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1章 廢王
來到靜軒閣的府門前,上官秀舉目看了看,而後邁步走上前去。
有兩名家丁打扮的大漢走下台階,向上官秀拱手的同時,把他們三人順便打量了一番,問道:「閣下請留步,請問閣下來靜軒閣有何貴幹?」
上官秀拱手回禮,說道:「在下,求見鈺王殿下。」
聽聞他的話,兩名家丁臉色同是一變。私下裡,他們也會稱呼唐鈺為殿下,但在公開的場合,他們可不敢這麼叫,唐凌已削了唐鈺的王位,再稱呼他為鈺王,有謀反叛亂之嫌,而上官秀竟敢站在靜軒閣的大門外,光明正大的稱呼鈺王殿下,兩人又怎能不驚?
不等他二人說話,上官秀又道:「在下,上官秀。」
啊?聽到上官秀這三個字,兩名家丁不由自主地倒退一步,難以置信地瞪圓眼睛。
上官秀?鎮國公上官秀?屠殺百萬義軍的那個上官秀?兩名家丁瞠目結舌,支支吾吾道:「你……你你……」
「還請兩位兄台,代為通稟。」上官秀向二人點下頭。
兩名家丁總算是從震驚中反應下來,對視一眼,其中一人二話沒說,轉身向府內跑去。另外那名家丁,又倒退兩步,抬手握住肋下的佩劍,精神緊張,戒備十足地瞪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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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他們的眼中,上官秀可不是唐鈺的朋友,而是唐鈺的死敵,他的雙手,沾滿了義軍的血,百萬義軍的冤魂,也足以把唐鈺和上官秀之間的情誼斬斷個一乾二淨。
時間不長,從靜軒閣的大門內又湧出來數十名修靈者,清一色的青衣打扮,有的佩劍,有的佩刀,呈扇形分開,把上官秀、肖絕、吳雨霏三人半包圍起來。
看得出來,對方這些人的修為都不弱,肖絕和吳雨霏面色凝重,緩緩抬手,握住肋下的佩刀,周身上下,時不時地飄散出黑色的霧氣,兩人都已做好了準備,只要一有不對,便搶先出手。
上官秀則是背手而站,對周圍那些虎視眈眈的修靈者們看也不看一眼,好像根本不知道有這些人的存在似的。
他仰著頭,看著牌面上靜軒閣三個字,怔怔發獃。過了許久,他方喃喃說道:「是鈺王殿下的字跡。」
他話音剛落,府門內有鑾鈴玉佩聲響,緊接著,有人在門內說道:「阿秀!」
聽著熟悉的話音,上官秀身子一震,舉目前望,只見大門內快步走出來一人,只二十齣頭的年紀,面如冠玉,五官精緻,容貌俊美,好一位翩翩公子,風姿絕代。
這位俊美公子不是旁人,正是唐鈺。
唐鈺的樣貌和他的姐姐唐凌極像,唐凌美得傾城傾國,唐鈺自然也差不到哪去,在上官秀認識的男子當中,容貌能堪比唐鈺的,只有辛繼成。
在看到唐鈺的那一刻,上官秀心頭百感交集,真彷如隔世。他愣了片刻,整了整身上的衣冠,拱起手來,一躬到地,說道:「上官秀參見殿下!」
「上官秀,你這厚顏無恥的小人,惡事做絕的混蛋,你還有臉來見殿……公子?」跟隨唐鈺一併出府的還有一妙齡女子,她沖著上官秀厲聲喝道,說話的同時,她把肋下的佩劍抽了出來。
上官秀沒有看她,在他心中,整座鹽城,除了唐鈺,也再沒有第二個人能入他的眼。他保持著躬身施禮的姿勢,久久未動,也一言未發。
唐鈺深吸口氣,一步步走下台階,來到上官秀的面前,托住他的胳膊,把他攙扶起來,上下打量他一番,嘴角上揚,笑了,說道:「阿秀,多年不見,你變了好多。」
他和唐鈺之間,已有四年未見。
當年他二人都是十七、八歲的少年,意氣風發,滿腔的熱血與豪情壯志,在王府內,把酒高歌,徹夜長談,何其痛快,四年後,物是人非,上官秀已不是當年的上官秀,唐鈺,更不再是當年的鈺王殿下。
被發配到風郡,一住就是四年,時間,磨平了少年王爺的銳氣,小小年紀,歲月已在他的臉上留下痕迹。思及至此,上官秀心頭髮酸,淚水在眼眶中打轉。
他垂首說道:「殿下也變了。」
「四年,足可以改變很多事,也足可以改變很多人了。阿秀,現在我不是鈺王,你也不必再叫我殿下。」說話之間,他拍了拍上官秀的胳膊,甩頭說道:「走,我們進府說話。」
「殿下請。」
「阿秀,我說了……」
「在秀心中,殿下永遠都是殿下,秀在鹽城敢這麼叫,在上京,依然敢這麼叫。」上官秀不想改口。
唐鈺笑了,他知道上官秀的膽子有多大,當年他無根無基,為了救自己,都敢違抗聖命,現在他有貞郡為根,有貞郡軍為劍,有修羅堂為盾,膽子自然是更大了。
他不再多言,身形一轉,邁步向府內走去。上官秀跟在他的身側,路邊那名妙齡少女的時候,後者冷冷哼了一聲,撇著小嘴說道:「假仁假義!」
她的話音不大,但也足夠在場眾人聽清楚的。唐鈺皺了皺眉,看眼妙齡少女,沉聲道:「雙兒不得無禮。」
上官秀對她的罵聲置若罔聞,對她這個人,亦是視而不見。他跟著唐鈺,走進靜軒閣內。
剛才在府門外,家丁便有數十號人,進入府內,家丁更多,不下百餘眾,而且無一例外,全是出類拔萃的修靈者。
這些人身上,沒有軍隊那種整齊劃一的默契,身上佩戴的武器千奇百怪,想來應該都是江湖中人。
對此上官秀並不意外,當年的百萬叛軍當中,便有很多的堊江湖門派參與,風郡這裡的堊江湖門派,大多都以唐鈺馬首是瞻,派堊出門下弟子保護他,也不是什麼稀奇事。
看到上官秀跟著唐鈺走進來,周圍的修靈者們一同圍上前來,一個個對上官秀怒目而視,許多人把身上佩戴的武器都亮了出來。
唐鈺瞄了上官秀一眼,後者神態自若,彷彿不知周圍眾人對他的敵意,不知他們隨時可能撲上來,把他剁成肉泥,如果不是他狂妄到目中無人的地步,那麼就只能說他是藝高人膽大了。
「統統退下,不得無禮。」唐鈺沉聲說道。
周圍眾人聞言,一個個將亮出來的武器慢慢收起,緩緩後退。
唐鈺帶著上官秀走進大堂內,二人分賓主落座。肖絕和吳雨霏站到上官秀的背後,在唐鈺的身後和左右,各站有幾名面沉似水的中年人。
剛才上官秀就感覺到了,這幾名中年人的修為都不簡單,其中至少有兩人的修為境界已突破第一階。在如此眾多的靈武高手保護之下,唐鈺在鹽城的處境可謂是安堊全至極。
在掃視那幾名中年人的同時,上官秀也看清楚了站於唐鈺身邊的那位妙齡女子,十八堊九歲的樣子,長相甜美動人,雖說看向自己時,眼神中帶著憎恨和怒意,但看向唐鈺時,卻是充滿了暖意和愛慕。
上官秀只瞥了兩眼,也就明白她和唐鈺的關係了。時間不長,有侍女端送上來茶水。唐鈺環視左右,見幾名中年人都是如臨大敵地站在自己的周圍,他揮手說道:「你們都下去吧,這裡沒你們的事了。」
「可是殿下……」
「下去。」唐鈺再次麾下手,屏退手下眾人。在他們退出大堂的同時,上官秀亦向肖絕和吳雨霏點下頭。二人躬了躬身形,雙雙走了出去。
沒有閑雜人等在場,唐鈺輕鬆了不少,笑道:「阿秀,你嘗嘗,這是今年從雪山上新採下的雪茶。」
上官秀向唐鈺一笑,端起茶杯,稍微喝了一小口,贊道:「好茶。」
沒有太多的寒暄,以上官秀和唐鈺的關係,也不需要虛情假意的寒暄。唐鈺邊喝著茶水,邊問道:「阿秀這些年過得怎麼樣?」
上官秀笑道:「大半的時間都是在征戰,或是在去征戰的路途上。」
唐鈺點點頭,說道:「你統帥貞郡軍的戰績,我都有聽說。尤其是在一次國戰時,我軍大敗,當時,我著實擔心了好一陣子。後來,我聽說你安然無恙,我才算安心。」
上官秀心頭一暖,欠身說道:「讓殿下替我堊操心了。」
「不單單是操心,也有傷心。」唐鈺另有所指地幽幽說道。上官秀神情一黯,垂首說道:「是因為我率軍剿滅叛軍的事吧。」
「阿秀口中的叛軍,卻是我心中的大風義士。」
「大風義士,又豈能做出叛亂之舉?」
「阿秀認為那是叛亂?在阿秀的心中,誰又為正統呢?」
「誰坐在皇位上,誰就是正統。」
「香姐的皇位是如何得來,你心中很清楚,不是嗎?」
「不管她是如何得到的皇位,既然她已經成為了皇帝,這個事實就無法再改變。」上官秀說道:「武力罷黜皇帝,只此先河一開,後患將無窮無盡,風國亦將永無寧日。今日我殺百萬人,明日風國將少死千萬、萬萬人。殿下可以不理解,但秀,無愧於心。」
唐鈺沒有再立刻接話,他慢慢放下手中的茶杯,過了好一會,他噗哧一聲笑了,搖頭說道:「你還是老樣子,你的想法,總是出人意料,總是令人捉摸不透,也許,我也從來就沒有真正的了解過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