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無妄之災
常傲天好武成痴,出道江湖磨礪手中長劍。藏劍山莊神兵利器無數,卻只攜帶親手鑄造的青鋼長劍,挑戰江湖劍法名家。
近些時日連番遭遇刺殺,卻也因此見到詭異辛辣的殺手招式。
只可惜鐵笙慣用刺殺手段,隱匿行蹤,窺準時機暴起而擊,從不肯正面交手,使得常傲天見獵心喜,卻是不能得以窺視全貌。
心裡宛若貓爪兒撓得一般難受,偏是今夜鐵笙有反常態,出手搏殺,快劍對決千餘招,酣暢淋漓。
方白衣驀然出手,阻斷兩人比武,心中隱有幾分不快。眼下更是讓鐵笙走脫,好似面對滿桌佳肴吃到中途,盡數撤走不讓再吃,這讓常傲天如何不怒。
劍尖透出尺余長的寒芒,吞吐不定,隱隱籠罩方白衣周身要害,不顧輕重緩急,就要在此與方白衣決鬥。
眼看鐵笙身影消失在夜色當中,方白衣心中焦慮,眼眸閃過寒意,薄帶慍怒地道:「常兄,事出突然,方某絕非有意如此,此事關係到顏府二十多條人命,對方某而言至關重要,還請常兄讓路,方某日後自有交代。」
「重不重要那是你的事,放走我的對手,常某就拿你來頂數,想走可以,問過我手中劍再說。」常傲天不為所動,心中痴狂,追求武道巔峰,再無他事。
小可憐身影晃動,邁步就要先行追趕鐵笙,卻被方白衣伸手攔下。小可憐武功不弱,半步擠身絕頂高手之列,但跟鐵笙和常傲天這等真正的絕頂高手相比,仍是遜色許多。
雖然有鳳羽劍這等神兵利器,但在真正的絕頂高手眼中,卻沒有多大用處,真氣貫注,普通青鋼劍亦是切金斷玉,削鐵如泥。
倘若生死相搏,武功絕學盡出,勁氣激蕩籠罩數丈方圓,除非功力相差不遠,否則依仗神兵利器也難以佔到便宜。
鐵笙劍法辛辣詭異,精於各種刺殺手段,常年行走在黑暗,自血腥中修行,小可憐遠非其敵手。如此情形,方白衣如何敢讓小可憐前去冒險。
「常兄莫要強人所難,方某此刻無意與常兄決鬥,還請讓開道路,莫要誤事!」方白衣兩道濃眉蹙起,神色間隱有不耐。
卻是沒有想到常傲天如此難纏,只管追求自身武道目標,哪怕身後洪水滔天,也是不管不顧。
常傲天劍尖抖動,振起重重劍幕,喝道:「廢話少說,方白衣,今天就讓常某見識見識,數百年來難得遇到的年輕高手,究竟高在何處!」
出手無情,劍氣縱橫嗤嗤作響,數十近百劍不分先後,幾乎同時刺到,快逾閃電,站在旁邊的小可憐暗自咋舌。
常傲天行走江湖,頗有些狂放不羈,只是憑藉這手快劍,輔以渾厚功力,確實也有狂妄的本錢。
方白衣怒其橫生事端,致使無暇追及鐵笙,出手亦是凌厲。烏金摺扇彷彿數十柄短劍,道道劍芒逸出,掃向常傲天周身要害,掌力渾厚,接連劈出弧形罡氣,月牙彎刀般在空中呼嘯盤旋。
方圓數丈罡氣鼓盪,常傲天快劍遲滯,彷彿置身於粘性極強的稠液當中,長劍刺出帶有莫大的阻力,竟是不如先前那般順暢。
常傲天暗自心驚,方白衣得蒙衍慧大師盛讚,果然不是易與之輩,出手招式精妙絕倫,功力渾厚深不可測,如此武功,當得起世間罕見。
厲嘯聲中,劍法招式變幻,不再以快劍搶攻,出手招式變得異常緩慢,長劍似有萬鈞之重。
運劍無聲無息,勁氣內斂,凝而不放,劍法招式變化清晰在目,卻是威力暴漲數倍,更盛仗以成名的快劍。
方白衣眸光中多出幾分凝重,沒有想到常傲天劍法造詣達到如此程度。江湖上知其快劍無雙,劍出無形,卻不知常傲天由快到慢,盡悟其中精要,堪稱一代劍法宗師。
此番得遇方白衣,快劍受制,竟是無法取勝。常傲天顧不得藏私,劍法修為絕學盡出,終是扳回不利局面,眼眸中隱隱閃過得色。
卻不想方白衣身行法隨,舉手投足,掌指變幻同樣緩慢,烏金摺扇彷彿托起明月,徐徐而升懸挂夜空,月輝清冷,似乎無處不在。
掌心罡氣凜冽,宛似烈陽當空,劈出的力道渾厚灼熱。手托日月,陰陽相濟,數道罡氣盤旋飛斬,震得常傲天手臂發麻,苦不堪言。
數十招過去,常傲天髮際間冒起蒸蒸熱氣,凝而不散,顯是功力提升到極致。
眼角餘光瞥見,方白衣只是面色微紅,呼吸平穩不見急促,起手投足法度嚴謹,知道今天已是無法取勝,長劍連攻數招,抽身飛退,直往遠處掠去。
「姓常的,打不贏就跑,別忘了敗在我家公子手下,就要賣身為奴,追隨左右,以後見面記得叫我聲姐,定會給你關照。」小可憐見狀,出言譏道。
只是見過常傲天的武功劍法,知道高出自己甚多,識得其中厲害,卻也沒有上前阻攔。
「哈哈哈,常某跟那個叫什麼鐵笙的朋友大戰千餘回合,功力消耗不及平時六成,縱然無法取勝,卻如何能夠算數?方白衣,等我功力恢復,再來找你比個高低。」常傲天大笑應道。
聲音飄渺,杳杳無蹤,卻是已經身在數里之外,話音落去,常傲天消失得無影無蹤。
小可憐櫻唇微撇,狀似不屑,揮動著小拳頭,道:「方公子,下回遇到這個常傲天,你一定要狠狠給他一個教訓,自此以後,讓他心甘情願地叫我聲姐,看他還敢神氣。」
聞言,方白衣為之愕然,旋即莞爾失笑,沒有想到小可憐竟是抱著這種打算,不禁暗自苦笑,緩緩搖頭。
心中卻是知道,常傲天所言不虛,與鐵笙交手千餘招,功力不足平時六成,仍然撐過數十招不敗,實屬難得。
雖然自己還有渡天動指這等曠世絕學沒有使出,但也足以看出常傲天武功之高,在江湖上已是鮮有敵手。
藏劍山莊百餘年避世不出,實力深不可測,常傲天年紀輕輕,已堪稱劍法宗師,或許只有高手如雲的慕容世家能夠匹敵。
識英雄重英雄,以前所說倒是過於孟浪,如此人物,將來成就不可限量,約人比斗,只為追求武學巔峰,如何能夠屈身為奴。
東方破曉,天色開始放亮,方白衣小可憐尋到溪水洗漱,簡單吃過乾糧,動身趕路,直奔延德府。
路上偶有行人經過,兩人不便施展輕功步法,以免驚濤駭俗。舉步而行,袍袖飄蕩,身旁有美相伴,沿途說笑幾句,倒也不覺枯燥沉悶。
天過晌午,驀然聽到身後傳來急驟馬蹄聲響,數十騎風馳電掣般趕來。
方白衣小可憐避向路邊,轉頭望去,只見塵土飛揚,數十騎鮮衣怒馬,衣紅似火,綉有朵朵紅雲,打馬飛奔。
濃眉微蹙,暗自惑然,此地並非東方火雲城的勢力範圍,收服柳家莊亦是蒙面行事,不想泄露行蹤,眼下為何如此招搖。
數十騎人馬旗幟鮮明,公然行事,難道就不怕跟當地江湖勢力有所衝突?
思忖間,數十騎人馬裹挾塵土而過,卻是徒聽有人輕咦出聲,手勒韁繩馬匹直立而起,騎術精湛,馬匹打轉,穩穩地停了下來,數十騎人馬呼喝不止,齊刷刷擋住去路。
為首那人望向方白衣,眸光打量幾眼,眉頭皺起,帶有幾分敵意,沉聲喝道:「閣下可是方白衣?」
看了眼小可憐,方白衣暗自皺眉,莫非是為孫伯岩的事,心存不忿前來尋仇,只是昨天夜裡沒有一人得以走脫,又如何會有消息走漏。
方白衣眸光中添了幾分凝重,卻是淡淡地道:「正是方某,不知閣下哪位,有何指教!」
「少城主有令,遇到方白衣格殺勿論,拿下!」為首那人怒喝道,手下數十人頓時騰身躍離馬背,人在空中已是刀劍出鞘,落地時將方白衣小可憐圍住,鋒刃森寒。
小可憐柳眉豎起,鳳羽劍出鞘在身前劃過,削斷刀劍無數。方白衣刷地甩開摺扇,彈出鋸齒般劍尖,輕搖微晃。
「不知所為何事,竟讓貴方少城主下此格殺令。」眼眸中閃過寒意,神芒暴起,方白衣跨前半步,眸光直視為首之人,喝道。
為首那人冷笑數聲,道「方白衣,你還有臉問,自詡風流倜儻,竟敢勾搭我們少城主的未來夫人,該當何罪,欺我們東方火雲城沒人嗎?」
聞言,方白衣小可憐愕然愣住,與傅香凝情投意合,朝夕相處,身旁更有小可憐相伴,何曾去勾搭有夫之婦。摸不著頭腦,望向小可憐,見其神色也是異常古怪。
「朋友,這當中該是有所誤會,方某初出江湖,鮮有相熟之人,你家少城主的未來夫人是哪位,方某都是毫無所知,勾搭……這從何說起啊?」方白衣深感莫名,兩道濃眉蹙起,神色惑然,異常不解地道。
「哼,方白衣,此事已經傳遍江湖,人盡皆知,還會有什麼誤會可言,東方火雲城顏面丟盡,豈能容你活在世上。」為首那人怒道。
方白衣越發不解,卻是不知何人造謠生事,引起如此大的誤會,傳遍江湖,豈不是有口莫辯。
「少在這裡血口噴人,我家方公子根本就不認識你們那什麼夫人,想要找麻煩儘管動手試試。」小可憐短劍圈轉,指向為首那人喝道。
「大言不慚,拿下!」為首那人喝道。
數十人刀劍齊舉,閃過寒芒直往方白衣小可憐劈去,卻是凜冽罡氣彷彿彎刀般盤旋,烏金摺扇邊緣劍尖顫動,鋸齒般劃過,數十道劍芒耀空,鳳羽劍神兵利器,削鐵如泥,血花飛濺。
掌劈指戳,起腳連環飛踢,將東方火雲城眾人打翻在地。東方火雲城人數眾多,卻儘是些二三流貨色。
若非方白衣手下留情,不想過多傷及無辜人命,怕是早已屍橫遍地。
小可憐恨其出言辱及方白衣清譽,出手狠辣許多,鳳羽劍寒芒吞吐,圈划圓斷,傷人無數。
為首那人眼見手下不敵,騰身掠起,身形翻轉,手掌遞出,掌心漆黑似墨,凌空劈下,直往方白衣胸前印去。
掌風腥臭刺鼻,顯然蘊有劇毒,不知是何種陰毒掌力。
方白衣抬腿將幾個東方火雲城弟子踢飛,烏金摺扇震動,接連掃出道道銀白罡氣,盤旋迂迴飛出。罡氣未至,已如彎刀般森寒,勁氣透體,無堅不摧。
為首那人臉色突變,知道今天踢到鐵板,怕是討不到好處。本想依仗人多勢眾,將方白衣拿下,押到到少城主那裡討賞,不想方白衣兩人武功超絕,如同砍瓜切菜般將數十人打倒在地。
半空中強提真氣,身形倒縱,落回馬背,手拉韁繩想要打馬離開,卻不想罡氣森寒,彎刀般斬過,竟是將馬頭削落,轟然倒地。
若非為首那人身手矯健,搶先躍離馬背,險些被壓在馬下。
只是身形尚未站穩,徒覺眼前人影晃動,方白衣舉步邁出,彷彿只是跨出一步,卻已欺到為首那人身前,手指點出,封住穴道,為首那人頓時如同木偶般僵在那裡。
小可憐身影晃動,神出鬼沒,出手凌厲,打得東方火雲城眾人狼奔豕突,只恨爹娘給少生了兩條腿。
拎著短劍走到方白衣身旁,劍尖挑起為首那人披於腦後長發,未到眼前已是簌簌斷落,駭得為首那人眼眸暴睜,劍刃鋒寒,識得神兵利器。
方白衣屈指彈出指風,解去為首那人啞穴,淡淡地道:「你家少城主未來夫人是哪位,如何能夠跟方某扯得上關係,個中由來你最好說個明白,否則,莫怪將你削成人棍,插到地里當靶子。」
見識到方白衣兩人的武功,穴道受制,為首那人再不敢趾高氣昂,顫聲道:「我家少城主的未來夫人是……慕容秋霜,江湖上傳言,曾經為你護法療傷,顯是鍾情於你,這才惹得我家少城主震怒,傳下格殺令,取你性命。」
「慕……慕容秋霜?是你家少城主的未來夫人?」
方白衣小可憐愕然相視,語不驚人死不休,貌似天仙,冷若冰霜,向不對人假以辭色的慕容秋霜,竟然會是東方火雲城少城主厲青桓的未來夫人,卻是從來沒有聽人說過。
半晌,方白衣這才說道:「江湖上的傳言多有以訛傳訛,方某隻是跟慕容姑娘的師門有些淵源,與其他無關,還請稟明你家少城主莫要誤會,以免多生事端。」
隔空拍出掌力,將為首那人震飛數丈,卻也解去其受制穴道,暗自搖頭,招呼小可憐離去,眨眼間已是去得遠了。
「方公子,慕容姑娘真是東方火雲城厲青桓沒過門的妻子?」路上,小可憐兩道彎彎的柳眉蹙起,問道。
暗自嘆息,方白衣緩緩搖頭,道:「空穴來風,未必無因,東方火雲城有意稱霸江湖,或許已跟慕容世家結盟,彼此聯姻也是不無可能,倘若真是如此,只怕少林武當等江湖六大門派,也難以與其抗衡。」
慕容秋霜冷傲高絕,若事出無因,東方火雲城如此招搖,揚言其是東方火雲城未來的少城主夫人,只怕早就殺上門去,鬧個天翻地覆。
卻是不聞不問,多半跟慕容世家有關。東方火雲城得此強助,怕是再無顧忌,自此江湖風波不斷,是禍非福。
順者昌逆者亡,何等的囂張霸道,際此多事之秋,想要獨善其身,置身事外,怕是難有可能。
臨近傍晚,方白衣小可憐趕到集鎮,尋找客棧用飯投宿。
卻是進得集鎮不久,街道上已經有人迎了上來,看其裝束,似是客棧夥計。來到兩人身前,點頭哈腰滿臉陪笑,道:「兩位可是方白衣公子和小可憐姑娘,小的在這裡等候多時,還請隨我來。」
「你是誰,怎麼會認得我們?」小可憐眸光驚奇,問道。
「有位客官自稱是兩位的朋友,特意包下整間客棧用來招待兩位,吩咐小的在此恭候兩位大駕,酒菜已經備好,還請兩位移駕享用。」客棧夥計陪笑道。
方白衣兩道濃眉蹙起,眸光惑然,卻是帶有幾分寒意。不知哪路人物,藏頭露尾,如此行事,究竟是何來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