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章 炸小魚
「漂亮!」最先察覺阿瑤那邊發生爭執,目睹全過程的同袍鼓掌喝彩,「你們沒看到,她先把砧板甩出去,緊接著再甩刀,刀正中砧板中心落地,這準頭也沒誰了!裴朔你應該可以吧?」
「現在是說這個時候嗎?」另一位橫了他一眼,「你們繼續喝,我過去看看。」
他跟這家主人有親戚關係,也是他主張租這個地方,廚娘還是他找的,有事情發生理所應當由他出面。
「怎麼回事?」
阿瑤先一步越過下人擋住他的去路,等魁梧的同僚來到,站的位置正好將下人左右包抄。
她朝僱主拱手,開口卻被下人搶先。
「小的奉命請廚娘炸點小魚蝦作下酒菜,可她發脾氣不做就罷了,還朝我扔刀子!」
「我讓你請那位叫我做小魚蝦的客人到我跟前來,你不去,還說我好大的脾氣,轉身就想走。我沒見過你,我怎知你到底是真的傳話人,還是被人買通企圖對客人下毒的幫凶?」下人話音剛落,阿瑤的話緊隨在後,語速飛快偏偏咬字清晰,尤其是最後企圖下毒,她重重地強調。
「我沒有!」下人拔高聲音。
阿瑤笑而不語。
在他們給自己辯解的時候,同袍注意到下人的目光閃躲,阿瑤對上他的目光無所畏懼。他問阿瑤:「你為什麼會認為他企圖下毒?」
「請看——」阿瑤指著木盆,「他剛開始讓我炸點小魚乾做下酒菜,我沒意見,但我無意中發現這木盆里不光有小魚,還有河魨,而且這隻河魨還帶著小傷,有一絲血氣冒出,我就打算讓他把點菜的客人請來跟他解釋,這道菜不能用這盆魚,哪知這個人不去找你們,丟下木盆就想跑,這不是心虛,這不是企圖下毒?我懷疑合理吧?要不是我的砧板和刀甩得夠快,頭也不抬的他離開這個院子範圍,再想找他就難咯。」
「河魨?」
他伸過頭去看,阿瑤到邊上掰下一支花枝,戳了戳盆里一條悠哉游哉,看似靜止尾巴還在微微擺動的小魚,立刻可見它迅速膨脹,鼓鼓囊囊的,瞬間嚇得附近的小魚四處散開,其實也游不了多遠——它們的身開始側著側著,露出白色的魚肚。
「是一條小河魨,可能漁民捕魚沒法見給混進去了。河魨味道雖世人稱讚,它的毒性不容小覷,請客人前來目的就是跟他說清楚,沒想這位……他的反應不得不讓人懷疑。」
他皺起了眉,他記得很清楚,上的菜肴份量大,夠吃,不需要再加什麼下酒菜,而且這個人他也沒見過。
他跟阿瑤對過菜單,確定她不做河魨,在木盆裡面混入河魨,自詡是送食材的小廝未曾謀面,難道正如阿瑤所說這個人意圖不軌?「是誰讓你去點下酒菜的?」
「是……等我想想……」
下人支支吾吾,眼睛溜來溜去,搜尋目標,突然指著他說道:「是他!」
「你們都在這,是在商量做什麼好吃的?」裴朔走了過來,他臉上還有紅暈,似乎是醉酒了。
冷不丁的,暌違兩年的人朝她走來,頭上一輪烈日,光線強烈,刺激著她的眼睛冒出生理淚水,她心跳撲通撲通跳得飛快,好像馬上就要從胸腔裡頭蹦出來,有點壓迫得喘不過氣。
一時之間阿瑤無措,兩年了,兩年的時間好像很短,數著節氣盼著節日,清明穀雨四月天,七月小暑接大暑,中秋過後是重陽,小年大年又一年。它好像又很長,一天十二時辰,一年三百六十五日,裴朔離開京城在外打仗,如經受北地凌厲的風吹刮的山石,輪廓分明,眉目凌冽,膚色就被日光久曬變得黝黑,挺拔如松的身形和壯實的身材,以及與生俱來的氣度,使得他在幾個膚色相近的同袍里一眼就能區分開來。
「準備做炸小魚,但是這盆小魚不能要,不新鮮了。」阿瑤避開裴朔的目光解釋。
裴朔走過去既有些心虛,又擔心阿瑤會被欺負,割捨不下厚著臉皮,過來發現……這情景不妙啊,阿瑤一個正眼都沒給他,好像對待無關緊要的人。
「那就不要吧,我不喜歡吃小魚。」裴朔皺眉,「想吃炸河蝦,小小的,灑上你以前做的椒鹽,入口香脆,好嚼得很。」
「呵,不喜歡吃小魚的人點炸小魚做下酒菜,跟我走一趟吧。」下人想跑,同袍伸手一抓揪住衣領,冷笑道,回頭跟裴朔告罪,端上木盆去找自家親戚。
裴朔被幾個戰友灌得有些醉意,此時聽清了同袍說得話沒能記進心裡頭,擺擺手。
「河蝦沒有啊,得你們去撈。」阿瑤介面,他們遠去,心頭猛跳喘不過氣得感覺得以緩解。
「那我去撈……」裴朔獃獃地回身,然後又回頭,帶著委屈問:「阿瑤,你是不是不喜歡我的臉了?我知道我黑了好多,本來等再幾天稍微白一點再來找你,他們把你請來,我既高興又心虛——萬一你看到我,忽然就不喜歡我了怎麼辦?」
阿瑤愕然。
原來他這麼多天不出現,是因為這個原因?
「完了,你真的不喜歡我了。」
他垂下眼瞼,劍鋒一般的眉毛耷拉下來,整個人籠罩在陰雲裡頭,給他一點雨就能發出很多的蘑菇。
「我……」阿瑤更無措了,她輕聲說:「我在孫娘腳店等了你大半個月了,你都沒出現。」
「我就好比炸小魚小蝦,撒些椒鹽,蘸點蒜蓉醬汁,有時調劑口味還行,總有一天你會發現,不過就是佐酒小菜,閑時零嘴,上不得檯面,上檯面的還是那些個頭健碩肥美的大蝦桂魚,紅燒、清蒸、白灼、優雅上桌。我以為你已經找到值得你放在手上心尖的姑娘。」
關鍵時刻,裴朔一個激靈散去酒氣,哪還記得賣慘裝可憐,阿瑤都快對他喪失信心了!
「我早已找到放在手上心尖的姑娘,她一直都在,只是她一直都不敢相信,不肯相信。定三年之約是你,害怕失去還是你,江瑤,你說你怎麼就這麼拗呢?我真想把自己的心掏出來給你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