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八章 牢籠
五年前,冬木警察局地下射擊場
「喲!衛宮兄,這個就是你的女兒?咦咦!騙人!你這種死魚眼的傢伙竟然會有這麼可愛的女兒啊?不過將小學生帶到這裡來不太好吧?平時不是都讓她在前台那裡等著嗎?」
剛放下手槍的朱警視看到切嗣拉著還穿著小學生制服的伊莉雅來到射擊場,率先爽朗地打起招呼,她在畢業之初就當上了警察,所以雖然是切嗣的上司,年紀卻比起切嗣還要年輕一些。
朱算是相當開朗的美人,性格也大大咧咧的,只是她對於槍械的興趣遠遠大於對結婚的興趣,平日的嗜好就是翻閱那些介紹槍械的書,要麼就在這個警察的武器庫中保養自己的手槍或者射擊槍靶,甚至堂而皇之地說當警察和拚命考上警視都是為了有更多接觸槍械的機會,以至於雖然她本人很受歡迎,卻年過三十還沒有結婚。
順便一提,切嗣當上警察是因為他偽造了一份軍人的簡歷去面試。其中他所表現出來淵博的槍械知識和精準的射擊能力也讓朱整天纏在他的身邊。
「沒辦法,今天似乎香子休假了。」切嗣苦笑一下,「而且總不能老是麻煩別人,你有空的話幫我也照看一下吧,我有些事要忙。」
「OK!OK!來來!唔……」看看了伊莉雅胸前名牌,朱滿面微笑地說道:「伊莉雅醬,要來跟姐姐學打槍嗎?」
「喂喂,你這傢伙,讓別人家的女兒拿著什麼東西啊?!」切嗣正要阻止,卻沒想到伊莉雅頓時竟然兩眼放出光來。
「哇哦!姐姐也是警察嗎?這是槍?我可以拿來玩嗎?」切嗣正想她會有什麼樣的反應時,沒想到伊莉雅以非常感興趣的樣子撫摸著朱遞給她的手槍,「只要有了這個東西,就能打倒壞人是嗎?」
聽到她這麼說,切嗣頓時無言以對。不過來到冬木市幾年,伊莉雅明顯已經被電視節目毒害了,前陣子的《碟中諜》在小學生中也很流行——現在切嗣真有點懷念在愛因茲貝倫那個沒有網路和電視的日子。
「放心放心!這是漆彈槍來著,一點威力都沒有,再怎麼說我也不會給小學生真的手槍吧。」朱警視無所謂的咧咧嘴笑了,「而且作為女孩子,有些武力也是不錯的,特別是這麼可愛的女孩子,如果日後不知道會迷倒多少男人,而且……吶吶,伊莉雅醬,以後想要成為像姐姐或者你爸爸一樣的警察嗎?」
「唔唔!」
「好孩子!而且真是超級可愛的美少女!要不還是過來跟姐姐的家一起住好嗎?」朱意味深長地朝切嗣一笑,然後繼續向伊莉雅問道:「來來,先跟姐姐去學用槍的方法。」
「嗯嗯!」
切嗣呆立原地,希望在自己忙完回來之前,不出問題就好了。在離開之後,他加快手腳處理事情,不過一個小時左右就回到了射擊場。
「耶!打中了!打中了!」
剛回到射擊場,切嗣就見到伊莉雅在歡呼雀躍的樣子,切嗣不禁停下了腳步。
「嗨!你這個叛徒!」
隨著一聲大喊,伊莉雅快速從桌子上拿起漆彈槍,完全像胡鬧般的動作,還有那個台詞,這是模仿某個電視劇或者動畫的場景吧?
噠噠噠!
「……啊?」
漆彈連續射中伊莉雅前方的飲料罐子。切嗣一臉愕然,剛剛拿槍的人,是不可能有那麼快的速度認準準星的。切嗣知道,想要這樣百發百中,必須要一刻不放鬆長期堅持練習才行,但是伊莉雅僅僅在一個小時左右的遊玩,就能達到那樣的境界,實在不可思議。
「明明只是模仿電影的動作,卻能像就像條件發射一樣快速瞄準和射擊,簡直就像是將槍變得像自己手臂延伸一樣。我真是受到打擊了,我們警局裡面第一神槍手的女兒也是神槍手呢。」
看到切嗣,朱迎了上來,一臉的羨慕:「這何止是聰明,這簡直是天才。看來你後繼有人了衛宮兄,只要能發揮這種天賦,以後不管是奧運會還是警部狙擊科都會搶著要吧。」
然而,切嗣一邊看著,只覺得胸口苦悶,他湧現一股眼前空間都看起來為止扭曲的嚴重昏眩,心中不禁湧起一陣劇烈的不安感。
——
風開始強勁起來,雪也開始飄落。裸露在外面的臉和嘴唇像鞣製的皮革一樣僵硬,四周救護車和警車的指示燈光射在切嗣的臉上,這讓他不禁使勁揉了揉已經凍僵了的臉。
沉重而碩大的雪片沉落似地飄個不停。抬頭望天,天空一片白,無數灰色而淡薄的影子渲染於其中,切嗣的視線以等同於渲染的速度掃過整個視野,目之所及,是以劇院為中心破壞得異常徹底的景象,所有的一切似乎都被風暴撕碎了一樣,一點也看不出原來的痕迹。
當然,這並不是天災,而是人為造成的。冬木劇院正在進行《尼伯龍根之歌》的演出,觀眾入場人數幾乎爆滿,被捲入其中的死亡人數現在還在進行統計。切嗣緩緩打量著四周,茫茫然地呆立在原地,看著倒在地上的屍骸被裝入裹屍袋中運走,醫生和救援人員在搶救著幸運只是受傷的人。
望著輕輕地飄落於肩膀上的雪片。那裡一片又大又重的雪片,彷彿可以看到那樣像棉線般的結晶。雪片相續飛落於他的肩膀、手臂,還有手掌上,形成透明的水色,隨即融化了,他吐出來的白色氣息讓人有著甚於雪片的刺骨寒意。
衛宮切嗣這個人類,似乎已經被這幅似曾相識的光景詛咒了——雖然並不想這樣,但過往類似的景象仍在腦海中不斷回放著,無論如何努力搖頭都無法將這些畫面趕走,如同永無休止的噩夢。切嗣只能閉上眼睛,但這對心中的東西又有什麼用呢,就算隔著眼皮也能看見,這個場景將會永遠責備著他,煎熬著他,一遍遍的重複。
在那之後已經過了將近十年了,當時還是孩子的伊莉雅也長大成人了,那之後,他就過著宛如置身於別人夢一般的安穩歲月,以九年前那天為分界線,本以為已經擺脫了過去。
然而一切還遠遠沒結束,直到下次聖杯降臨之際,這種擺脫不開的詛咒又降臨到他的身上,這是對這個曾經犯下無數罪孽男人的詛咒,這是永遠束縛著衛宮切嗣的牢籠。
為了穩定一下自己內心中劇烈動搖的情緒,切嗣想點燃香煙。他拿出一根香煙,試圖用打火機點著它,卻失敗了,接著又打了好幾次,他才點著了香煙。
「衛宮,這是現場偵查的報告,這個似乎是類似於大規模的爆炸……但是很奇怪,現場完全沒有類似爆炸品的反應,而且對於爆炸而言,這裡的破壞痕迹太過於整齊……」
上司……不是,現在切嗣也已經升為警視,所以現在職位變成同級的前輩朱在一旁向他進行說明。不過對於明白事故發生原因的切嗣來說,這些事當然不會有什麼用處。比起朱的話,切嗣的注意力更加集中在耳朵帶著的耳機上傳來的聲音。
(冬木劇院……愛因茲貝倫……全員聯合……明天晚上……)
言峰士郎——這個傢伙到底是在想做什麼?切嗣肯定他絕對不是站在監督者立場這麼簡單,但如果太過於執著他的事,說不定自己將會喪失對付其他敵人的良好戰機。為了作為父親保護伊莉雅,阻止聖杯降臨,切嗣就必須要縱觀全局。
不過,這個傢伙前來拜訪的時機太過湊巧了,很難讓人不懷疑士郎一直在暗中監視著切嗣和伊莉雅的動向。雖然說切嗣一直很小心,但如果是利用Servant的能力的話,那麼切嗣察覺不到也很正常,這樣的話,言峰士郎是Master的可能性就非常大了。
男人在吸煙的時候,他的心思大部分都不在煙上。而此時的切嗣顯然就是如此,他手中的那支煙已經燃燒了大半,而掛在煙頭上的那一大截煙灰,則恰如其分的說明了他正在走神。
直到手指被燃燒著的煙頭燙到才回過神來,切嗣將已經燃一多半的香煙扔到混凝地上,用力地踩滅——還沒有結束,還不是結束的時候,已經沒有了退路,只能去面對,這次聖杯戰爭。
以目前的狀況來看,那個言峰的養子並沒有說謊,愛因茲貝倫一夥才是更大更棘手的敵人,以多人聯合來對抗他們是不可避免的。不過切嗣想的是更進一步——不僅僅是愛因茲貝倫,切嗣的目標是要在明晚那場混戰中「狩獵Master」。
想都不用想,伊莉雅太溫柔了,她肯定無法做到那種事。如果有Master和伊莉雅正面對決的話,死的肯定是伊莉雅,這一點連用腳趾頭都能想出來,所以這一切必須由暗中行動的切嗣來做。
要徹底毀掉一切能讓聖杯再次可能降臨的東西,要殺掉所有追求聖杯的人……如果不做到這個地步的話,這個他和伊莉雅就無法逃脫這個名為「聖杯」的牢籠。
不能讓伊莉雅再次變成那樣,不能聖杯降臨。自己絕對不能允許「她」攜帶著此世之惡的詛咒來追趕伊莉雅,哪怕伊莉雅是「她」的女兒。
值得一提的是,為了隨時能「狩獵Master」,現在切嗣手上的行李箱中就攜帶著分解開的戰術型R93狙擊步槍,任誰都想不到作為警視的切嗣竟然會帶著黑市買來的槍械。
只是沒想到狩獵的時機會在這個時候到來——
「哇!又來遲了!到底是哪個Master和Servant做的事?」
飛進耳里的,是個青年的聲音。
當切嗣將視線轉到聲音來源處,眼光所及,是個以興奮無比的眼神回顧四周的金髮青年,在旁人的眼中,就是個「喜歡看熱鬧的外國遊客」而已。
不過對於切嗣而言,這是個送上門來的獵物。簡直是天賜良機,弗拉特完全沒有察覺切嗣是什麼人,現在附近也沒有一個Master或者Servant會造成他的警惕。可以說,弗拉特完全是處於掉以輕心的狀態,那麼只要切嗣的一發子彈,就能將這個Assassin的Master排除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