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暫居
「下官實在難以測度。」片刻之間，陳諶臉色如常，悠然答道。於此同時，只見他慢吞吞地從手中的寬袖子中拿出一個纏著絲綢的竹簡，隨手一擲，把竹簡丟到了地上，笑了笑，說道：「這就是聖上邀公子進宮對弈的詔書，下官今次來，本就是想告知公子，近日皇宮內，以衛將軍董承、中散大夫伏完為首的東歸舊臣時常在皇後宮中議事，這伏皇後年紀輕輕，但是卻隨天子受盡顛簸，歷經兇險，心性費常人能及，野心也比常人更大，司空遠征未歸，袁譚近處屯兵，這幾件事情之中大有文章，所以這詔書，不理也罷。」
曹丕聽了陳諶這一番話對潁川陳家有了一個大致的印象，陳家不管什麼君權神授，不管什麼忠君愛國，他們的心態是侍奉強者，換句話說，侍奉有利於自己的強者，若非如此，陳諶不會對大多數人視為不可違逆的天子詔書如此無禮的一擲，也不會勸曹丕不要進皇宮，潁川的陳氏的另一人陳群在歷史上還為曹魏制定了九品中正之法，這種選官制度一直到唐朝科舉制的成型才沒入了歷史的長河。這中間，九品中正制已經延續了四百餘年。
若非有先利己再利天下的心態，陳家也不會有陳諶和陳群這樣的人，可見陳家的家學已經跳脫了什麼君君臣臣的藩籬。現在陳諶示好曹丕，那是他認為曹丕未來的發展潛力足以保護他，或者整個陳家。
「先生有心了，吾一定會小心應對，這個人情，吾也記下了。」曹丕笑了笑，說道。
「公子，還有一事，吾有兄名紀，字元方，其子名群，字長文。幾年前皇叔玄德得封豫州刺史，徵召了兩人去當差，後來跟劉玄德入了徐州，沒多久徐州被呂布所得，吾兄侄就和家中斷了音信，公子也知道，呂布和司空交惡，徐州跟兗州、豫州兩地馳道已封，吾甚為擔心，料想司空不日就會征伐呂布，公子如果依舊從征，勞煩幫下官留意一下吾兄侄的消息。」陳諶說道。
原來陳群兩父子現在不在潁川，想不到早在幾年前就被劉備徵用了，嘿，也好，反正陳群肯定沒死，這個順水人情不做白不做。
「先生放心，吾必留心此事。」
「如此多謝公子了……話已帶到，吾就先告辭了。」陳諶說完起身作揖，曹丕起身回禮，接著讓典滿把此人送出府外。
過了一陣，典滿回到正堂，曹丕隨即開口說道：「伯英，我們去軍屯住幾天吧，在我父親回軍許都之前，我們就不回來了，省的麻煩。」
「公子，那夫人和其他公子怎麼辦？」典滿有點但心地問道。
「我其他弟弟未滿十歲，我母親又是一介女流，如果東歸舊臣敢在一屋子女流稚子身上做文章，還把他們軟禁在宮中，那這個朝廷失去的就是天下人心。他們把苗頭放在我身上，無非就是因為我精於弈棋之道的名聲已經傳開，才有借口找我進宮，唉……人怕出名豬怕壯，就是這個道理。」
「公子說得是，那小僕這就去備馬。在府前等候公子。」說完行禮告退。
曹丕隨即讓淑兒跟惠兒為自己收拾一些衣服和日用之物，淑兒開口問道：「公子，可要我們姐妹兩一同前去伺候？」
「軍屯那些糙漢不知多久沒見女色，你們去了只怕他們沒心思幹活了。」
淑兒跟惠兒聞言大羞，只能去收拾東西。半個時辰之後曹丕讓淑兒惠兒拿著行李和自己來到府外，此時典滿已經在等候，他上前接過了兩女手上行李之後曹丕也已經在馬上坐穩，兩人一馬隨即朝軍屯而去。
到了軍屯之後，曹丕落腳在任峻辦公的府衙里一間偏房，這間房本來沒人住，但是在陳三郎和一群壯漢的打理下，很快就有了卧房的樣子，陳三郎知道曹丕喜歡乾淨，還特地在偏房旁邊的一間小房子里放了一個大木桶，方便曹丕沐浴，不得不說，陳三郎是一個很會伺候人的下屬。
卧房內，只有陳三郎和曹丕兩人，典滿則除外安置馬匹，此時陳三郎正在向曹丕稟報自己的任務進程。
「公子，俺們現在已經有三個倉庫的熟糞，一個倉庫的尿疙瘩，至於從先農壇那兒得來的種子，如果來年用來插秧，應該能夠種滿我們的兩畝水田。」
「那明年就拿這些種子來插秧好了，你可得好生照看著，要知道稻子種子在初春碰到些潮濕天氣，受了水氣就會發芽，那就沒法用了。還有，這熟糞和尿疙瘩的施放之法你可得記熟了，千萬不能錯了本末，要不然也是前功盡棄。」
「公子放心，俺記得清楚！」陳三郎拍著胸脯說道。
其實熟糞就是那些被反腐水煮的糞便，尿疙瘩就是尿煮干后的晶體，曹丕是用這兩樣東西來代替鉀肥和尿素的，雖然效果不可能跟後世的有機肥料相比，但是卻比天生天養好得多。
曹丕盤算著現在的世界沒有工業污染，沒有酸雨，土地也沒有遭受過化工廢料的毒害，就算有機肥料差一些，在環境優勢的彌補下，效果應該不會差很遠。
「那好，莫錯過耕作和施肥的時機，來年我在許都的時間可能就不多了，汝等得自行做事了。」曹丕盤算一陣后，對陳三郎說道。
「啊？公子要去哪？是否失去征戰？可需要俺隨行？其實俺也能夠保護公子安全，當年東歸，俺也算身經百戰的！這些種田的事兒，手下那十幾人也會！」陳三郎開口說道。
在沙場得功名，那是陳三郎這種社會底層小人物改變命運的少數途徑之一。
「確實失去征戰，不過只是一些土雞瓦狗，不堪一擊，你現在做的事情，若能成，那才是本公子縱橫天下的根基。」
「啊？.……諾!」陳三郎不知道土雞瓦狗是誰，但是卻聽懂不堪一擊，也聽懂了種田對公子來說很重要，雖然他不知道為什麼重要，但是公子說的話都是對的，而且他覺得公子說話很有學問，比如縱橫天下這個詞用得真好。
「好，你下去吧，告知我姑父，我會在軍屯待一陣子，他若想和我對弈，儘管來此找我。」曹丕說完兩腳一抬，就上了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