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插足的自我修養
澹雅細長的眉毛輕挑,目若秋波:“你要走?”
顧君師沒有回答。
她不認為自己對他有交待的義務。
澹雅灡袖一揮手,一股清逸之風拂麵,便解除了誌陽道人替顧君師做的遮掩法。
顧君師麵頰上那個近乎灼燒入骨的“狐”字顯露了出來,因為她皮膚較一般人更薄透青白,美玉有瑕疵,因此更顯殘缺遺憾,隻是奇異的是,配上她這麽一副清澈至極、又冷冽之感的神態,又莫名令人不覺醜態。
這難道就叫氣質加成?
他目光盯注在那個“狐”字上,淺笑著說:“你身上有掌門打下的鎖魂咒,就這般私自離開大衍派,你便不怕死?”
顧君師依舊沒有回話。
而澹雅隻當她聽了這話一時不知所措,畢竟女人一向膽子不大,猶關生死之事更是下意識想向男人尋求依靠。
“不如,你隨我回去……我替你解了這咒術?”
他朝她笑得溫文爾雅、人畜無害。
一般一對不相熟的男女邀請對方“回去”,向來離不開“不懷好意”這四字的意圖。
半路攔道的澹雅能有什麽壞心思?
他也隻不過就是想著——隻要鋤頭揮得好,沒有牆頭挖不倒。
曾以為殺了這個凡人可以讓六絳浮生一蹶不振,但後來澹雅一看他身邊圍著的那些個鶯鶯燕燕,忽然便改變了想法。
失去愛侶固然傷心,但卻是一時之痛,憑六絳浮生以後的成就身邊自不會缺少愛慕者,充沛的溫柔與愛意,遲早會令他遺忘了這一切。
所以,他認為有時候徹底的失去,還不如將他吊著讓他體會一直在失去的求而不得。
倘若他搶走了六絳浮生的摯愛,讓他體會被人戴綠帽的感受,想必這會是一件比死還要更深切的憤怒與痛苦吧。
一想到未來發生的這種場景,澹雅清雋修長的身軀便劃過一陣激靈亢奮的電流,眼底晦暗交織著詭譎的期待神彩。
終於顧君師開腔了:“你說,你解得開鎖魂咒?”
連誌陽道人都束手無策的妖族咒術,他一金丹修為卻自信能夠解開?
“你不信?若我替你解了……”澹雅慢慢地試探性靠近她,月牙兒一般的雙眸彎起:“你要怎麽報答我?”
湊近了看,澹雅這才發現,顧一的眼睛很漂亮,飽滿流暢的輪廓順下,眼尾收細偏狹長,因漆黑的睫毛較直,半覆蓋下時像一對攏月寒霜收斂起的豐沛羽翼。
不過……她是麵攤嗎?
好像他就從沒見她笑過。
看人時,平淡無波。
不理人時,漠然緘默。
說話時,聲調平仄……
他忽然有一個不受控製的想法。
他想看她對自己笑一下。
不是冷笑、嗤笑與涼涼地扯動一下嘴角。
而是自然而然的笑。
顧君師見他對著自己怔然出神,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她並不信他能夠解開九尾的鎖魂咒,除非他身上有什麽特殊的法寶,再者他當初對她下黑手一事她還記憶猶新,他忘了,可她沒打算既往不咎。
“不必你解。”
這果然的四個字,直接讓澹雅麵上的運籌帷幄土崩瓦解。
他凝眸嚴肅起來,以為她這是還對六絳浮生心存僥幸:“顧一,我見到芳蕤來找你,你或許不知道,你是搶不過她的,她的父親是十三天的天海潮一閣的閣主,她自身天賦高單靈根,從各方麵而言都與浮生師弟極為相匹配。”說到這,他口吻一轉,近乎憐惜的歎息一聲:“而你卻隻是一個凡人。”
“凡人……”顧君師琢磨著這兩個字,不知道這是第幾次有人感歎她隻是一個凡人,她不與他爭辯這個,隻問他:“你讓我跟你走,又要替我解鎖魂咒,可是在向我表達你的愛慕之意?”
澹雅沒想到她可以將男女的一番風花雪月之事,一下變得如此樸實到無趣的地步,他的曖昧撩撥換來的不是她的小鹿亂撞,而是他心底的小鹿啪嘰一下撞死在牆上。
幹巴巴回了一句:“是吧……”
也不是不想玩玩欲擒故縱,主要是看到她那一雙眼睛,他估計他再“縱”一下,她絕對二話不說掉頭就走。
“那我就配得上你?”她問。
澹雅沒想到她會這樣問,沉吟片刻,偽虛又含情脈脈地凝視著她:“我不在乎這些。”
他撩起她滑在肩膀的一縷青絲:“他不適合你,可我卻不同。”
“你哪裏不同?”
“你不在乎名聲,亦不在乎道侶的身份地位,你盡可以在我身邊享受錦衣玉食、隨心所欲……”他湊近她,那張曾被十一天譽為天顏的臉,毫無瑕疵,得天獨厚。
他的眼內褶偏深,比之桃花眼更偏清俊秀美一些,看誰都像深情:“隻要你來到我的身邊。”
然而顧君師麵對這難以抵禦的男色,卻是臉不紅心不跳。
全都是謊言。
利益熏心、野心勃勃、心懷鬼胎這才是他。
不過,他一麵鄙夷不屑、一麵又舍得下麵子來勾引,到底是有什麽打算?
這時一道清炙白光疾然射來,周邊的靜謐的空氣一下仿佛炸開了,濛光星弛般從兩人的鼻尖中間穿插而過,驚起狂風落葉,寒意拂麵如刮如舐。
澹雅則驚步速退開幾步,避其險勢。
方才的驚險寒芒幾乎都傾注在了他的這方,就像跟他之間什麽深仇大恨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