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醜死了氣死了
而顧君師顰眉扭頭一看,卻看到一柄通體潔白似琉璃通透的劍。
熒熒華光似碎花殘雪淩,畢露鋒芒一瞬傾後,這寒光乍隱而去,卻仍氣倨傲凜凜,劍尖筆直對著澹雅,疑似下一秒就要將他身首異處。
澹雅背脊骨發寒,定睛一看:“仙劍?”
顧君師也認出來了。
這正是與小嬌夫結契的那把仙劍,目前小嬌夫修為尚且淺薄,仙器結契後為不傷契主,靈力削弱禁錮了大半實力,降階為靈器,要不然方才那一劍射來,哪怕沒有觸碰到人,光是劍身蘊含的滂湃劍氣也可傷及無辜。
可問題是它怎麽會在這裏?
隻見它在逼退澹雅十尺距離後,便憤憤在顧君師與他之間劃橫出一道三寸深的溝壑,界線分明,警告意味十足,便是不讓這兩人靠太近。
澹雅認出仙劍之後,卻沒看到六絳浮生出現,他一下就恍然明白了,這是六絳浮生擔心自己在閉死關出不來,便叫召出他的仙劍來貼身保護顧君師。
可笑。
澹雅滿腹壞水地想,他以為這樣做就能夠防得住他?
聽說過千日做賊的,可哪有千日防賊的。
不過目前仙劍在旁虎視眈眈,隻怕也親近不了她,澹雅閑雅地拂了拂衣袍上的塵灰,眼皮一撩,風度翩翩一笑:“顧一,別忘了鎖魂咒的事,另外芳蕤的話也別太信,你雖非大奸大惡之徒,但也非閨閣的天真少女,你倘若離開大衍派……哦,對了,你眼下即便是想走,估計也走不了了。”
他嘴角噙著一抹笑,意有所指地瞥了一眼光濛明閃明暗的仙劍。
顧君師也看一眼仙劍,隻見它圍著她撲哧撲哧地繞了一圈,然後在半空躺直劍身,劍指大衍派的方向,見她不動,還拿劍柄推了推它,示意她趕緊回去。
主人可惦記他的妻子了,知道她要拋下他離開時,人都氣瘋了,所以不能讓她跑了,也不能讓別的野男人接近她。
妻子是主人的,它得在主人出關前替他守護好!
顧君師眼角細微地抽搐了下。
這……還真是沒有想到。
看來小嬌夫哪怕在閉關,也洞察著她的行蹤,知她要離開還派了把仙劍來阻止。
既是如此,那不走亦無防,有仙劍為橋梁至少跟閉關的小嬌夫不算完全隔絕,跟他培養感情一事向來優先於其它。
雖說留下,但有一事還殛解決。
她眸一轉,便對上澹雅,施一禮:“顧一有一事想請教一下澹雅師兄。”
這稱呼不算正規,她因為她不是大衍派的弟子,隻是隨著小嬌夫夫妻一道的稱呼。
澹雅倒不介意她的稱呼,隻是覺得顧一這人倒是挺有趣的,一聽說不能走了,態度倒是一下變得謙遜了起來,想他也是見識過不少女子的真性情,但如她這般自持清貴的農婦類型,還著實沒見過。
她看著傲與淡,像清水似的一掬捧於手卻不可掌控,但又可轉眼間變得禮數周全、平易近人。
但澹雅也沒有打算拿喬:“顧一請講。”
人或許性賤吧,嚐慣了她的漠視與冷淡,一旦她顏色好上一些,他便覺得受寵若驚。
顧君師問道:“我如今既非雜役,又非大衍派弟子,若回大衍派後該如何謀生?”
澹雅一聽,這不正是送上門獻殷勤的機會,他道:“九吞山正缺一童子,你可以來試一試?倘若顧一願意,完全不必擔憂往後的生活,盡可由雅來照顧。”
後半截的廢話顧君師就隻當失聰了,她隻關心:“童子是何職位?可以接門派任務?”
“童子大抵便是做一些伺弄藥草與澆種靈穀類的事情,當然,比起下峰的外門雜役,童子空閑時能接的門派任務更多,且不必外門弟子在中抽成。”他向她詳細講解了一遍。
這麽一聽,倒是挺不錯了,雖然小嬌夫目前水漲船高,但她依舊沒打算放棄一開始的打算——要富養他。
他閉關三年,她賺錢三載。
足夠了。
而完全不知道無形之中替別人做了嫁衣的澹雅此刻心中美滋滋,他覺得將人留在九吞山,以後就可近水樓台先得月了。
等六絳浮生閉關三年出來後,為時已晚,那頂他奉上的綠帽絕對摘都摘不下來了。
“此事便勞煩澹雅師兄了,另有一事,便是那位芳蕤師姐……”
這事澹雅一早便知道了,正是他見顧受芳蕤蒙騙連驗證一下都沒有,拿了高價靈石就果斷打算棄夫而去,便猜到她對六絳浮生的感情或許遠不如對方深愛。
他覺得有機可趁,這才有了後來撬牆角的想法。
顯然目前這“牆角”看起來有些歪斜,但卻出乎意料地紮地很結實,還得徐徐圖之。
“她可不懷好心,她偷偷記錄下與你談論之事,想必是要拿給浮生師弟看,所以這仙劍才來得如此恰巧。”
見兩人氣氛和諧地談著話一直沒走,仙劍卻不高興了,它雖然不是嗜殺之劍但脾氣卻並不好,劍身的濛光一下爆發灼目,一股颶風掀起樹沙葉落,它一口“吞”下顧君師便化為一道星芒白光劃空而去。
悠悠白雲撞破了一個洞,遠入蒼穹山黛,不見蹤跡。
白日的陽光不烈不灼,透過淡薄的雲層,山明水秀,遠樹水光中,顧君師被仙劍帶到了無眉山,高逾十數丈的削直山壁內有著一座一座向內凹挖的洞府,每一座洞府前都有個自的禁製,不容別人輕易踏足。
她被仙劍準確無誤地丟落在其中一座門府之前,她抬頭卻見門府上懸貼著一塊門牌——浮生。
想來這個地方就是六絳浮生被九尾丟去閉死關的洞府了。
洞府旁圓盤浮光交疊,吸汲著四周靈力運轉,幾個大小型陣法交錯,顧君師認出有小型傳送陣、有時間禁陣、聚靈陣、亦有防禦陣。
洞府旁與石壁虯結成一體的古樹篷出一片綠蔭支伸在外,風吹葉動,沙沙作響,光線經層層疊疊的樹葉過濾,瀉漏在她身上時變成了輕輕搖曳的和煦光暈。
仙劍立在她身旁,一閃一閃的,好像在表達什麽,就推了推她。
顧君師看著那兩扇被時間禁陣封閉的石門,喊了一聲:“夫君。”
正盤坐在石床上閉目修煉的六絳浮生猛然一怔,刷地一下睜開了眼,他一瞬,便移位來到了門邊。
他克製不住喉間滾動,暗啞出聲:“阿一……”
但外麵的聲音可以傳到門內,但洞府內的聲音卻是傳不出去的。
顧君師的確聽不到他的回應,她問:“夫君,你可有話要與我講?”
仙劍與六絳浮生結契之後,便可心靈互通,它忽然將她帶來這裏,未必沒有六絳浮生的意思在裏麵。
六絳浮生的手觸摸在冰冷的石麵之上,想象著門外站著的顧一,他的確有很多的話想問她,可是他最想說的隻有一句。
門外的仙劍嗡嗡一震,然後快速地飛到石壁牆上,橫、折、彎、鉤……一陣劍慳電光火石之後,上麵如泣如訴著寫著兩個大字。
——等、我。
顧君師靜靜地盯注一會兒,便笑了。
“好。”
山壁懸崖之上禦空的澹雅終於看到她笑了。
他之前那個忽如其來的想法倒是實現了。
但是這一刻他臉上卻一點笑意都沒有。
醜死了。
還不如不笑。
不是為了二十枚上品靈石就輕易地放棄了他嗎?
現在,為什麽卻因為他的一句話就笑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