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二章 放馬過來
二人喝了小半夜,話也說的不少,期間衛月跟徐江南說了一聲謝謝,這讓他有些頓惑,他一直覺得是自己欠這個女子的,反過來的時候聽到這話就有些丈二摸不著頭腦,衛月沒有讓他失望,回頭說了原因,徐江南這才訝然,笑著說這一聲謝謝其實衛澈在李渡城已經說了。
再然後衛月又是一副神秘樣子,聲調魅惑,雖說道行還淺,比不得沈涔這種成仙牡丹,卻已經有了狐媚的規模,加上原本俏皮性子,酒後的徐江南也是有些招架不住,站起身子吹了下涼風,舒緩了一下身子之後,一臉好奇的問過衛月當中究竟寫的是什麼。
不過可惜,衛月此次有心看戲,搖了搖頭,她其實也知道這個局原本是不屬於她的,而是那個名沈涔的女子,而她只不過是湊巧遇見,又湊巧和徐江南扯上了關係,更為湊巧的就是沈涔覺得自己也沒有太多精力放在這件事上,而衛月就是那個最為合適的人物,以前沈涔覺得在她之後,那個最合適的人會是陳煙雨,後來陳煙雨回了金陵,這事也就耽擱了下來,直到衛月出現,不是心血來潮,而是在聽聞到衛月在衛城的做法之後,她這才有了這份心,桃花觀上初見是試探,來西北戈壁那一句問話才是真的「託孤」,於公於私,沈涔都覺得累了。
衛月其實就是想同他開一個玩笑,至於徐江南去不去金陵,她攔不住,也不想攔,這是實話,衛月即便有些小姐性子,可怎麼說也是出生在衣錦世家,十多年耳濡目染,以前覺得夫唱婦隨是笑話,那是因為沒有碰見對的人,而今呢,她莫名其妙覺得像程家姐姐也不錯,讓他無後顧之憂,卑微之極。
再者,她也想試試手,看自己能不能得心應手的指揮這名錄上的那群人,而且想到這裡,便有種躍躍欲試的感覺,因為沈涔剛與她說的時候,她也很訝異,原來在西夏當中還有這麼一股人,可要說知曉天下事的時候,衛月一直處在將信將疑的位置,直到沈涔說了衛澈前些日子在金陵幾近亥時出門,在哪家楚館呆到辰時才出門,尤其連人家姑娘的牌子都抄錄了下來之後,衛月面色鐵青,默認了下來。
只不過後來沈涔倒是替衛澈開解了,說衛澈還是年輕了,要想著往自己身上潑髒水,裝出一副年少輕狂的樣子出來,就算在這些個青樓楚館假戲真做也不夠,至少李渡城得死上一次,而且即便能瞞過滿朝文武,這種用了幾百年的藏拙招式能瞞得過陳錚和納蘭天下?只是現在那位當家做主的西夏君主抽不出手來而已,金陵官場近些日子大官沒撤,小官換個不停,瞧樣子是準備抽薪了,再加上西蜀道暗流涌動,山高路遠的,就憑一個空殼般的衛家能鎮得住場子?況且如今西蜀道已經有了北齊的影子,衛家之事自然要延後。
沈涔說延後的時候,語氣有些重,所以衛月順著話語想了想,出來江湖也有數月功夫了,跟著魏老俠沒少聽過一些爭鋒相對的暗嘲話語,加上沈涔的語調,自然也能想到,徐江南和衛澈不一樣,徐江南是西夏的暗子,這是她沒有想到的,要不是李閑秋的那封暗書,估計她就是想破腦袋,也猜不到是這樣的局面,即使見了信,在那麼一瞬間,她還是覺得像在做夢,難以置信,徐暄用二十年的光景為棋幕,只是為了讓北齊在面前人的身上下注,而且就連徐江南這個局中人都不知道,這事乍看之下滑天下之大稽,二看之下還是前無古人,可偏偏是徐暄和李閑秋二人的落子,就那麼蠻不講理的生了許多道理,還有李閑秋,二十年前以命換命,用自己的性命從陳錚手上換了安越王一府人的生死,卻在二十年後依諾還債,太多太多的事被封塵在二十年前,以前見不得光,以後也是,估計再過上個十年八年的,唯一知曉的幾個人不說出去,這世上也就沒人知曉了。
而徐江南是一手已經翻開了當年的序幕,卻在最後的時候又把手給收了回來,衛月作為過河人,對此也不戳破,這些事情就像無葯可解的病癮,只能一言一字的翻閱過去,一直看到最後,才覺得酣暢,至於徐江南決定南下金陵,信上其實並沒有提及,她也就順其自然,不過唯一知道的就是徐江南此去金陵最多是有驚無險罷了。
這就是和衛家的區別所在了,北齊未定,徐江南的生死問題不大,至少在朝廷上問題不大,除非北齊那位掌旗的謝長亭能看破此局,丟車保帥,徹底斬絕掉西夏這一臂,不然衛城一事之後,北齊拖泥帶水只會越陷越深,西夏要釣大魚離不開徐江南這個誘餌,衛家不一樣,從一開始江湖和朝廷向來就是爭鋒的處境,若不是西蜀道如今需要一個坐鎮安民的,估計衛澈也活不了這麼長的時間。
只不過衛月在初接此事的時候有些好奇,她雖然在衛城與衛澈決裂,也是一怒之下出逃衛家,可終究十多年的兄妹感情,再者徐江南這個當事人都過了這個坎,在李渡城邊出手相救,她這個義憤填膺的旁觀者還有什麼好說的?只是臉皮薄,沒再回去而已,而沈涔將那份遍布南北的名錄交給她的時候她也問過,就不怕她拿著名錄再不給朝廷辦事?
沈涔當時聽聞之後一笑,給她解惑說這些諜子原本都是受過徐暄的恩情,信手而為,只不過沒想到經年之後自成一體,且不說這些諜子朝廷找不到,就連他們自己也都是見面不相識,至於說給朝廷辦事,並不存在,因為到如今,他們也就只幫朝廷做了一件事,就是找陳煙雨,還有就是監視李閑秋,作為條件,朝廷就成了春煙坊的幕後靠山,也僅僅如此,至於之後,這些人只聽徐字令牌的,並不認金陵的那一方三寸金牌,不過說著沈涔和衛月交代了一件事,因為當年恩情於現在已經二十年了,他們這些人或多或少都成家立業,有的甚至還有了不少家業,膝下兒女雙全,他們可以死在這條路上,但卻想讓子孫後輩走一條坦途之路,甚至有些快花甲的老人,在不知道徐江南還活著的時候,就已經選擇退出,沈涔也沒為難,只是用硃砂在名錄上輕輕一劃,還有後面欠徐暄的恩情,也是一筆勾銷,她不怕拔藕牽出絲,那些人彼此見面都不相熟,再者陳錚若是忌憚,早些年就該動手了,也不會任由在她在眼皮子底下蹦躂這麼些年。 衛月也是一笑,就憑這些個頭髮發白的四海人物,想威脅到西夏江山,紮成團還成,星辰遍布那就是散沙,她看過那些小事,很多都是滴水之恩,二十年的湧泉相報已經夠了,更加不用說相報的不是徐家,而是沈涔這個外人,還有如今的衛月。
不過二十年的沉澱,這些人已經滲透到當地的生活當中,沒人會對他們的身份產生懷疑,二十年前的兵荒馬亂,誰還有跡可循?
而這二十年的生活履歷,正是徐江南所缺的,也是他沒有機會去補償上來的。
徐江南酒盡之後看了一眼衛月,衛月沒有理他,而是正色說道:「昨日與你交手的人姓唐,名跡,鳳陽人,祖父唐佑原本是金陵城中一混混,人到了中年時候,花了一筆錢上下打點,這才當了獄中小吏,後來在獄中結識到了僅在東越當權兩年的馬韞良馬相公,一來二去之後竟然以師徒相稱,要說馬韞良一生剛正不阿,也不知道怎麼就在這事上瞎了眼,後來新越王上位,大赦東越,馬相公也因此出了獄,再加上朝中好友的推薦,反而一舉入了司徒府,成了東越的三公之一,唐佑也因此水漲船高,三年內由一個不出名的小吏,越過黃門職權一舉做到了御史位置,成了金陵一門新貴,後來西夏入主金陵,馬韞良心灰之下歸隱山林,唐佑反倒是穩如泰山。」
徐江南不知道為什麼衛月會說這些,也不知道衛月是從哪裡得知的這些,還沒問出口。
衛月望著他一笑,徑直說道:「唐佑眼光不差,就是人蠢了點。陳錚入主金陵之後,作為西夏朝廷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徐暄,自然備受矚目,只不過你爹這棵大樹之下還真沒幾個猢猻,唐佑是第一個,也是被拒得最慘的那個,想著鑼鼓喧囂當你爹手下的第一大將,可拜帖還沒到徐府,便被你爹當街撕碎。
後來徐將軍被誣造反,他也是咬得最重最死的那個,可誰知你爹死後,當初他拜帖徐府一事被人秋後算賬,朝廷當中也沒人願意和這樣的人同朝為官,當然也沒落井下石,怕弄不死這個瘋子到頭來就會被反咬一口,查證之後,一封聖旨,便讓他去了鳳陽,而唐佑當年在金陵當小吏的時候就沒少和江湖人打交道,去了鳳陽以後,因為有著朝廷背景,也收了不少江湖人當門客。
而那黑衣人,我不清楚,魏爺爺說他有九品修為,不讓接近。
此次過來,應該是想讓小輩過來鍍鍍金,到現在還沒走的話,那就有些醉翁之意不在酒了。」衛月一副可憐神色看著徐江南,調笑說道:「不過城中還有幾方勢力,有北齊的,就是那個小姑娘家,也有西夏通州的,西蜀道較為拔尖的那一路,他們的目的比較純粹,就是過來看看,想必只要不招惹他們,應該問題不大。
至於唐跡那個娘娘腔?」
徐江南咧嘴一笑,白牙森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