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醫道(下)
「是與不是,有什麼關係呢?」老頭慢悠悠的說,手上動作不停,褐色的藥材淅淅瀝瀝的落下來,「要說救你,你是醫者,沒有誰能比你更清楚要怎樣救你。」
年江陡然一驚,抬眼,對上了一隻滿是淡然的眼睛。他強壓下胸中的震蕩,認真的注視著老者的臉,帶著幾分恭敬,小心翼翼的道:「敢問前輩如何稱呼?」
老者淡淡的看了他一眼,「老夫張社。」
年江一愣:「張前輩?」
張社是誰?居然連年江這種『死宅』都認識?
五十年前有醫道雙雄,分別是仁醫與聖醫。
很多在醫道上德高望重之人都多少有些怪脾氣,什麼重金難求、死的不醫活的不醫、看心情看臉等等,讓一眾江湖人士狠得牙痒痒的同時又不都不有所求。
不似現在醫道的沒落,當時那真是……一個醫道昌盛的年代,珩仁館可醫天下,醫道並出『雙雄』,其實是兩個天賦非常好的年輕醫者,猶如明星。然而到了今天,珩仁館被發現私下以活人煉藥,頓時跌入深淵,那『雙雄』也……
仁醫與聖醫,據說師出同門,前者專攻藥理,後者專攻雜症,對待求醫者無論貴賤皆能一視同仁。
而這雙雄之一的聖醫,名為張社。
也是個經常被掛在毒醫嘴上的人物。
心頭躁意升起,手指猛地瑟縮了一下,年江垂眸避開了老者在那一瞬間變得頗為銳利的神情。
「哼,小子,滅口可不是想想就好玩的。」老者冷哼一聲,抓完了葯筐里最後一把葯,他直起身來,拍了拍手。
「抱歉。」年江閉了閉眼,斂下所有複雜的情緒。這已經很清晰了……他,控制不了自己,為心魔所困。
「無礙。」張社抬手放下袖子,踩著木箱走了下來,邊走邊道,「你身上經脈略有損傷,這幾日好好調理,自己也疏通疏通,皮肉傷倒是沒什麼,你這樣子——嘶,你知道多少?」
「這……似乎是後遺症?」年江低頭看了一眼自己白的幾乎和紙沒什麼兩樣的手,苦笑道。
「讓我猜猜,你知道些什麼……」張社再轉過身來,年江抬頭一看,就見這人已經叼起一支煙槍,聽他所言,心亂如麻,煩躁不堪。
「不如讓我來考考你。」張社話鋒一轉,年江一愣,拱手道:「前輩,請。」
聽起來語調無甚起伏,甚至還有點惜字如金。心下煩躁,他勉強使自己的注意力集中在腦子裡的知識上,毒醫教他的很少,大部分都是他自學而得,只是不知道這位醫道上的前輩要做什?
「何為醫道?」張社拿下煙斗,吐出一口煙,頗有些雲淡風輕的道。
「醫道?醫者治人之道?」年江皺眉,頓時覺得心下一空。是了,作為一個醫者,醫道是什麼還真很難回答。
「毒醫所走只道可是醫道?你認為老夫所走可謂醫道?」張社的眼裡赫然迸出一道精光,緊緊的注視著年江,不泛過一分一毫。
年江下意識的皺眉,身體立刻就緊繃起來,嘴張了張,難得的卡了殼。
毒醫所走可謂醫道?毒醫害人無數,自己就是一個很好的例子,可他稱號後面還掛一『醫』字,要說早年他的確是一個合格的醫者……再說張社,江湖傳言,放著大好的前程,叛離正道,墮落為魔,為醫者所不恥。
不過,這是能用正義是非觀來評判的問題嗎?
想到正魔之分的是非觀,年江眼底不覺一暗。
「毒……家師所走之道,與前輩所走之道,的確為醫道。」他不知為何突然冷靜了下來,開口之後便覺得順利了許多,便接著道,「醫之道,可救人,也可救醫者。前者醫人,除疑難雜症,後者以身試道造福後人醫者,家師早年乃是一大醫者,現幾年醉心於毒術,醫毒本就是一家,家師走的自然是醫道,不過有些偏激;前輩走的自然也是醫道,否則,我也不會坐在這裡。」
「哦?你就這般看待毒醫?」卻見張社滿眼的似笑非笑,「這是年江身為醫者所想,還是身為旁觀所想?誠如你所言,醫道本就是救人之道,殺人害人,這自當墜入魔道!」(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