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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五章 紙條

  除了花香濃郁味道清雅的雞肉丸子,阿瑤打算腌制的咸骨,做一道瑤柱咸骨粥,配以蚝油煨茭筍,讓燕窩給望月帶病號餐。


  廚房有送來不久的豬脊骨,這個部位肉多骨少,喝粥的時候夾起來一抿,肉就到嘴裡,個別部位碎骨較多,咯嘴。洗凈脊骨,她下鹽一點都不含糊,滿噹噹的三大勺覆面,再加入少許薑絲和一小勺酒開始腌制,最後,她把一盆咸骨放入水桶,下放到井裡涼一個晚上。


  阿瑤起了一大早,把井裡乘涼的咸骨提溜出來。洗凈大米和少許糯米拌入香油,下鍋開煮,等待的時間裡阿瑤將腌制入味的脊骨汆水備用,轉身去料理叫茭筍。


  茭筍其實就是茭白,能稱為筍的茭白,烹飪之處跟筍有許多相近的地方,沒有冬筍的時節用茭筍來替代也是不錯的選擇。茭白薄切成片,炒前用熱油快過一遍,這樣外皮微焦內嫩,既柔軟又有覃菌的韌度,蔥末蒜末煸香,加入蚝油,再次迅速翻炒茭白,使蚝油均勻沾在茭筍上。


  小菜好了,粥也沸騰起來,像從地底冒出的泉水,米花在粥水中翻騰,加入咸骨和瑤柱,沸騰轉為沉寂。阿瑤蓋上鍋蓋,再看看爐灶內的火,適當添一把柴火。


  天色全亮,燕窩循著香味踏入廚房。「不錯呀,我正要出門,跟大夫約好了,等大夫看完病,姑娘吃到還是熱的。」


  阿瑤按捺不住睡意,不斷呵欠,眼泛淚水:「嗯,托我跟師父問安,我還煮了姜水灌在水囊里,就放在食盒旁邊,記得帶上。」


  「行,你先去休息吧。我也出門了。」


  「路上平安。」


  打了個小盹夢見望月,卻被裡頭一道驚雷嚇醒,原來大娘急促的拍門聲。


  「阿瑤姑娘,周余氏帶人敲鳴冤鼓了!」


  「什麼?」阿瑤大驚,拔腿就跑。


  時間倒回半個時辰前。


  南潯平素沒大事,憊懶的衙役上工遲。他們總在天色大亮之後,三三兩兩還坐在衙門附近的小吃攤解決早飯,這不閑聊起周富商那案子和在牢里關押的望月。別看望月在牢里呆著,人家的待遇可比他們好太多了,不是醉仙樓的食盒就是自己做得菜,少說兩菜一湯,再看看自己,小吃攤老幾樣,稀豆漿,大燒餅,換個梅菜肉餡的烙餅就算是改善伙食,吃得膩味,人比人,比死人吶。


  「也不用羨慕她了,我聽富貴說,他們把價錢給提了,只要是去看望月的,就這個數!」其中一人比了手指,其他人看著眼都紅了,這麼多錢,肥缺!「缺什麼呀,都進那位的腰包。」他又指了指大牢方向,朝天又點了點,最後輕蔑地笑道:「還不如咱們呢。」


  「不過,這件事過了這麼多天都沒動靜,那家眷也不急啊。」


  「大戶人家的齷齪事多著呢。」年歲較大的衙役見過兄弟鬩牆,聽過寵妾滅妻,更遇見過妻妾相交甚歡,無能的相公跑來報官要大人為他做主的荒唐事。


  咚咚咚——


  一桌衙役扭頭看向衙門,衙門前站了幾個壯漢,他們包圍保護擊打鳴冤鼓的女子,那幾人披麻戴孝,可不就是周姓富商的親眷!

  說什麼來什麼。


  「我的娘喲!壞了!」老衙役一拍大腿,起身大喊:「賒賬,下回再結!」


  便急匆匆跑回衙門去,其餘衙役見狀緊隨在後,眨眼的功夫,木桌只余幾個碗筷,老闆直嘆氣,認命般收拾碗筷。


  縣衙內,知縣連官帽都沒戴好,匆匆坐下又扶了扶帽子,這才一拍驚堂木口稱聲升堂,詢問過名姓,所問何事,那周余氏嚶嚶的哭喊起來:「回大人的話,都五六天了,民婦依然還沒等到真相,眼看著天氣逐漸炎熱,再有一天就……事到如今,民婦也不想再追究下去,只求大人把民婦的夫君屍身帶回去入土為安,免檢的申請已經提上去了,懇請大人予以通過。」


  周余氏尚有幾分姿色,哭得楚楚可憐,在孝白的襯托下,更容易讓男人憐惜。


  「是啊,我們……我們也不追究望月的責任了,只求大人能讓小人把父親帶回去。」周余氏的兒子向知縣磕頭。


  「唔……」知縣捋著小鬍子琢磨。


  被害人的家屬請求撤案,他的任期在有一年就要結束了,若這件案子積壓,他的吏部考核准留下一記污點;可這件案子知府大人那邊也知曉了,想起知府那時的稱病不出,以及那位拿著知府拜帖的後生,知縣陷入遲疑,拿不準知府的打算。


  阿瑤趕來就聽見周余氏兒子的話,瞳孔猛地一縮,絲毫都不覺得這是件好事。這糊塗知縣要真聽從了這對母子的請求,那她望月師父就徹徹底底跳入黃河都洗不清了!


  她咬牙就要衝出去阻擾糊塗知縣判案,忽然被人抓住手,手心被塞了個紙團。「!」


  「哎呀什麼人啊,亂撞人……」


  阿瑤踮起腳,有人急急忙忙撥開人群往外離開,有種倉皇逃竄的意味,這背影依稀是……周秉書?


  再看手中的紙條,上面用蠅頭小楷寫了一段話:凡血屬於人狀乞免檢,多是按受凶身買和,套合公吏入狀,檢官切不可信憑,便與繳回格目。雖得州縣判下,明有公文照應,猶須審處,恐異時親屬爭錢不平,必致生詞,或致發覺,自亦例被,污穢難明*

  她似乎有些明悟,部分地方有不理解,她也顧不上了,沖了出去撲通就給知縣跪下:「知縣大人不可啊!」


  知縣和周余氏等人都被嚇了一大跳,見阿瑤年紀不大,知縣大喊胡鬧,就讓衙役將阿瑤驅趕。


  「草民是望月徒弟,本在堂上旁聽,只是聽被害者親屬的話……一時按捺不住。雖然心痛被害者親屬,草民師父是無辜的,查清被害者死亡的真相,大人明鏡高懸,望月沉冤昭雪,周家得事實和真相,死者瞑目,才是最好的結局。」阿瑤語速飛快,趕在衙役抓她前說完。


  咬字清晰,聲音響亮,在場的人都聽明白了,若有所思點點頭。


  知縣揮揮手,阻止衙役的動作:「且慢,既然是被告人的親屬,你說的話有點道理,在堂下繼續聽著吧,你還有話要講?」


  阿瑤心裡稍稍鬆了一口氣,她的話奏效了,穩了穩心神,不緊不慢把紙條上的內容複述出來:「我……草民曾聽聞,凡是死者家屬申請免於檢驗,大多是受了兇手暗地買通,串通衙役,遇到這種情況檢驗官不能輕易相信就替家屬向上申報,或者把空白的屍檢報告收繳回去。即使負責辦理案件的州縣官員批准了免除檢驗的申請並下達公文,檢驗官也要慎重對待,防止將來死者親屬分錢不均,引起爭執*」


  周余氏聽見那句受兇手暗地買通的話,臉上血色褪去,身體細微晃動一下。


  阿瑤瞥了一眼周余氏,難道她真的有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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