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九章 變故
回憶很長，現實只是小童走三步的時間。
頃刻之間，記憶如千軍萬馬湧入腦海。
大量的記憶和噩夢中的回憶糅合在一起，還有廚娘喊冤的聲音，阿瑤頭疼欲裂，站都站不穩，搖搖晃晃，扶住柱子歇息。
滿頭大汗，冷汗打濕額前劉海，風一吹，衣服涼颼颼的，後背也出了一身汗。
「你身體不舒服嗎？」小童回頭，阿瑤還在幾步遠沒有跟上，往回走打算去催，才發現阿瑤嘴唇發青，臉色不似剛到時的紅潤，隱有一種灰敗的面相。
幾秒的時間重新回憶自己是怎麼死的，阿瑤的精神氣好像被抽掉一半。
最要命的是，她知道自己是穿越，也是重生，更知道自己按著軌跡步向又一次的死亡。
「我不想死。」阿瑤目光沒有聚焦，她茫然道：「我做錯了什麼，我不想死。」
「啊？你說什麼？」小童沒聽清，掂起腳去聽。
阿瑤輕輕地搖頭，指了指睡旁邊：「沒什麼，我可以……我可以坐旁邊休息嗎？確實身體不太舒服，休息一下就好。」
「那你先坐……要我請大夫不？」小童連忙點頭請她坐，阿瑤扶著柱子挪到旁邊的欄杆坐下，對小童擺手。
那未完的話是她想回家，但……她又放不下，如果這是既定的軌跡，那今天不光是她的死期，也是裴朔的死期。
裴朔不死，廚娘不會有冤。
她不能走，她得留下，為了自己和裴朔的命。
只要能破了死局……
打破命運……
重生的意義可能就在此吧。
阿瑤休息小一陣示意小童可以繼續走，懷揣惴惴不安的心，一步步走向河邊。
「這裡就是你待會做飯的地方。」小童介紹道，又指著百步之外的觀魚亭說：「客人們屆時就在那邊，你需要屏風不？」
「不用了，謝謝。」
阿瑤想了想，記憶里好像也沒有設屏風。「對了，能多砌幾個灶台不？」
小童密鑼緊鼓讓人依照阿瑤的要求加砌臨時爐灶，廚房陸續運來食材，阿瑤逐一檢查它們是否新鮮。
沒有河魨。
她稍稍鬆了一口氣，這批食材都沒問題：「全部都在這，是吧？」
小童：「嗯嗯，還有什麼需要添加？」
「裴……」阿瑤也不知道現在應該怎麼稱呼裴朔，轉口嚴肅提醒道：「這次宴席的重要客人，身份不一般，可能有人想對他下手。酒水不過我手，你千萬要檢查好，別叫人鑽了空子，平白無故連累了主人家。」
小童的表情也收了起來，一板正經拍著胸膛保證：「包在我身上。」
「拜託你了。」阿瑤還是沒忍住，伸出蠢蠢欲動的爪子，捏了他一把臉蛋。
裴朔的同袍們提前到達，他們兵分兩路：「我去跟小廚娘對一下菜單，你們等裴朔。」
……
山野的果子紅彤彤，皮苦澀發酸不能吃，一口咬上去，入口猶如吃酸桔，但劃破外皮又不同了，用力吸溜把裡頭的果肉吸進口腔，酸甜適中，最適合餐前開胃。
「牛肉來了。」小童親自送來，看阿瑤怎麼做。
她戳了戳牛肉，有些可惜，牛肉比較老，如果切塊燉煮，耗時長，吃得時候嚼得腮幫子都疼。
做紅燒牛肉或者小炒黃牛肉需要再嫩一點的肉，目前最適合牛肉的做法還是滷製。
一整塊牛肉煮去血水，入滷水鍋慢慢燉煮。
這個時候的牛肉大多從老牛身上產出。黃牛作為田野的主要勞動力，朝廷曾下禁令，禁止民間私宰食用。
後來經濟恢復，禁令隨之放鬆。若要宰殺，需要上報當地里正，確認這隻牛是病死或者老死以後才能宰殺，並且切割宰殺售賣得到的錢不能超過這隻牛原來的價值。
大多時候，黃牛被宰殺后煮食分與鄰里和里正，流入市面很少。
所以一方面牛肉價格低，能與豬肉價格相提並論，另一方面牛肉又是較為稀罕的肉類。
等待牛肉的時候，她轉而去做紅燒肉。
裴朔跟他們的同袍也到了。
鍋里慢慢飄出滷水的香味，肉味並沒被香料覆蓋。咕嚕嚕的響聲是來自沸騰的滷水水泡，也是小童肚子的響聲。
滷水是她提前在家準備好，看煮得差不多，用筷子戳入牛肉，飛快切一片自己嘗嘗味道。
餘光瞄到小童猛然吞唾液，她又片下一片，夾給小童：「你試試看。」
小童猶豫，左右看看拿過肉片，紋理清晰可見，大約是2-3張紙的厚度，隱約透著光。
「不許跟別人說。」
「你再不吃就要被人看見了，看，有人來了。」
阿瑤故意嚇唬，小童連忙塞進嘴裡，腮幫子像只囤糧倉鼠，噗嗤笑了出來。
小童瞪眼：「你欺騙我！」
似乎聽見灶頭那邊有笑聲，裴朔往那邊看去，百步外有個鵝黃色衣衫系著深橘色圍裙女子，很熟悉。
他看了一眼在一聲菜來了的吆喝里收回視線。
紅燒肉，白斬雞，鹵牛肉，煎黃魚，梅子燒鵝，蔥爆鹿肉，韭菜花小河蝦，紫蘇排骨，菜是一鍋燴的滷菜。
所有菜一下子端上桌。
「祝賀裴朔高升團練使，以後可要提攜我們兄弟。」
「多謝李大哥王大哥幾位，你們的功勛有人記著呢，升職就是近期的事，過幾天輪到我來賀你們了。」裴朔舉杯。
「乾杯！」
「大家步步高升。」
阿瑤遠遠望著他們，手攥得緊緊，生怕中途發生了什麼變故。
酒過三巡，阿瑤繃緊的心弦緩和放鬆。
她是跨過坎了嗎？
「江瑤姑娘，客人請你加一道下酒菜。」小廝低著頭，端著一個水盆，「這些是河邊釣起來的小魚，麻煩姑娘炸一下，做得酥脆些。」
小廝放下木盆，轉身離去。
阿瑤本來應下，無意往木盆里瞄了一眼，臉色冷凝：「等等，你過去把點下酒菜的客人叫過來。」
「江瑤姑娘，你照做就是，你被請過來做菜，讓做多少你做多少就是，別為難我這個做下人。」
說完他趕緊走。
然而，阿瑤動作更快，抄起砧板擲過去，緊接著扔出一柄尖刀，正中砧板中心。
小廝剎住腳步，冷汗涔涔不敢動。
「我叫你走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