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0. 夜訪(二)
「喂,你們怎麼了?怎麼這麼安靜?我跟你們說,我現在看不清你們,也聽不清你們的竊竊私語。你們要跟我說話,就得像文軒剛才那樣的離我足夠近,且至少要用平日正常說話的音量來與我說話,我才能與你們正常交流。但記住,別再碰我了,否則,你們就自生自滅去吧。我可不會再喂你們血了。」
接著,高冉又轉而對面前的傅文軒說道:「算你走運,喝了我一口血,你這輩子都能百毒不侵了。我血中的毒素會滲入你的骨髓,雖不會傷到你,但分量卻恰好能激發你自身血液相應的防毒潛力。不僅如此,因為此毒的毒性世間罕有,所以,除非毒性能強過於此毒,否則,再毒的毒物也是傷不到你的。可以說,普天之下,除非是能毒倒我本人的毒物,否則,再毒的毒物也傷不到你分毫。你現在的耐毒力,已是與我相當的了。」
說完,高冉反而又有些不甘心起來。憑什麼她歷經百種苦難才好不容易沉澱下的這一身百毒不侵的血液,就這麼平白便宜了傅文軒?怎麼想,她都覺得不公平!
於是,她便又轉而直截了當地威脅道:「不過,文軒啊,你瞧我都送你這麼一份厚禮了,那你是不是也該回報我點什麼啊?否則,我這心裡肯定會不平衡的。而我一旦不能平衡,我就容易走極端;而我一旦走了極端,那我沒準就會想要直接報復你點什麼,才好收回我的損失啊……這——你說,就我給你的這份好處的價值,我究竟該報復你到何種程度,才能勉強收回我的損失呢?」
被高冉這般赤裸裸的威脅,別說傅文軒了,就連此時只是旁觀的阿木和「七」聽了,都不覺嘴角一抽。
阿木和「七」頓時都有些鄙視起高冉的小肚雞腸、吝嗇至極了,但同時,他們又有些幸災樂禍,想著幸好剛才喝了那口血的人不是他們自己;
然而,慶幸的同時,他們又有些羨慕、甚至是嫉妒傅文軒的運氣:他怎就這麼輕易就能百毒不侵了呢?而且,就高冉如今的修為,怕是即便遭遇了獨屬醫谷的稀罕毒物,也未必會被毒倒——毒不倒高冉本人的,就毒不倒被她的血庇護著的身體;而能毒倒如今的高冉的,即便只在醫谷中找,怕也是寥寥無幾的。
如此一想,對於高冉的血的真正價值,他們就更加清楚了:比之江湖上那千金難求一顆的可避百毒的避毒丸,高冉的血才更是金貴。喝了她的血,才是真正的百毒不侵!
只可惜,偏偏這血是流淌在高冉的體內……若換了是其他人,那他們沒準也會覬覦。可偏偏,那人是高冉……
光想起她是如何逼著他們就範的,阿木和「七」就已基本打消了覬覦的念頭。——比之獲得極具誘惑的好處,那個必會令他們日後生不如死的代價,才是更令他們畏懼的;
更何況,他們能藉助高冉得到的東西也不差,且代價也會小得多。既如此,那他們又何必非要冒著——身和心都可能遭遇生不如死的體驗——的雙重風險,僅僅只是為了獲得那一具百毒不侵的身體,就付出可能一輩子都無法得到解脫的慘痛代價呢?——若是那樣,那即便得到了這樣的身體,又有何用呢?
儘管對於高冉是如何練就了這一身本事的,他們很難想象;但他們並不難想到:既然她有能耐獲得如此豐厚的獎賞,還能對它駕馭自如;那她必定也有同等的能耐去報復任何的覬覦者,讓他們生不如死——只要她想這樣做。
所以,對於那可怖的可能代價,阿木和「七」都相信,只要高冉想要那樣報復,那她就一定做得到。而也正因兩人都不約而同地想到了這一點,此時,他們才會即便才剛知道高冉的血原是如此金貴,但也很快就自覺地基本打消了覬覦的念頭。
而事實上,各有心思的,也不止他們倆。傅文軒被高冉那樣威脅,他先是不覺嘴角一抽,但隨後便又無奈地啞然一笑,還是順從地答應道:「說吧,你想要我做什麼?只要我能做到,我都答應。」
「呵呵,放心,我自然只會向你索要你能給我的。否則,那就不是你的無能了,而是我的愚蠢。——向根本不曾擁有此物之人索要他所沒有的東西,這不是愚蠢,是什麼?」
「好。我答應你便是。說吧,你想要什麼?」
「很簡單,我只想用我的這一口血,換你的一句承諾。」
「一句承諾?何事?」
但高冉卻在這時刻意移開了視線,轉而看向傅文軒身後那更加模糊的兩個人的身影。此時,她根本分辨不出他們具體誰是誰,只能粗略地望著他們,並招呼道:「阿木,你過來。」
阿木聽了,先是一愣,但隨後,他就又蹙起了眉頭。他記得高冉曾與「七」說過,等帶他見到了傅文軒,他好奇的關於阿木的事到時自會讓他知曉……
阿木想著,若高冉此刻打的果真是這主意,那她向傅文軒要的那句承諾,可就未必是他樂見其成的了。
但無奈於眼下的局勢所迫,阿木也只能剋制著自己的不情願,順從地來到了傅文軒的身旁,挨著他站在了高冉的面前。
整個過程,氣氛都頗為詭異,三人都各懷心事,他們對高冉的意圖也都各自有著不同的猜測:
傅文軒是直到此時,才第一次正眼看向阿木,並暗自決定了,回去后一定要特別查查此人;
「七」起初也是有些不得其解,但待他看到阿木在邁腿走上前去之前蹙了下眉,便不知為何就突然想到了當他在天閣客棧再見到阿木時,當高冉說了要帶阿木一起去傅府時他當時的反應,而後又想起了他自己當時的一些猜想及高冉曾提到過的——讓他不必心急,只要待見到了傅文軒,他好奇之事到時自會知曉……——接連著想起這些后,「七」才一下就豁然開朗了,準備就待在一旁靜看好戲上演;
只有阿木,就在他走向高冉的這幾步路上,他終於還是想通了:即便高冉這次沒有主動揭穿他的身份,但她剛才分明就是有意引起傅文軒對他的注意的這一舉動,已然致使他註定再難避免事後會被傅文軒探查關於他的一切情報;他知道,如今擺在他面前的只有兩個選擇:要麼,就趁現在自己主動暴露身份;要麼,就是等著過不了幾日就會被傅家查到他的身份。
阿木想了想,決定,還是選擇前者吧。當然,那也要在聽完高冉想要的承諾后,再來決定究竟該用怎樣的方式讓傅文軒知道他的真實身份,才能既保全他自己,又能不妨礙到他之所以留在高冉身邊的最終目的?
「呵呵,」待阿木也走到跟前後,高冉突然莫名輕笑了一聲,而後才對他們說出了自己突然發笑的緣由:「本來呢,我還在琢磨著,等見到了文軒你,我該如何誘引你答應我的要求?卻沒想,如今可倒好,你竟自己主動送上門來了……既如此,那我自然是不能浪費這個大好機會了!呵呵,真不知,究竟是你運氣好,還是我運氣好?不過,不管怎樣,你也不虧啊,得了這麼大的好處,那讓你答應我的要求,你也不算冤哪。」
傅文軒的臉色越發不好了,他有預感,高冉脅迫他答應之事,定是他極不情願的。
「說吧,你究竟想要我如何?」
高冉微笑著看著眼前模糊的兩人,靜默了好一會兒,才開口說道:「我要你答應,今後無論發生何事,你都要盡你所能地保阿木周全。」
「什麼?」高冉這樣的要求,不僅大大出乎了傅文軒的意料,還讓他根本就無法理解她如此的真正用意。
一時間,傅文軒心裡即刻就冒出了一個十分強烈的疑惑:這阿木究竟是何人,竟能讓高冉不惜用她的一口血來換一個保他周全的承諾?
阿木也同樣對高冉的要求感到十分詫異,但不同於傅文軒,他卻是很快就明白了高冉之所以如此的真正用意:她就是為了給他之後的主動坦白做鋪墊,讓他能放心地告訴傅文軒他的真實身份。
但他又不免有些懷疑:高冉這樣做,究竟值得嗎?逼他在此時主動暴露身份,對她究竟有何益處?——她竟然還不惜為了爭取到這樣的機會,而甘願犧牲自己的一口血?
「你別管我用意何在,反正這要求你是能做到的,所以,你必須答應。」
傅文軒不禁十分警惕地仔細看了看身旁的阿木,好一會兒才移開視線轉而看向高冉,答應道:「好,我答應就是。」
果不出他所料,待他答應后,高冉才真正道出了她的目的——她轉而對阿木說道:「阿木,你也應該有話要說吧?現在可以說了。」
阿木此時的臉色也是同樣的難看,他刻意移開視線,既不看高冉,也不看傅文軒,但嘴上卻還是老老實實地主動說出了真相:「傅文軒,高冉刻意要你答應護我周全,無非就是想逼我自己主動告訴你我的真實身份。你聽好了,我只說一次。我是高立文的親生兒子,是你同父異母的『兄弟』。」
「什麼?!」傅文軒不禁瞪大雙眼,無比詫異地看向阿木。
阿木隨後也慢慢轉過頭來,兩眼同樣正視著傅文軒。他並不畏懼迎上傅文軒看來的那混雜著各種質疑和不可置信的目光。儘管這樣的目光令他很受折磨,但他並不畏懼。他自認,除了出身並不光彩之外,就他自身而言,他完全沒有不如傅文軒的地方,所以,他沒有理由在他面前自覺卑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