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踏歌詞(下)
蓬頭稚子學垂綸,側坐莓苔草映身。
路人借問遙招手,怕得魚驚不應人。
……
秋季是個豐收的好季節,農田裡都是農民們忙碌的身影,還會不時傳來歌聲,好不熱鬧。
雲展舒站在橋頭,感受著族人們歡樂的氣氛,有些展不開眉頭。
距離她被救已經過去了好些天,眼看著很快就要入冬了,蒼儀族地勢奇特,一到冬天就異常地寒冷,所以如果沒什麼事,族人一般不會出家門。
前些天她一名漁夫被救了,可她站在橋頭上等了好多天都看不到漁夫的人影,倒是惹得俞晚舟那登徒子頻頻來騷擾她,以往俞晚舟還有些控制自己,可現在雲家與俞家的婚事沒退成,他就越放肆了,人前人後的叫她娘子,要不是她不會武,早把他打的半身不遂了。
自己不會打,可以叫人打呀,她的那些個堂哥哪個不是從小在農田裡長大的?對付一個瘦如柴雞的俞晚舟簡直就是綽綽有餘。想到此,雲展舒終於舒展了眉頭,不再站在橋上尋找那晚的船隻,帶上小蓮就往家中跑去。
小蓮打開前往後院的側門,偷偷地往裡頭張望了一下,朝身後的一幫人招招手,示意他們跟上。
「哎,我說小蓮,你這偷偷摸摸地把我們兄弟幾個叫過來做什麼呢?這田裡的活還沒幹完呢,自己家都不敢光明正大地進去,是不是你與小舒一起幹了什麼壞事不敢讓嬸兒知道?」
蒼儀族不像外界,凡是有錢人家的兒女個個養尊處優,在蒼儀族,越是世家子弟越要下田勞作,並以此為豪,就連雲展舒都種的一手好菜。
開口說話的是雲展舒的大堂哥,雲展望一身古銅色的肌膚,剛剛正光著膀子在田中勞作,這菜還沒割完呢,就被小蓮叫到了雲家,看小蓮一副做賊的樣子,也不知道是做了什麼壞事。
跟在雲展望身後的也是一群光膀子的男人,個個長相英俊,不得不感嘆雲家的基因實在是好。
「噓~」小蓮被雲展望的大嗓門嚇得半死,連忙比劃了一個噤聲的手勢,背後已經出了一身的冷汗,都是小姐出的餿主意,害她現在如此擔驚受怕。
帶著一群人走到後院的假山後,雲展舒看到表哥們都到齊了,一雙杏眼睜得老大,朝著他們的方向大喊,「一二三四五六七哥,快來快來,我都等了好久了。」
小蓮被嚇得瞪大眼睛,夫人平日里最喜歡逛後院里的小花園,萬一這次被夫人撞到了,她可就慘了。
雲展舒對著小蓮翻了個白眼,「瞧瞧你這不爭氣的樣子,今天是什麼日子你忘了嗎?」
今天是什麼日子,今天是九月十五啊?是了,每個月十五老爺都會陪著夫人去寺廟裡燒香拜佛,今日真的是太緊張了,把這茬都給忘了。小蓮晃晃自己的腦袋,抬起頭對著雲展舒傻笑。
雲展舒也不理小蓮,讓哥哥們圍成一圈,低著頭小聲嘀咕著什麼,一群人還時不時的點點頭,出叫好聲。
等他們商量完了,雲展望率先走了出來,拍拍雲展舒的肩膀道,「小舒放心,大哥早就看那俞晚舟不順眼了,只是一直沒有與雲家退親才沒有下手,這次有了妹妹的吩咐,哥哥定讓他三個月下不了床。」
雲展舒的一雙杏眼笑的眯成了一條縫,一直在拍掌叫好。
俞晚舟果真三個月沒有下床,期間俞夫人派人前來退親,想來是怕了雲家這群小子了。
雲展舒的心愿之一已經達成,另一個心愿卻怎麼也找不到點。
還是站在橋上,冬日裡的寒風颳得呼呼作響,緊了緊身上的棉袍,雲展舒被凍得瑟瑟抖。
春平湖的湖面已經開始結冰了,就剩湖中心還未被凍上,雲展舒望著遠處,那裡似乎有一個小黑點,由遠及近。
等了小半個時辰,一艘船徐徐而來。
船上坐著一名青年,穿著一身藏青色的棉袍,手中拿著一根魚竿,身旁還放著一個小背簍,背簍中幾條鱸魚已經凍僵,一跳不跳的,青年只是面色平靜地在釣魚。
「喂,你在做什麼?」距離還有些遠,雲展舒怕青年聽不見,站在橋上招手高喊。
那青年並未做回答,只是快轉身比劃了一個噤聲的手勢,又轉過身拉起魚竿,魚竿上空無一物,青年似乎嘆了口氣,放下魚竿抓起竹蒿往岸邊劃去。
「你怎麼大冬天出來釣魚?」青年才剛上岸把船泊好,就聽見身後傳來一嬌俏的女聲。
「雲小姐,又見面了。」青年毫不含糊地對雲展舒打招呼。
「你認識我?怎麼我從沒有見過你?」雲展舒對青年的身份很是好奇。
「雲小姐自然是沒有見過我的,我並不是蒼儀族的族人,只是與族長是舊識,偶爾會過來釣釣魚罷了。」
青年叫陳品梵,是名外來人,這些年蒼儀族內也來了許多外來人,不過那些外來人總是呆不久便走了,唯獨俞家那戶因為想要攀上雲家,遲遲不肯離去。
「冬日裡春平湖裡的鱸魚最鮮美,難怪你會冒著寒風在這裡釣魚了。九月九那日的事,還要多謝公子出手相救。」說到這裡,雲展舒有些臉紅,這是除了小時候爹爹和哥哥們抱過她,第一次與異性肢體相觸。
「那日為了帶小姐上岸,是不得已而為之,希望小姐不要放在心上。」
陳品梵有些尷尬。
「無礙無礙,敢問公子可曾婚配?若未曾婚配……」
「小姐想做什麼?」陳品梵猛的抬起頭,顯然是被嚇到了。
「想把自己嫁給你啊!」雲展舒一臉春心蕩漾,嚇得陳品梵額頭上直冒冷汗,背起放在地上的背簍繞過雲展舒就往前走去。
「哎,你別走啊,你還沒回答我問題呢!不知公子多大了?家中有何人?看你這樣子應該還未曾婚配,那我先介紹一下我自己好了,我叫雲展舒,是蒼儀族……」聲音漸遠,散在寒風中。
……
「那後來這雲展舒嫁給陳品梵了嗎?」
「有人說嫁了,有人說沒嫁。」
「此話怎講?」
「說是後來蒼儀族就再也沒有雲展舒,那陳品梵也再也沒有出現過,雲家穿出消息,說是雲展舒已經外嫁,但哪有外嫁不回門的是不是?不過也有人說,每年九月九對歌的那日,春平湖上總會出現一艘船,船上站的正是雲展舒與陳品梵。
還有一種說法,當年陳品梵並沒有答應雲展舒,雲展舒因為沒有得到愛慕之人的垂憐,傷心過度,沒多久就去了,因為雲家的祠堂里就有那雲展舒的牌位。
不過這些也都是些市井流言,當不得真的,至於真相到底是怎樣的,沒人知道,不過人都喜歡故事有好的結局,於是就有了後來的九月九,登船頭,對情歌,尋夫郎的習俗。」
站在宗既明與關一一身旁的是蒼儀族的一位普通老人,如如今蒼儀族的族人已經不再像從前那樣整日耕作,他們接納了更多的外來人,街上的商品越來越多,族人們也越來越富裕閑散,經常在大街上就對起歌來。
此時蒼儀族的年輕男女都已經登上了停泊在岸邊的船隻上,優美的歌聲吸引了站在岸邊的人,臉上紛紛露出了陶醉的表情。
宗既明雙手撐在橋墩上,旁邊的關一一正與手中抓著的一塊糯米糕做鬥爭,糯米糕軟糯香甜,是蒼儀族有名的小吃,為了買這一塊,宗既明排了好長時間的隊才買到。
「一一,你會唱歌嗎?」宗既明突然出聲,關一一正努力把糯米糕吞下去,聽到宗既明問她,一下子沒反應過來,吃嗆了。
捧著宗既明遞過來的水壺灌了一口水,關一一終於喘過氣來,「不會,怎麼了?」
「那我唱給你聽好了,來,我們也上船。」牽起關一一的手往一條空著的船走去,這條船好像是特別準備的,比起其他船,關一一覺得這應該是條花船。
「上船做什麼,這船是為了給未婚男女配對用的。」關一一邊走邊嘀咕,聲音被歌聲淹沒。
「我們不也是未婚男女嗎?來,小心腳下,別踏空了。」宗既明小心地扶著關一一上船,生怕她掉進湖裡。
「一一,你喜歡聽什麼?」
「什麼都行?」關一一抬頭看著宗既明,卻現宗既明正用可以將她溺斃般溫柔的目光看著她,嘴角還帶著笑,便立刻低下頭。
想了很久,關一一踮起腳尖,現自己還是貼不到宗既明的耳朵,用力地壓著他的肩膀,示意他低一點。
宗既明低下身子,就聽到關一一在他耳邊說,「******怎麼樣?」
「十,******?」彷彿被雷劈了一下,宗既明呆愣在那裡一動不動。
「怎麼?你自己說什麼都行的。」
「真的要聽?」
「真的要聽。」
「那我唱了?」
「唱吧,大聲點兒。」
「一摸呀,摸到呀,大姐的頭上邊呀,一頭青絲如墨染,好似那烏雲遮滿天。哎哎喲,好似那烏雲遮滿天。
二摸呀,摸到呀,大姐的眉毛邊,二道眉毛彎又彎,好像那月亮少半邊。哎哎喲,好像那月亮少半邊。
三摸呀,摸到呀……」
「停停停,你等等,我先笑會兒,呵呵哈哈哈哈……」宗家小魔王在蒼儀族唱******,等回去她就把這消息帶到關家的情報局裡去,做成報紙肯定能大賣,哎喲,笑死她了。
宗既明停下,臉頰通紅,剛剛他唱的時候一直不敢睜眼,還用內力封了自己的聽覺,現在放開了,就看到聽到周圍人都在議論他,且個個都是臉色通紅。
再看看這個小兇手,她也是臉色通紅,不過是笑成這樣的罷了。
「看來關小姐對本公子的歌聲很是滿意,那本公子就不客氣了。」說完就扛起關一一,提起內力,往他們住的客棧飛去,空中還回蕩著關一一的呼喊聲,「喂,宗既明你做什麼,哇,你做什麼打我屁股。」
「娘子不聽話,為夫自然是要振振夫綱了。」
「……」
給二人講故事的老者看著二人從眼前飛過,笑著搖頭,那雲展舒與陳品梵最後定是在一起了,不然往後這麼多年的九月九怎麼如此歡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