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8章 斷餉
上官秀讓肖絕代筆,給唐凌寫去一封書信,提出他要接管明水郡全部風軍的兵權,
不過上官秀的這封書信還沒送到上京,僅僅相隔了五天,由上京來的飛鴿傳書便先到了風軍大營,
這份飛鴿傳書是唐凌旨意,只一句話,召上官秀立刻回京,
戰爭已全面爆發,兩國國戰正酣,在這個關鍵時刻,上官秀又哪能走得開,看過這封寥寥數字的飛鴿傳書,上官秀嘴角撇了撇,向一旁的吳雨霏招招手,說道:「火摺子,」
吳雨霏取出火摺子,擰開,遞給上官秀,後者把火摺子吹著,將傳書燒掉,
肖絕在旁解釋道:「前段時間,秀哥在寧南突然失蹤,陛下憂傷鬱結,因此大病了一場,現在秀哥歸來,陛下是斷不敢再讓秀哥留在寧南了,」
唐凌的心思,上官秀也能理解,可是現在他實在是脫不開身,至少在己方沒有取得決定性的優勢之前,他是走不開的,
他們正說著話,一名風兵從外面快步走了進來,插手施禮,說道:「殿下,蔡將軍求見,」
「有請,」
時間不長,蔡橫從外面走了進來,到了上官秀近前,單膝跪地,說道:「屬下參見殿下,」現在在上官秀面前,他不在自稱末將,而是自稱屬下,無形中拉近了兩人之間的關係,
上官秀一笑,擺手說道:「蔡將軍不必多禮,」
「謝陛下,」蔡橫起身之後,清了清喉嚨,開門見山地說道:「殿下,何將軍與屬下,率兩個兵團長途奔襲樂平郡,兩萬的兄弟,最後只回來三百來人,一萬多將士,血灑疆場,埋骨異鄉,他們都是我大風的英烈,」
上官秀點點頭,表示蔡橫這話說得沒錯,蔡橫繼續說道:「既然是英烈,他們就不該白白犧牲,殿下也曾說過,當給英烈的家屬們重金撫恤,」
「沒錯,理應重金撫恤,」
「可是殿下,這麼多天過去,陣亡將士們的撫恤金卻遲遲不見蹤跡,還請殿下明察,」說著話,蔡橫再次跪到地上,向前叩首,
聽聞這話,上官秀的眉頭立刻皺了起來,身形向上挺了挺,
吳雨霏立刻上前,把上官秀從床榻上攙扶起來,他走到蔡橫近前,拉著他的胳膊,把他從地上拽起,凝聲問道:「陣亡將士的撫恤,直到現在也沒發下來,」
「是的,殿下,」蔡橫眼圈紅了,緊咬著下唇,點頭應道,
「龐英在做什麼,為何遲遲不肯下發撫恤,」
蔡橫搖頭,說道:「殿下誤會了,龐將軍有向尉遲將軍請款撥銀,可是龐將軍的文書呈交上去,如同石沉大海,尉遲將軍那邊,一點動靜都沒有,」
「豈有此理,」上官秀本就對尉遲真的印象極差,現在又聽說他竟然剋扣陣亡將士撫恤金的事,怒火一下子就燒了上來,
他沉吟片刻,面色不善地拍拍蔡橫的肩膀,說道:「這件事,我來處理,」
蔡橫用力地吸了吸鼻子,又揉了揉眼睛,哽咽著說道:「好在是有殿下在,如果殿下不在,如果沒人肯為弟兄們做主,這……這就太讓弟兄們寒心了,軍中的兄弟們不怕死,我們既然敢來投軍,就早把生死置之度外,只怕,就只怕死得不值啊,」
對於他說的這一點,上官秀很是能理解,為國捐軀,死得光榮,可是家中的老父老母,妻兒老小,也需得到贍養,如果死後連撫恤都拿不到,誰還願上戰場去拚命,
想到這裡,上官秀胸口一陣發悶,忍不住劇烈地咳嗽起來,
吳雨霏急忙抽出手帕,塞進上官秀的手裡,後者拿起手帕,捂住嘴,又咳了好一會,他方止住咳聲,放下手帕時,潔白的帕上全是紅點,
「殿……殿下……」蔡橫看罷,臉色大變,顫聲說道,
「無礙,」上官秀向他擺擺手,不以為然地將手帕團了團,塞入自己的袖口內,而後,又接過肖絕遞來的茶杯,連喝下兩杯水,臉色才算稍微緩和了一些,
他深吸口氣,問道:「尉遲真現在在哪,」
「尉遲將軍在中軍帳,」
「好,我去找他,」上官秀一肚子的火氣,在一陣劇烈的咳嗽過後也發不出來了,只剩下有氣無力,在肖絕、吳雨霏、蔡橫等人的攙扶下,上官秀去到中軍帳,
中軍帳里的人不多,只有尉遲真和幾名謀士在,見到上官秀來了,尉遲真等人連忙起身,齊齊躬身施禮,說道:「末將(小人)參見殿下,」
注視著躬身施禮的尉遲真,上官秀沉默許久,方說道:「平身,」
「謝殿下,」尉遲真道謝,直起身形,見上官秀臉色泛白,尉遲真關切地問道:「今日殿下身體如何,」
「不太好,」
「……」想不到上官秀如此直接,尉遲真一時倒不知該如何往下接話了,
頓了片刻,他恍然想起什麼,令左右的侍從倒茶,等侍從遞上茶水后,他說道:「殿下大傷初愈,不宜太過操勞,還當以身體為重才是,」
「我也不想操勞,但總有人讓我安穩不下來,」上官秀撇了他一眼,從他身邊走了過去,
繞過帥案,他大咧咧地坐在後面,尉遲真暗暗苦笑,看來,這位國公殿下又是來找自己茬的,
他欠身問道:「殿下前來,可是有事,」
「沒有事,我就不能來你的中軍帳了是嗎,」
「末將不敢,」
「尉遲真,你的膽子可大著呢,又有什麼事情是你不敢做的,」上官秀端起茶杯,冷笑著說道,而後,慢悠悠地喝起茶水,
茶水入口,他皺了皺眉頭,噗的一聲,吐出一口茶沫,他打開杯蓋,向裡面看了看,好嘛,裡面的茶葉都是些茶渣滓,在茶水上漂浮了厚厚一層,
這是給人喝的茶嗎,上官秀把茶杯重重地放到桌案上,懶得再和尉遲真廢話,直截了當地說道:「尉遲真,我問你,在樂平郡陣亡將士的撫恤,你打算何時下發,」
「這……」尉遲真不自然地清了清喉嚨,低聲說道:「末將……末將會儘快下發,」
「儘快又是幾日,三天,還是三個月,亦或是三年,」上官秀步步緊逼地問道,
「這……」尉遲真回答不上來了,低垂著頭,沉默不語,
上官秀見狀,氣得拍案而起,怒聲問道:「難道你把將士們的撫恤都私吞了不成,」
「末將不敢,」尉遲真身子一震,屈膝跪地,向前叩首,
「你不要跟我說敢與不敢,我就問你,陣亡將士的撫恤,現在在哪,」如果不是有傷在身,如果不是行動不便,上官秀現在真想拔刀,直接劈了尉遲真,
尉遲真嘆口氣,從地上站起,說道:「殿下請隨末將來,」說著話,他轉身向外走去,上官秀強壓著怒火,在肖絕和吳雨霏的攙扶下,也走出了營帳,
到了中軍帳外,尉遲真帶著上官秀,走向中軍帳附近的風軍銀庫,銀庫重地,把守森嚴,三步一崗,五步一哨,周圍成群結隊的巡邏兵,絡繹不絕,
站在銀庫外,上官秀面無表情地問道:「尉遲真,你帶我到這作甚,」
「殿下入內,一看便知,」
上官秀橫了他一眼,邁步向銀庫內走去,尉遲真緊隨其後,蔡橫原本也想跟進去,但在大門口,他被守衛攔阻下來,即便他是副軍團長,也沒有資格進入銀庫重地,
風軍的銀庫,是一座巨大的營帳,分內外兩層,在中間的夾層內,還有大批的風軍看守,走進營帳的內層,映入眼帘的是一口口的大箱子,尉遲真擺手說道:「請殿下過目,」
上官秀狐疑地看了看,走到一口箱子近前,打開箱蓋,向裡面一瞧,是空地,連個銀渣都沒有,他讓肖絕把這口箱子搬開,又打開下面的箱蓋,依舊是空的,一錠銀子都沒有,
他難以置信地向銀庫深處走去,一走一過之間,把左右兩側的箱蓋一一打開,全部都是空箱子,連銀子的影子都看不到,從頭到尾大致查看了一遍,除了空箱子還是空箱子,
尉遲真苦笑道:「現在,殿下應該明白,末將為何遲遲發不下陣亡將士的撫恤了吧,軍中斷銀已經有兩個多月了,到現在,還拖欠全軍將士兩個月的軍餉,」
「怎麼會這樣,」上官秀眉頭緊鎖,五個軍團的總銀庫,竟然連一兩銀子都沒有,這仗是怎麼打的,
尉遲真說道:「在我軍出征之前,朝廷撥過一批軍餉,我軍入寧南作戰的一個月後,朝廷又撥過一批軍餉,此後,就再無軍餉運來,末將也曾多次上疏朝廷,請朝廷儘快撥銀,可是,朝廷那邊一直都沒有動靜,」說著話,他再次跪地,說道:「請殿下恕罪,」
朝廷不撥銀子,那麼,軍中發不下來撫恤就與尉遲真無關了,上官秀向他揮揮手,示意尉遲真起來,他垂下眼帘,在心中快速盤算起來,發動戰爭之前,風軍的國庫的確不算豐盈,所以才有了後來讓大臣們捐款,
國庫的存銀,再加上大臣們的捐款,支持一年半載的國戰,應該不成問題,怎麼可能戰爭才打了幾個月,朝廷那邊就沒銀子了呢,他邊在心理算計著,邊喃喃說道:「朝廷的銀子,都去了哪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