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不過一夜沒見,之歸兄這裏竟這般熱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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端親王府。
七塵進來時,貫承溪正在用早膳。
偌大的汀芷園隻有他們兩人,因而七塵不必避嫌,直接匯報:“世子,賢親王聯係了暗殺閣。”
貫承溪慢條斯理地拿起手帕,擦了擦唇角,疊好後才開口:“殺誰?”
分明是一個肅殺的詞,偏偏讓世子說出了歲月靜好之感,七塵搖搖頭,將腦子裏亂七八糟的想法揮去:“不是殺人,據說是買人,為了保護——小侯爺。”
貫承溪眉心微動,輕笑了聲:“挑個資質最差的給他。”
“是。”七塵要領命退下。
“昨日的藥膏送去了嗎?”貫承溪修長的手指輕扣桌麵,語氣平緩。
七塵一頓,答道:“送去了,隻是……”
貫承溪眉毛微挑:“隻是什麽?”
“隻是顏公子與……”七塵跟隨貫承溪久了,習性也隨他,那些不儒雅的詞在口中醞釀了許久還是說不出來,臉紅吞吐道,“一些女姬,也、也在。”
貫承溪輕扣案桌的手指微頓,爾後極輕極輕地笑了聲:“去瞧瞧。”
七塵錯愕萬分,他們家世子什麽時候喜歡湊熱鬧了?況且承溪世子向來潔身自好,不僅從未踏足風月場所,甚至將身邊公子哥的不良習慣都斬得幹幹淨淨。
這南顏國來的質子到底有什麽不同?說到底也不過是一個弱國的太子罷了,承溪世子本不必在意的。
正想得入迷,七塵忽覺腦袋一疼,捂著疼處愣愣地抬頭,隻見那纖細修長的手指收回,而後留給他一個傲然的背影。
七塵訕訕地低咳了聲,摸了摸鼻尖,抬腳跟上。
……
辭塵溟莊今日倒有些奇怪。
守門的兩個侍衛沒規沒矩地朝院子裏瞧,還時不時地吐出幾句髒話,罵罵咧咧的。
貫承溪蹙起眉眯起眼來。
七塵知曉自家世子這是不悅了,旋即從馬車上跳下,大聲道:“世子,您慢點兒!”
石全與楚威聞言,身子一哆嗦,立馬轉身跪下,雙手抱拳:“承溪世子。”
貫承溪不似平日的溫潤和顏,眼睛平視前方,仿若未聞,直至踏過了門檻才平淡道:“越發沒禮了。”
說罷,抬步離開。
石全與楚威皆茫然,彼此對視一眼:他們怎麽沒禮了?
二人疑惑著剛站起來,還沒站穩,忽覺一股大力,又雙雙摔倒在地。
七塵收了腿,表情沉鬱:“世子讓你們起了嗎?老實跪著!”
摔成狗啃泥的二人先是詫異,他們怎麽惹到承溪世子了?接著又是不解,承溪世子脾氣一向溫和,待人也最是有禮,怎麽就動怒了呢?
二人又對視起來,回想著方才承溪世子的話,有些恍然:難道是因為他們看了質子笑話?!
越想越覺得有可能,石全驀地想起自己好像還罵了兩句,難道是被世子……聽見了?!
楚威從石全驚愕的眼神中仿佛明白了什麽,後背泛起層層雞皮。
……
長長的遊廊盡頭,一群布衣正立在那一處恢弘的宮殿前,烏壓壓的。
貫承溪疾步走起,衣玦翻飛,灌了風的衣袖鼓鼓的。
“來人呐,給我上!”前方一聲嗬斥,十幾個小廝從四麵八方向一黑衣男子包抄。
貫承溪眼睛再次眯起,朝身後的七塵遞了個眼神。
七塵領會,方邁了兩步,又狠狠地頓住,神色震驚。
隻見那些小廝齜牙咧嘴、捂著肚子躺在地上“哎呦”、“哎呦”地打滾,若不是黑衣男子將劍重新抱於胸前,七塵簡直以為大白天鬧鬼了!
方才,黑衣男子快速地揮出劍柄,鬥轉星移間,仿佛無數個他出手,將對方一一擊倒,一招製敵,毫不拖泥帶水。
縱使七塵是暗殺閣的左護法,見到這樣快的招式,也不敢保證一定能敵。
所謂絕世武功,唯快不破。
比的,就是一個速度。
李衝看著自己的隨從東倒西歪,疼痛打滾,再看向扶言的眼神便多了三分盛怒,七分恐懼。眼前這個男人太可怕了,他的腦海中還殘留著方才男人出手的招式,就像是千百隻無影手揮出,快準狠地不給對方留一絲餘地。
“你……”李衝的腿不自覺的發抖,他一向仰仗自己是丞相府的大公子,從不屑舞刀弄槍,他認為那些都是窮酸人安身立命的本錢,而自己完全不需要。
此時,卻有些無措。
貫聞牧將一切看在眼裏,表麵上不動聲色,內心卻十分震撼。說到底自己也是權貴人家的公子,饒是小霸王,也不會出手如此利索,如今看來,跟顏之歸硬碰硬,隻能落得個自認倒黴的下場。
氣氛詭異地靜默起來。
嘭噔!一聲響,一個躺在菜籃子菜葉上的雞蛋骨碌碌地滾到了扶言的腳邊。
扶言理了理額前的一縷長發,緩緩轉頭看向不遠處的農婦。
隻一眼,農婦便尖叫著跑開了。
緊接著,百姓們一個接一個,像是洪水乍泄般,奔湧而逃。
不過片刻,辭塵溟莊湧來的人就隻剩下了李衝、貫聞牧以及倒在地上哀嚎的十幾個小廝。
哦,還有神色恢複了淡然的貫承溪以及他的侍衛。
顏之歸依舊懶散地倚在那裏,眉眼間展出若有若無的倦怠,沒有半分怒意,反而在細碎的陽光下,像是一位入畫的少年,俊不自知。
七塵有些看呆了,除了自家承溪世子,還未有其他的公子哥能入他的眼,倒不是說他有多膨脹,隻是日複一日地盯著承溪世子那張出塵的容顏,早已對平淡容顏無感了。
而這位金衣質子,真的英俊得恰到好處。
就是品位……與眾不同了些。
“你也要上?”扶言不耐煩的一句詢問,將七塵的神思拉了回來。
“不、你誤會了。”這種氣勢,七塵有點掌控不住,看來自己還是得多跟懸錚學一學。至少木頭臉比他硬多了。
扶言頗有些意外,便多看了貫承溪一眼,隻一眼,又立馬移開視線。
李衝和貫聞牧這才注意到他們身後還有人,隻驚訝一瞬,便齊齊行禮。
“承溪世子。”
“兄長。”
貫承溪眼神從他們身上飄過,餘光又瞥了瞥立在顏之卿身側的五位女姬,最終定在她身上,笑著開口:“不過一夜沒見,之歸兄這裏竟這般熱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