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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冷若冰霜

  夜色臨空,群山隱隱,驚起的宿鳥還巢,山野間復又歸於寧靜,偶爾傳來鳴叫,在這寂靜夜色中顯得格外清脆。


  聞得嘯聲,盤坐不動的慕容秋霜長身而起,山風吹拂秀髮飄逸,雪白衣衫揚起,貌若天仙,宛如降臨塵世的精靈,卻是話也不說半句,冷若冰霜,舉步便行,就要動身離去。


  經過調息,小可憐傷勢已經沒有大礙,眸光靈動,見狀急忙道:「慕容姑娘,救命之恩難以言謝,更是幸得慕容姑娘仗劍相助,驚退各路江湖人物,才使我家公子得以平安無事,理應當面向慕容姑娘道謝,還請慕容姑娘稍等片刻。」


  慕容秋霜腳下不停,卻是一如既往,冷漠如刀,道:「我沒想過要幫你們,所以你們也無須道謝,大路朝天,各走半邊。」


  「這.……」小可憐為之語塞,暗自皺眉。


  心中感覺這位慕容姑娘的性情頗為怪僻,難以與其打交道。卻不知慕容秋霜今天所為,已是迥乎尋常,令隨後趕來的江湖人物大跌眼境,驚詫莫名。


  慕容秋霜出道江湖,尋訪其父慕容千山下落,孤傲高絕,冷若冰霜,獨自行走大江南北,任誰都不給半分薄面。


  貌似天仙,慕名而來的江湖俠士無數,卻無不是鎩羽而歸,落得灰頭土臉,顏面盡失。偏是武功超絕,擠身絕頂高手前列,縱然心有不甘,卻也奈何不得。


  更何況其背後,還有慕容世家這種傳承久遠的江湖名門,參合莊上高手如雲,絕頂高手數不勝數,就連江湖六大門派、東方火雲城以及丐幫等頂尖勢力,都要禮讓三分,不願無故招惹。


  生性冷漠,宛若暮雪寒霜,鮮有和江湖中人結交。慕容秋霜行走江湖,似是只為尋訪慕容千山的下落,極少插手江湖中事。


  面對江湖詭譎,卻是出手無情,寒魂冰魄劍出鞘見血,死在其手的黑道巨擘、江湖敗類數不勝數,其中不乏名門子弟。短短几年,在江湖上殺出顯赫威名,無人敢輕易招惹。


  小可憐正自為難,不知該如何是好,徒聽背後有人朗聲道:「慕容姑娘請留步,大恩不言謝,方某另有他事相詢,還請慕容姑娘指點迷津。」


  「方公子……」小可憐急回頭,眉宇間漾溢喜悅神色。


  方白衣緩步踱出衍天奇陣,白衣勝雪,飄逸俊朗,讓小可憐微覺恍惚,隱約間感到方白衣似乎有所不同,究竟哪裡不同,偏是無法描繪。


  卻不知方白衣久居地下迷宮,少嗔少怒,少喜少悲,以致心性淡泊,隱有超然物外。脫困後行走江湖,固然飄渺若仙,卻在這喧囂塵世,方枘圓鑿,涇渭分明,寧可棲于山野林間,破敗寺廟,亦不願投身客棧,出沒吵鬧喧嘩場所。


  近些時日,遭逢顏府慘變,情緒起伏,險些心神失守,傷在灰衣人掌下,體內真氣運行不暢,竟在豁然間有所明悟,隱去出世氣息,多出幾分塵世煙火味道。


  眸光掠過,方白衣微自皺眉,已是看出小可憐傷勢未愈,探手握上皓腕,渡去先天無極護體罡氣,梳理體內受創經脈,激發殘存藥力,真氣運行周天。


  真氣在體內遊動,宛似情人撫過,使得小可憐秀靨緋紅,眼眸低垂,難掩芳心喜悅。


  慕容秋霜終於止住腳步,但是沒有轉過身形,眉宇間冷漠如初,背對方白衣兩人凝立,惜字如金,閉口不言。


  讓小可憐自行運功調息,方白衣上前幾步,抱拳行禮,道:「慕容姑娘,聽家中顏伯提起,兩個月前曾有位姑娘到過顏府,貌似天仙,冷若冰霜,恕方某冒昧,請問到過顏府的可是慕容姑娘?」


  「是我,怎樣?」慕容秋霜道,語氣冰寒,拒人於千里之外。


  方白衣聞言大喜,沒有理會慕容秋霜神色不耐,急道:「據顏伯所說,慕容姑娘拜訪顏府是受人所託,可否相告,是何人所託?」


  當初聽顏洪提起,心中已是有所疑惑,貌似天仙,冷若冰霜,江湖上怕是只有慕容秋霜當得起這八個字。只不過顏府世代經商,少有和江湖中人接觸,慕容秋霜卻是出自江湖名門世家,傳承久遠,風馬牛不相及,如何能夠扯得上淵源。


  此刻得遇慕容秋霜,方白衣焉肯放過,自然想要問個清楚明白。眸光希冀,心中無比期待,母親,亦或者是從未謀面的父親?


  慕容秋霜身形半轉,側面相對,眸光幽寒望向遠山,彷彿玄冰霜雪,道:「是我師傅,絕情婆婆!」


  絕情婆婆?


  方白衣愕然愣住,不知這絕情婆婆是何方高人,卻是從來沒有聽聞,座下弟子慕容秋霜,已經位居江湖絕頂高手前列,絕情婆婆的武功豈非已是不可想像。


  此等超絕人物,如何能跟顏府扯上瓜葛。方白衣眸光惑然,濃眉蹙起,心中多有不解,道:「尊師為何讓慕容姑娘前往顏府,慕容姑娘可是知道其中緣由?」


  「無可奉告!」慕容秋霜冷冷地道。


  方白衣暗自嘆息口氣,眸光誠摯,喟然道:「慕容姑娘,多年前顏府慘遭滅門,家母為兇手擄去,至今杳無音信,家道中落,無親無故,倘若尊師與顏府有所淵源,還請慕容姑娘坦言相告,方某不勝感激。」


  言詞懇切,舉手作揖,為求得真相,不惜開口相求,卻是方白衣出道江湖,從未有過的事。


  慕容秋霜絲毫不為所動,依然冷漠如初,道:「那是你自己的事,與我慕容秋霜無關,想要知曉其中緣由,盡可自行查證,又何必來問我。」


  「那不知尊師身在何處,方某擇日登門拜訪。」方白衣濃眉微蹙,眼眸中多出幾分的凝重,緩緩問道。


  「你不配知道!」慕容秋霜說罷,飛身而起,夜空中身形嬌夭騰挪,顯出最為上乘輕功身法,腳下提縱虛踏,眨眼間已是消失在茫茫夜色,不見蹤影。


  方白衣凝立不動,沒有出手阻攔,任由慕容秋霜離去。


  療傷之際,慕容秋霜出手相助,雖然假託借口,但是出手救下小可憐,驚退各路江湖人物,卻是不爭的事實,終要承此人情。以慕容秋霜的性情,能夠留步說上這許多,已是難能可貴,若是出手相攔,怕是當即反目。


  暗自嘆息口氣,方白衣緩緩搖頭,越發撲朔迷離,讓人如墜霧中,多有迷濛不解,看不真切。


  突兀送來的翡翠玉鐲,母親最為珍視之物,隨同母親失蹤多年,送信人縱然不是當年顏府慘案真兇,也是難脫干係,此次西北之行,定要查個水落石出。


  奉命前往顏府的慕容秋霜,其背後的絕情婆婆是何來歷,怎麼會和顏府扯上關係。


  以江雄所言,曾經親眼目睹慕容千山與同樣裝扮的黑衣人接觸,卻是失蹤近二十年,是否與顏府慘案有所關聯,難以查證。


  從未謀面的父親,無人知曉,二十多年來書信都沒有一封,千頭萬緒,讓人難以理出眉目。


  小可憐調息完畢,體內傷勢盡去,走到方白衣身側,望著慕容秋霜消失的方向,道:「方公子,這位慕容姑娘美是美到了極致,就是性子過於古怪,冷冰冰好像能把人凍住,難以侍候。」


  嬌俏的臉龐恢復紅潤,長長的睫毛眨動,透出聰慧狡黠,說話時小手摸著尖尖的下巴,眉宇間似有所思,古靈精怪,惹人喜愛。


  方白衣頗感好笑,眸光望向小可憐,道:「背後莫要說人是非,小可憐,不管怎麼說,她終歸對我們有恩,如此說話,怕是有些不妥。」


  「我知道她對我們有恩,以後有機會,自然會報答,不過……方公子,以你的武功,能不能打贏慕容姑娘的寒魂冰魄劍?」眼眸中透出狡黠,幾乎要彎成兩道月牙,小可憐問道。


  方白衣莞爾失笑,手指點過小可憐光潔的額頭,道:「你這個鬼丫頭,在這裡想些什麼呢,慕容秋霜的武功不見得在我之下,想要贏她怕不是件易事,況且你真以為贏得她手中的寒魂冰魄劍,便能抱得美人歸?」


  小可憐愕然愣住,皺眉道:「難道不是嗎?可是江湖上都這樣說,而且方公子你也親耳聽到過啊。」


  「江湖向來以訛傳訛,多有不實,以慕容秋霜的性情,可能不會說出這等話來,怕是好事之徒憑空捏造,而慕容秋霜孤傲高絕,不屑於分辨,才會有這種謠言廣為流傳。」方白衣搖頭道。


  「噢,原來是這樣啊。」


  小可憐狀似恍然,卻是雙手負於背後,玲瓏嬌軀迎上前來,櫻唇抿起,杏眼含笑,盯著方白衣的臉龐看個不停。


  方白衣莫名其妙,不明所以,暗自皺眉,不知道小可憐又在搞什麼古怪。


  半晌,這才聽到小可憐喟然嘆息,道:「方公子,你跟那慕容姑娘只是初次相見,便如此了解,若是讓你們多見上幾次,那還不引為知己,相見恨晚,只可憐我家小姐守候府中,望眼欲穿,自幽自嘆,卻不知傷心人別有懷抱……」


  「小可憐,你竟然給我設置陷阱,還敢在此取笑我?」方白衣為之愕然,佯怒道。


  伸手來捉,小可憐已是尖叫出聲,跳起來拔腿就跑,不覺間腳踏迷蹤,彷彿煙縷飄渺,嬌笑聲中逃向遠處。方白衣抬手毀去衍天奇陣,縱身往小可憐追去,片刻間去得遠了。


  迷蹤八步,精妙絕倫,小可憐步履輕盈,嬌軀晃動,身影接連幻滅,去勢極快。卻是不敵方白衣神鬼莫測的奇妙步法,嬉笑間已被追上。


  小可憐傷勢初愈,不敢過度摧運真氣,眼見逃脫不掉,索性駐足不前,硬擠到方白衣身旁,擺出一幅任君處置的姿態,反倒使得方白衣頗多顧忌,不敢與之嬉鬧。


  「你真是個鬼機靈!」方白衣搖頭苦笑,奈何不得,舉步往山外走去,背後小可憐嬌俏地吐吐香舌,急忙跑步跟上。


  路上,方白衣問起,小可憐傷在何人手中。藏身衍天奇陣,運功療傷,並非毫無所覺,陣中變化,難逃其耳目,只是陣法過於玄奧,不但遮擋視線,更將聲音隔絕在外。小可憐陣外打鬥聲響不絕,方白衣竟是絲毫沒有聽到。


  「都是那個鬼師爺,好像懂得方公子所擺下的陣法.……」當下,小可憐將事情經過詳細述說一遍,就連鬼師爺所說的奇門遁甲口訣也說了出來。


  最後,小可憐道:「若非慕容姑娘及時出手,驚走鬼師爺,又助我療傷,我這條小命今天怕是要交待在這裡了。」


  方白衣聽后,暗自驚心,心中愧疚不已,後悔沒有及時將陣法玄奧告知小可憐,致使小可憐脫出陣外,以命相搏,險些殞命於此。


  衍天奇陣,取自大衍之數五十,其用四十有九,無窮變化盡藏於遁一虛位。同是衍天奇陣,由不同的人擺出威力各自不同,所見非所得,幻象叢生,想要破陣絕無可能。


  鬼師爺所言奇門遁甲口訣,不過是普通易數陣理,根本不可能破去衍天奇陣,反而會被陣法所制。只可惜小可憐知曉陣法口訣,卻不明陣理,否則隱身陣中,以衍天奇陣相掩護,縱有十個鬼師爺,也休想傷到小可憐分毫。


  沉吟間,徒聽小可憐問道:「方公子,以你的武功,怕是橫行江湖,難逢敵手,怎麼會受這麼重的傷,究竟發生什麼事?」


  「江湖上藏龍卧虎,有誰敢自詡打遍天下無敵手,今天我就遇到一個絕頂高手中的絕頂高手,功力之深駭人聳聞。」


  方白衣嘆息口氣,暗自搖頭苦笑,將遭遇灰衣人的事告訴小可憐,直聽得小可憐暗自咋舌,想不到世上竟有如此高手,以方白衣深厚的功力,竟然接不下灰衣人一掌。


  「這個灰衣人是誰?」小可憐問道。


  方白衣緩緩搖頭,沒有說話,眉宇間似有所思。半晌,才道:「小可憐,你怎麼會及時出現,施以援手,莫非是程琨等人在清源鎮顯露蹤跡,惹起你家小姐懷疑,這才讓你追趕過來?」


  「不是啦,我家小姐擔心方公子此行安危,特意讓我趕來,陪同方公子前往鳳棲山,沿途.……服侍方公子。」小可憐眸光低垂,神色赧然,俏麗的臉龐漾起緋紅,低聲道。


  方白衣笑道:「我只是一介草民布衣,哪裡當得起你來服侍,況且男女有別,終是多有不便,不如……」


  「沒有關係,我家小姐說.……讓我無需顧忌,只管.……貼身服侍。」小可憐說完,已是不敢再看方白衣,嬌軀扭過,背對而立,臉頰似火灼燒,越發緋紅。


  貼身服侍!


  方白衣愕然愣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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