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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二章 君子可欺之以方

  南潯平常沒有大事,難得出了一件富貴人家的命案,就成了百姓茶餘飯後的談資。


  五六天過去,衙門那邊依然沒有任何的消息。


  街頭巷尾以訛傳訛倒是越來越厲害,板上釘釘的,只在甜糕店活動的桐生也聽了一耳朵,七七八八再加上自己的腦補,一出狗血的劇情就在腦海里誕生。


  半夜,阿瑤又一次醒了,怔怔地坐著,月色灑滿室。


  「十五了……」望月師父在南潯大牢里呆了六天,這期間她做了許多的假說,可是證據呢?沒有證據在手,也不能到案發現場去調查,再多的猜測只是枉然,「要是我會飛檐走壁就好了。」


  阿瑤長嘆,躺下合上雙眼,卻像香煎小黃魚,翻過來覆過去,一整晚沒睡好。


  甜糕店經過文坊街頭那幾家大店小店的「宣傳」,住在附近的百姓都不太願意進來喝口茶。


  周秉書風雨無阻過來給桐生上課,見阿瑤一籌莫展,心裡猶豫不決,當著阿瑤的面,他也不敢拍著胸口說拉她們一把,離開甜糕店回南潯草堂問自己的先生能否一幫。


  先生臉上一肅,快步走到門邊,目光左右飛快巡視一趟,關上門把周秉書拉到內室,壓下聲音喝止:「瘋了你?你還沒過殿試,在成為官員之前,你在知縣面前所謂舉人不過是白身,這個時候不要添亂!」


  「這案子,有問題?」夫子一反平時口吻,周秉書察覺這當中的貓膩,反問。


  「你還要赴考,有知府的舉薦,你入京的路會走更順些。」夫子再次強調,「想想你爹你娘。若有心,你就不該此時把你自己也陷進去。」


  兩鬢花白的夫子,目光炯炯直視周秉書,周秉書懇求夫子,卻感覺手腕一疼,夫子緊緊握住他的手,手背青筋迸發。「夫子……」


  「答應我!」


  一念間,腦海閃過爹娘面朝黃土背朝天的身影,閃過爹往燈里添油,換燈芯的畫面。


  周秉書沉默半晌,最後緩緩地沉重地點頭,輕聲應道:「嗯。」


  另一邊,阿瑤回家路上,遠遠見到一個不算陌生的背影。


  微微歪頭,心裡不由得打起十二分精神:

  孟謙修?

  他來做什麼?

  彷彿背後長了一雙眼睛,有人看他,孟謙修轉過身,見是阿瑤,快步走去蹲下,微笑道:「小瑤柱,我們好久不見了。」


  不習慣和陌生人的距離太近,亦或者是孟謙修跟她自己的氣場不太融洽,阿瑤後退幾步拉開距離:「孟公子好,你是來找我師父嗎?不巧,她現在不在家,你下次再來吧。」


  「我有法子救望月姑娘。」


  正是一籌莫展時,孟謙修的話猶如一線希望,即便他是漏斗圖上的懷疑對象,阿瑤也不想錯過能救望月的消息:「當真?」


  「童叟無欺。」


  君子可欺之以方?阿瑤一聽便笑了,一個正常的成年人不會找比自己更弱小的人求助,除非別有用心,她就聽聽孟謙修的法子:「那,孟公子這邊請。」


  正要請他進府上,卻聽孟謙修婉拒:「多謝,但是我在醉仙樓定了一桌好菜,本就是想請小瑤柱到醉仙樓,這裡不是說話的地方,登門等到望月姑娘回來再說。」


  「好的吧,我先跟大娘說一聲。」阿瑤背著手像只螃蟹橫著走,視線不離開孟謙修,挪到自個家,後退到安全距離才轉過身一溜煙跑到家門,給大娘留話。


  「這丫頭倒是機靈。」


  醉仙樓二樓,孟謙修果真是定了一桌的好菜,剛落座,小二就把菜給上齊。


  四菜一湯,雞火蒓菜羹,龍井蝦仁,松鼠桂魚和杭三鮮。


  過道座位可以從欄杆往下望,大堂的熱鬧氛圍一覽無餘。


  阿瑤沒有動筷,跟孟謙修來的目的不是為了吃:「怎樣才能救我師父?」


  「不瞞你說,我跟知府是同窗,有過命的交情。知府那天回家之後,腸胃有些不大舒服,這問題可大可小。我呢,一直聽家母說望月姑娘的菜肴天下美味,後來吃過年夜飯念念不忘。若是你能勸說望月姑娘成為我的廚娘,聽我的差遣,我去跟知府求個情,這事就能掀過去了,姑娘當天就能回來。小瑤柱,你年紀小,可你是望月姑娘唯二的親人,望月生性倔強不愛欠人人情,我希望你能替她著想,南潯大牢是什麼地方,殺豬的壯漢在牢里數天,出來時已經不成人樣,她一個如花似玉的女子,哪能吃得了這個苦頭啊?」


  那是賣命的意思?

  這就是他別有用心的地方?

  看來他應該跟這案子直接關係不大,藉機想讓望月給他免費打工,說不定他還可以以望月的名氣作墊腳石,一步步往上爬。


  這種事情不用過腦子都知道不可能答應,如果望月師父應承了,他就不必走這一趟。


  阿瑤想通了這層關節,再面對一桌色香味俱全的佳肴,肚子默契地叫喚起來,她伸出筷子夾蝦仁吃,但吃了一口又覺得索然無味,不是菜不好吃,是一起吃的那個人不是望月和燕窩呀。


  擱下筷子,她挑眉,失望之極:「我以為你是說什麼有用的辦法呢。話本說的沒錯,書生之舌三寸不爛,一張嘴皮子最能唬人。你說你跟知府有過命交情,可以救我師父,我要是勸了我師父,而你根本辦不到,最後我師父還變成你的奴僕,不就成了我的罪過?這樣吧,空口無憑,立字為據,你寫下憑證,我跟你去知府家作個公證,有知府的章子了,我就馬上去勸我師父,想死她了。」


  說到最後,她挑起了眉,好像談判的雙方身份反過來。


  孟謙修覺得好笑,低笑起來:「小瑤柱,眼下只有我能幫助望月姑娘。你這是胡攪蠻纏,會害了她的。」


  阿瑤似乎不懂他言語暗藏的威脅,懵懂不解:「我說的不對?我跟你不熟,我沒有理由相信你呀。知府大人我也不熟,但是知府大人的印章就是公證,那我認那個又什麼不對?孟公子,你是一介布衣,光憑你一句和知府大人說是同窗,我怎麼知道你是不是在騙我呀?」孟謙修盯著阿瑤一直笑,阿瑤被他看得心裡直發毛,緊緊攥住裙子。


  「啊——我的肚子!肚子好疼!」


  忽然樓下有人高聲慘叫,隨即杯碗茶盞桌子一陣哐當響動,阿瑤的目光被吸引過去。


  大堂的其他食客伸長脖子也在尋找聲響的源頭。


  目光巡視了半晌,阿瑤找到樓梯旁的一桌客人,杯盤狼藉,其中一個食客捂著自己的肚子窩在同伴的懷中,神情痛苦,指著那桌飯菜喊:「疼……食物,一定是醉仙樓的食物有毒!」


  「快去叫大夫!」


  「千萬不要吃這家的食物,他們家的東西有問題!」肚子疼的食客指著桌子上的菜,竭盡全力的喊。


  阿瑤還在看,聽他這麼一喊,目光掃過他的桌面,眨眨眼,他們桌的菜色跟她吃的這桌不是一般相似啊。


  「聽說,醉仙樓也是望月姑娘的產業,她現在身陷囹圄,也不知道應該怎辦才好。」


  身後,孟謙修故作煩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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