但有九轉護心丹相助,已是有所好轉,先天罡氣功能護體,憑藉神鬼莫測的奇非同步法,脫身不是難事,絕不至於身陷險境,落入敵手。
只不過想起小姐的交待,小可憐心中柔情百結。雖然羞澀難當,卻在芳心深處,暗自喜悅,如何能夠棄方白衣不顧,只管自行逃命。
倘若如此,日後有何臉面去見小姐,若是方白衣有個好歹,怕是只有橫劍自刎,以身相殉。
卻是方白衣離開清源鎮,前往鳳棲山玉筆峰。傅香凝留在顏府,想到方白衣目前處境,芳心惦念其安危,有心放下所有,跟隨同去。
只是尋訪楚凌空,打探流落江湖的皇子下落,已經迫在眉睫,刻不容緩。身為當朝凝香公主,掌鳳璽玉佩,自當以國事為重,又怎能為兒女私情,置國事於不顧。也曾想過,讓言管家暗中跟隨,沿途護衛其周全,以防不測。
但方白衣所言,亦是有理。普通的江湖高手,自己還不放在眼裡,若是幽冥山莊秦廣王等高手再次來犯,更有血手童天這等絕頂高手相助,言管家不在,怕是不易對付。
誠然傅香凝天資聰慧,身處絕頂高手之列,對上秦廣王或者血手童天任何一個,都不落下風,但若是秦廣王等人率眾圍攻,也是難以脫身。
更何況護國公燕世邃,圖謀不軌,多與江湖中人勾結,尚不知籠絡多少江湖敗類。
得知凝香公主涉足江湖,定然有所懷疑,或許也會有江湖人物出手,試探此行目的。倘若有個閃失,耽誤國事不說,說不得會讓方白衣陷落兩難之境。
方白衣此去鳳棲山,路途遙遠,雖然武功超絕,難有敵手,但是此前各路江湖勢力,無不是鎩羽而歸,已然知道強取玲瓏機關無望,定會改變策略,採用迂迴手段。
江湖險惡,誰能知道這些江湖草莽會用出什麼招數。
薛媽自幼將傅香凝帶大,眼見傅香凝坐立不安,蛾眉緊蹙,神情焦慮,自然知道是在為方白衣擔憂。
眼眸轉動幾周,已是有了主意,道:「小姐若是擔心方公子安危,不如讓小可憐前去,這丫頭雖然初出江湖,但是古靈精怪,聰慧狡黠,而且武功也不弱,是個不錯的幫手,況且以後小姐大婚,終是少不了她那份,讓她沿途服侍方公子,沒有壞處。」
聞言,傅香凝眼眸亮起,急忙找來小可憐,讓她即刻動身,追趕方白衣,隨同前去鳳棲山,沿途服侍起居。
小可憐心有不願,咕噥著男女有別,卻被薛媽拉到身旁,附耳數語,直說得小可憐秀靨緋紅,低首垂眸,恨不得在地上找條縫隙鑽進去。
傅香凝暗自好笑,也是勸慰幾句,終是讓小可憐答應,收拾行囊,踩著迷蹤八步,動身追趕方白衣。
久居宮中,小可憐自然見過公主大婚,陪嫁宮女無數,作為公主的貼身侍女,更是眾宮女之首,駙馬府中閨房服侍,也屬平常。此時得到傅香凝期許,已是芳心旌盪,只不過出於女兒家的矜持,這才羞怯不已。
沿途追趕方白衣,偏是岔路極多,直到此時方才趕到,恰逢虯須大漢等人乘人之危,含怒出手,盡數斬於劍下。
因此,方白衣雖然有所交待,但小可憐已是打定主意,今天縱然拚死,也要護衛方白衣周全,絕不能在此緊要關頭,讓方白衣受到驚擾。
念及此處,徒聽陣外有人說道:「師爺,據眼線逞報,方白衣身受重傷,只是看眼前痕迹,有多批江湖人物來過,那邊更有數具屍體,莫非方白衣已經逃掉?」
黑袍老儒眸光陰森,舉目四顧,最後望向衍天奇陣,皺眉道:「這是極為高明的奇門遁甲,聽說方白衣精於此道,憑藉這座奇門陣法,普通江湖高手難有作為,方白衣定然藏身在陣中,外面這些屍體血跡,不過是掩人耳目罷了。」
小可憐藏身衍天奇陣邊緣,聽到黑袍老儒所言,似乎懂得奇門遁甲,眸光如炬,看穿自己的布置,暗自驚駭,不知這位師爺是何來歷。
只聽先前那人又道:「師爺可是知道,方白衣擺下的是什麼陣法,該如何破解?」
黑袍老儒緩緩搖頭,陰森的眸光望向說話那人,露出詭異笑容,道:「本師爺精研奇門易數,卻是認不出眼前這座陣法,才疏學淺,慚愧得很吶,不過,你認識嗎?」
說話那人見到黑袍老儒笑容,頓時臉色大變,眼眸中儘是恐懼,緩步後退,想要開口求饒,卻是牙關顫抖,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來。
黑袍老儒性情古怪,言語稍有不合心意,便會出手殺人,手段極其殘忍。笑容詭異,就是黑袍老儒出手殺人前的徵兆,這讓說話那人如何能夠不怕。
知道求饒無用,說話那人退後幾步,驀地騰身掠起,腳步騰挪就想逃離此地。黑袍老儒笑容不變,卻是一掌劈出,勁氣陰寒透骨,凝結空中水氣,化作一道白霧,彷彿自掌心噴射而出,說話那人頓時斷線風箏般,栽落地上。
髮際間冰凌凝結,眉梢掛滿白霜,臉色青白,渾身僵硬,彷彿凍結在萬年玄冰當中,已是氣絕身亡。
黑袍老儒甩手負於背後,眸光森寒,喝道:「踏坎癸走坤未,自辛庚方位進陣,踩巽辰震卯,乾戌方位削斷枝椏,把方白衣給我揪出來。」
剩餘的屬下膽顫心驚,卻也不敢違抗黑袍老儒,各自按照黑袍老儒指示,搶上前去,生怕慢上半步,為黑袍老儒不喜,格殺當場。
隱身衍天奇陣的小可憐,暗自焦急。
由於時間緊迫,方白衣只傳其陣法口訣,並未詳細講述衍天奇陣玄奧。眼見黑袍老儒指揮若定,接連說出的奇門遁甲口訣像模似樣,深以為黑袍老儒已經識破衍天奇陣,洞悉其中玄妙,輕而易舉便會將陣法破去。
心懸方白衣安危,再也顧及不到許多,晃身脫出陣外,邁步迎上前去,鳳羽劍宛若蛟龍出海,帶起雪練神芒,攻向黑袍老儒的屬下。
迷蹤八步精妙絕倫,相隔十餘步眨眼即至,劍芒掃過,血光迸濺。
黑袍老儒的屬下猝不及防,只覺眼前身影晃動,神芒耀眼,直驚得亡魂出竅,刀劍橫空,卻是應聲而斷,碩大的頭顱先後飛上半空。
僥倖逃過的兩人眸光驚駭,踉蹌倒退,手中長劍只剩劍柄在握,神色間驚恐不安。小可憐腳步盤旋,守護衍天奇陣,手中短劍遙指黑袍老儒,柳眉微豎,杏眸中殺意盎然。
「桀桀桀,我當是誰,原來是個臭丫頭,就憑你也想擋住我鬼師爺,真是痴人說夢,本師爺先將你拿下,還怕方白衣不乖乖就範。」黑袍老儒雙手攏在袖中,緩步上前,山風吹過,鬚髮飛揚,透出幾分張狂氣息。
小可憐挽過劍花,叱道:「我管你是鬼師爺還是怪師爺,想見方公子,能接下本姑娘手中的鳳羽劍再說。」
氣勢不弱於人,卻是眉宇間隱有憂色。鬼師爺能與薛媽激戰半夜,不落下風,絕非自己所能匹敵,只不過事到如今,沒有退路可言,唯有以命相搏。
「不知天高地厚!」
鬼師爺怒哼聲中,陰寒掌力接連劈出,水氣成霧,宛若嚴寒降臨。掌風所過之處,草木瑩亮,已是封在冰晶之中,小可憐沒有被掌風擦中,已經暗自打了個冷顫,如墜冰窟。
知道其中厲害,小可憐不敢硬接鬼師爺掌力,憑藉迷蹤八步與其游斗,依仗神兵利器,削鐵如泥,使得鬼師爺多有顧忌,不敢攖其鋒芒。
只不過鬼師爺內功深厚,掌力陰毒,數十招過後,方圓數丈皆為寒氣籠罩,溫度驟降,冰霜密布,宛若寒窟冰窖。
小可憐縱然有通天神功護體,終是未到大成之境,陰寒氣息侵襲,體內真氣隱有不暢,身形步法略顯遲滯,竟是不如先前靈活。暗自心驚,卻不敢退後半步,反而出手招式越發凌厲,不惜以命搏命,拚得同歸於盡。
鬼師爺稍有大意,劍芒掃過,已將袍袖削掉半截,若非收手得快,手臂幾乎不保。
「你只是端茶倒水的丫頭,竟然如此拚命,不惜兩敗俱傷,既然如此,本師爺成全你,送你往生!」險些傷在小可憐劍下,頓感顏面有失,鬼師爺勃然怒道。
陰森掌力提升到極致,越發寒意透骨,將小可憐迫退丈外,再也攻不到鬼師爺近前,體內真氣不暢,身形步法遲滯。
數招過後,已是搖搖欲墜,嬌軀顫慄,周身氣血幾乎凝結成冰,鳳羽劍亦是似有萬鈞沉重,揮之不動。
眼見鬼師爺又是一掌劈來,急忙邁步橫移,卻是身形遲滯,慢上半步,為陰寒掌風擦中。
頓時橫飛丈外,檀口逸出血跡,俏麗的秀靨蒙上冰霜,秀髮間隱有冰凌凝結。鳳羽劍掉落地上,藕臂環抱胸前,瑟瑟發抖,竟是連話都已說不出來,所幸只是為掌風擦中,若是中上鬼師爺全力一掌,此時怕已香消玉殞。
鬼師爺眸光森寒,笑容詭異,邁步向前,彷彿來自地府催魂奪命的黑無常,緩緩舉起手臂,枯瘦的手掌蒙上晶瑩寒冰,就要結果小可憐性命。
小可憐為冰寒掌氣所傷,嬌軀已乎被凍僵,動彈不得,卻是眸光無懼,有的儘是心中不甘,未能守護方白衣周全。
眼看就要喪命鬼師爺掌下,驀然聽到一聲清嘯,數尺長短的劍芒透出森森寒意,破空襲至,斬向鬼師爺手腕,劍芒耀眼,勁氣宛如刀割。
鬼師爺大驚,顧不得小可憐,手掌疾翻,劈出數掌,卻是抽身暴退,不敢攖其鋒芒。
身影晃動,眼前已是多出一個白衣麗人,烏黑秀髮沒有挽成髮髻,僅以絲帶勒住垂於腦後,直過腰際。嬌顏宛若美玉雕琢而成,完美無瑕,與傾國傾城的傅香凝相比,亦是要勝出半籌,只是鳳眸含煞,整個人透出凜冽寒意。
「你是誰?竟敢插手管我鬼師爺的事,難道就不怕惹禍上身?」鬼師爺打量白衣女子幾眼,竟是看不透深淺,怒道。
白衣女子眸光掃過,鬼師爺只覺寒意透體,心中顫慄。緩緩舉起手中長劍,其聲清脆,卻是冷漠如刀,道:「若是你的眼睛沒有瞎,應該認得這柄劍。」
鬼師爺白眉掀動,就想發作,卻驀然間臉色大變,失聲叫道:「寒魂冰魄劍?你是慕容秋霜,走!」
說罷,騰身掠起,空中身形轉折,瞬間已是遠去,僥倖活命的兩個屬下,亡命飛逃,片刻也不敢多留。
貌似天仙,冷若冰霜,慕容秋霜名動江湖,曠世絕學不知何人所授,深不可測,僅是一柄寒魂冰魄劍,便將絕頂高手鬼師爺驚退。
出道江湖數年,孤傲絕世,從不對人假以辭色。眸光望向倒地不起的小可憐,同為女兒身,依然冷漠如初,轉身欲行,最終卻又返回身來,羊脂白玉般的柔荑按在小可憐肩頭,運功助其療傷,真氣似人,寒意透骨,宛若萬年玄冰。
足有半個時辰,小可憐體內寒氣方才散盡,已是活動自如,只不過體內經脈受創,短時間內無法摧動真氣。
小可憐吞下九轉護心丹,抱拳行禮,道:「多謝慕容姑娘救命之恩,小可憐沒齒難忘。」
「我沒想過救你,只是不願見到寒魄神功為害江湖,所以你也不必道謝,以你的武功和輕功步法,縱然敵不過鬼師爺這個老怪物,想要脫身也是不難,為何要在此以死相拚。」
行走江湖數年,慕容秋霜冰冷無情,從不欠他人情份,亦不要任何人承情。因此,雖然救了小可憐性命,也是另尋借口推託。
小可憐柳眉微蹙,睫毛眨動,還是坦誠相告,道:「我家公子身受重傷,正在運功調息,尚未功行圓滿,不能為人驚擾,我在此守衛護法,自然不能擅自離開,就算拚上這條命,也是在所不惜。」
「你家公子,方白衣?」慕容秋霜緩緩地道,聲音中彷彿沒有絲毫情緒。
小可憐點頭,道:「是。」
「原來如此,我有些疲憊,要在此歇息,你儘管自便,但是莫要打擾我,否則,別怪我出手無情,取你性命。」慕容秋霜盤膝坐下,手握寒魂冰魄劍,佇立在身旁,自顧閉目調息。
小可憐神色愕然,沒有想到慕容秋霜如此怪僻,神采奕奕,何曾有半分疲色。分明是有意相助,卻假託諸多借口,唯恐別人道謝。
心中如此猜想,卻不敢有半分開罪。
方白衣重傷未愈,自身無法摧動真氣,若是此時有人來犯,豈不是毫無還手之力,任人宰割。有慕容秋霜這等名動江湖的絕頂高手相助,倒可以無懼來犯之敵。低眉順眼,退到一旁,小可憐也是盤膝而坐,呼吸吐納,化開藥力。
夕陽西下,夜色降臨,慕容秋霜勿自盤坐不動,彷彿化身虛無,融進夜色黑暗當中。
期間倒也有數批江湖人物趕到,眸光梭巡,頓時認出寒魂冰魄劍,為慕容秋霜驚退,直到衍天奇陣中傳出長嘯,驚動宿鳥無數。
小可憐美眸中綻放異彩,知道方白衣終是功行圓滿,傷勢盡去,縱橫睥睨,再也用為此提心弔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