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3. 真心話（三）
「你怎知只我一人回來了？」事到如今，趙奕只覺得不過幾月不見，高冉卻已變得令他再難輕易揣測到她的心思了！他不知，這究竟是好事，還是壞事？但，可以肯定的是，他對她這樣的改變是有些心疼的……他相信，若非無可選擇，她不會走上這條路的！
「呵，如果我說，我是聞出來的，你信嗎？」高冉顯然早就料到了他會有此一問，便故意這般打趣地反問道。
「聞出來的？」
「嗯。雖說我的嗅覺決不及聖物能辨別得那般細緻清楚，但是不是這谷內獨有的氣味，如今的我，卻還是能聞辨得出的！
「其實，在我剛進谷時，我就已辨認出了那個——自小就長在谷中、還從未出過谷、被任命負責守衛谷口的那個弟子——他身上明顯迥異於我們這些在外面生活過的弟子身上的氣味。也正是有了他這樣的對比，才令我一瞬間就明白了：原來，只要一出了谷，我們身上的異香，就便會自此帶上了外面的『雜味』，並永遠都不可被消除了！
「而我從谷口走到這兒的這一路，除了我們仨之外，我便再沒聞見帶有其他是我所不熟悉的『雜味』的異香了！——谷里的其他弟子、他們身上的異香，在我聞著，都大同小異——他們身上全無絲毫的『雜味』。
「如此一來，這谷內究竟來了多少外來弟子，不就是一嗅瞭然了嗎？」
聽高冉這樣一說，趙奕也不打算再繼續詭辯什麼了，只是等同於默認一般的感慨了一句：「看來，你跟了小師弟一段日子，你的鼻子，竟也隨了他了！」
「呵，我想也是……」高冉並不否認這一點。只是她不知，趙奕這般感慨時，究竟是已經猜到了她的嗅覺之所以明顯得以提升，是因為趙楓對她這兩月來的治療而產生的附利？還是他僅僅只是就她嗅覺明顯提升了的這一表象，而一時有些感慨而已？
但既然他沒明說，那她自然是不打算主動說破這一真相的！——畢竟，若他們倆心裡都已清楚了這一真相，那他必然是知道她這樣做究竟需要付出怎樣的代價的，以及這樣的代價將會導致怎樣的後果？——而這些，卻又是：若明白，便不必多說；若不明白，就更不能輕易說破了！
而高冉，也自然是不會繼續傻傻的停留在眼下這個於她略有些敏感且對她極為不利的話題上！於是，待她只是為了顯得自然才順著趙奕的感慨簡單附和了他一句之後，便就即刻將話題給轉移了。
只見她繼續言歸正傳道：「師父，既然你也承認了如今這谷內也只有我們三個是從外面回來的，那答案還不明顯嗎？——下任谷主，若不是你，那便是小師叔了！」
「但小師叔顯然是不合適的！否則，你們的師父也不會特地讓他去召喚你回來了！而事實上，小師叔自己也並不想繼任那谷主，更不想因此而被終身困於此處！否則，他也不會想要利用我來引你前來了！
「但高立文卻顯然是更希望下任谷主是由小師叔繼任的。只有如此，他才更有可能能最終掌控醫谷！
「師父，若你信我的話，那你就該相信，以小師叔的性格，若沒有我從中作梗，那他遲早是會淪為高立文手中的一枚棋子卻不自知的！——他根本就不是高立文的對手！
「而你也該是了解我的！既然我已經料到了今後最可能會發生的事，那若是你不肯繼任谷主，你就應該猜到我接下來會怎樣做了？」
「呵！看來，你是非留我在谷里不可了？！——甚至，不惜拿整個醫谷的存亡來要挾我？！」
「是！師父，你該是了解我的！我根本就不在乎醫谷的存亡！但我也決不會在已經察覺到了高立文對醫谷的覬覦之後，還能放任它落入小師叔的手中，繼而最終落入高立文的掌控之中！而我如今唯一能信任之人，便只有你一個了！
「所以，若你不肯繼任谷主，那這醫谷我就不能再留了！否則，遲早有一日，它定會落入高立文的手中，成為阻擋我逃脫家族厄運的一大阻礙！——別忘了，我可是身懷醫谷的獨門異香呢！即便能逃脫像天閣這樣的組織的搜尋，也仍舊逃脫不了醫谷的搜尋！
「既如此，那我即便有心隱匿避世，但高立文又豈會輕易放過了我？！若他放過了我，那就等於是給他自己留了一個隨時會妨礙、甚至是阻止他順利成就大業的隱患！——因為，我會為了自保而不斷周旋於那些或多或少也同樣與他有著千絲萬縷的利害關聯的人之間。
「而如此一來，即便我本無意與他作對，但也難保不會或多或少的妨礙到他的一系列謀划的順利展開！甚至，還可能會因此而使他的謀划最終功虧於潰！——就好比這次吧！我的出現，就已經嚴重妨礙到了他企圖掌控小師叔的預謀了！而若讓他知道了，因為我的存在，這才使得他試圖掌控小師叔的目的將很可能永遠都無法實現……你覺得，他會如何看我？
「只怕，我一日不死，他便一日不能罷休！——所以，我和高立文之間，從他有了奪取天下的野心起，從我出生在了高家的嫡系起，從我陰差陽錯的又成了你的弟子、還與小師叔有了那麼多輕易是撇不清干係的關係起，我和高立文就已經註定了——不是他死，就是我亡！
「既如此，那我又豈能將這一致命軟肋輕易交到他的手裡？！——這醫谷，若是不能為我所用，或是確保它永遠不會與我為敵，那我就寧願趁現在正是它最虛弱之時，就將它徹底毀掉！永絕了這後患！」
說到這兒，高冉也算是把與自己最有利害關聯的「理」對趙奕說得清楚明白了，也順便道明了她自己的堅定立場。
她就不信，即便她都說到這份上了，趙奕還能對她說的無動於衷！——至少，在她看來，無論是出於作為醫谷弟子而有著守護醫谷的責任，還是出於想要間接保護她的意圖，趙奕於公於私，都不應該對她所說的無動於衷！
但更重要的是，其實高冉始終都覺得，醫谷之於趙奕，應該是給了他一份心靈上的歸屬感！——不像她，本就來自異世……所以這世間萬物，於她而言，都不過是「一時路過」而已！根本就談不上哪兒才是歸宿？更談不上哪兒能令她有歸屬感！——所以，比起她，趙奕應該是會更在意醫谷的存亡的！——而她真正賭的，就是這點！
「好！」在聽完高冉說的話后，趙奕又沉默了好一會兒，而後才終於開口說出了他自己的決定，「我已診斷過了，師父他至多只能再撐七日！若七日內，師妹果真如你所料的那樣及時現身於谷內，那我便信你預料的不錯！那我便隨了你的意，繼任谷主，自此留在谷內，不再干涉你們的那些私事！
「但，若是她並未如期出現，那便是你太過杞人憂天！那我是去是留，你便不能再橫加干涉！而我，也自會在谷內另擇選一適合的人選繼任谷主，以確保其定不會輕易受了高立文的蠱惑，更不會與你為敵！而至於小師弟……事後，若他願意，就將他帶在身邊吧！想來，有你在，量他今後也不敢再胡作非為了！」
「好！就依師父的！我們一言為定！」
趙奕都說得這般明白了，高冉自是知道這已是他最後的底線了！那她自是要答應的！否則，她與他周旋了這麼久的目的便就徹底功虧於潰了！——雖說，遊說到最後，仍還是無法得到最令她滿意的結果，但，有一半的希望也總好過徹底無望！再者，她對自己的預料也是相當有自信的！所以，也不怕到最後她試圖將趙奕留在此地的目的會徹底落空。
不過，在她看來，這樣也好！如此一來，一旦最終結果證實她料想的才是對的，那趙奕自是會信守約定安心留下。如此一來，無論將來她命歸何處，趙奕也都能心安理得的接受最後的結果了——畢竟他們都已儘力，那無論是對對方、還是對自己，自然也都能問心無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