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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四十八章 喝花酒

  西夏皇宮,陳錚站在御花園的亭子里,聽著背後劉權說的宮外點滴,等到劉權說完以後,陳錚將手上魚糧盡數撒到池子里,引起金鯉魚躍,漣漪片片,陳錚拍了拍手,回過頭看了一眼納蘭,笑道:「坐吧。」然後看了一看劉權,輕聲吩咐說道:「老劉啊,去御膳房給端兩碗蓮子羹過來,先給咱們這個不勝酒力的大學士醒醒酒。」


  劉權嗯了一聲,回過頭的時候輕輕抹了下額頭汗漬,剛要離開,又是聞聽到陳錚問道:「她回宮了嗎?」


  劉權回過頭,又是恭敬說道:「奴才出宮的時候問過侍衛,公主在早朝的時候就回宮了。」


  陳錚嗯了一聲擺了擺手,笑著說道:「去吧去吧,到時候給她也送一碗蓮子羹過去。」


  等劉權走後,陳錚坐在向陽的位置,開口笑道:「你說這徐家的人是不是都會蹬鼻子上臉這一無賴招式?徐暄會,這小子也會,給個鏟楸還真敢在太歲頭上動土。朕原本想著讓他消消氣,沒想到他直接將朕的軍。開口就要一個禮部的人,可朕要是給吧,顯得朕太無情,不給吧,他還拖著衛澈來給朕施壓。當真是有點意思。」


  納蘭只是望著亭外漣漪的池水,默不作聲,有些出神,他知道陳錚並沒有生氣,就同常人一樣,能說出來的氣話往往聽一聽就行了,不用放到心裡去,若是不願意說,那才真的梁子,就像越官一流,二十年沒有表過態,如今出鞘就是血案,這才叫帝王手段,說不出口的帝王手段而已。


  陳錚也不管納蘭在想什麼,繼續說道:「衛澈這個年輕人也有點意思,昨天才做了朕的王爺,第二天就敢拿著朕的權威來討要東西,也是好膽,一個個就那麼有恃無恐?還是說朕的王爺,在西夏有那麼的不值當?」


  納蘭突然回過神介面說道:「這樣其實也好,說不定會給北齊一個不合的假象。」


  陳錚輕笑說道:「也是啊,不過就看衛澈這小子怎麼走了,不過聽你說衛玦是個內秀於心的人物?對上北齊那位陰士有把握勝出嗎?」


  納蘭瞥了一眼湖面,有些荷葉因為入秋變得衰敗殘黃,葉下時不時也有魚兒冒頭呼氣,可能聽到了什麼動靜,連忙一個甩尾,嘩啦一下潛到水底青石之下,而湖面則漣漪一圈一圈的蕩漾開來,盞茶功夫之後,納蘭這才說道:「衛家一門雙子,就算衛玦為大,門楣一事向來以才勝任,衛玦是個書生,求仕還好,偏偏衛玦不求仕途,光一個十年二十年無人問津的侯爺頭銜,也就沒有西夏朝廷的背景,而衛敬是個九品劍俠,要論江湖上的威信,讓衛敬為家主自然要比衛玦好上太多,但衛老爺子依舊不改初衷,可能覺得自己還能撐個一二十年,教衛玦勤能補拙一下?又或者等到孫兒輩長大成人,而且在前幾年看來,衛澈比之衛玦有過之而無不及,為了婚娶之事就敢離家,這個性情上的缺點在世家眼裡只會放大。


  老爺子一輩子精打細算,沉穩如磬,怎麼會賭這麼一手昏棋,怎麼看都是賠本的買賣,當然也不排除老爺把寶壓在程家的手上,聯姻之後,無非是程君嗣這位西蜀道的二把手,還有程雨蝶這妮子的持家手段。」


  納蘭一邊說著一邊望著陳錚笑,「可程君嗣能走到如今這個地位,想必吃了不少書香門第的老本,連個刺史都混不上,能有多大的本事?比上不足比下有餘,而程雨蝶不說了,一婚嫁女子,手腕就算大,那也是女子心襟,當然也有巾幗另外,可但凡巾幗,少不了天時地利人和,要是以前的衛家,說能出一枚女國手還有可能,如今嘛,出不了!」


  可能是喝了酒的緣故,這位尋常不愛說話的西夏第二人滔滔不絕說了很多,陳錚也是頻頻點頭,有些地方不好出口又心知肚明,就比如程家,其實要讓程君嗣上去也不是不可以,畢竟後面一個千百年的書香門第,至於為什麼不給這個人情,無非就是跟衛家走的太近,無論哪裡,只要在西夏的版圖裡,一家獨大的只能是皇家,即便是西蜀道,陳錚也不會點這麼一個頭,這是不能直言的地方,當然也有疑惑的地方,不過他又不想開口打斷,只得聽納蘭繼續說道:「所以啊,讓衛家老爺子看中衛玦的唯一原因,就是大智若愚。」


  納蘭說道這裡的時候,沉吟了一會,後來又輕輕嘆息說道:「當年聖上逼衛玦入京,最後死了個姓陸的女子,此事也就不了了之了,照理來說這手筆應該是衛老爺子的授意,可即便如此,衛玦能二十年不怪朝廷,且沒有一句亂語,這已經異於常人,再者老爺子過世之後到如今沒有一年也有半載,衛敬離府,衛澈入京,整個衛家說是分崩離析不過分,整個衛家也就衛玦一人,他要真是個草莽草包,在衛城這個地段不至於連塊肉都不掉下來,唯一的理由就是想讓獨子衛澈在金陵安心,不想讓這個親生兒子因為衛家的事分心,先前折了個媳婦,這會若是再死個兒子,再是大智若愚也沒用了啊,露出馬腳自然也能原諒。


  所以這麼一看,衛玦是個聰明人啊,不過這樣也好,有些話聰明人也就不好開口跟衛澈去說。」


  陳錚聽出來納蘭這話語中有打抱不平的意思,但他沒有生氣,而今想來在當時的確也是逼急了點,以至於衛家徑直死了一個兒媳婦,至此以後他也不敢再提此事,魚死網破下去對誰都沒好處。


  也是這會,劉權招呼人端著蓮子羹過來了,君臣面前一人一碗,陳錚用勺子攪著蓮子羹,又打了個手勢讓人下去。


  納蘭怎麼說也是一介書生,而且二十多年來滴酒未沾,昨夜也是陳錚的惡趣味來了,所以沒有攔,也就是想看看這位大學士勝不勝酒力,現在看來,是個書生體子,少有的缺了今日早朝,陳錚潤了潤嘴說道:「先醒醒酒吧。」


  納蘭點了點頭,勉強嘗了一口,然後繼續說道:「這一點我能看出來,北齊的陰士未免看不出來,而且就算是沒看出個真切,本著小心駛得萬年船的性子,江秋寒也不會蜂擁而上,只是而今江秋寒在暗處,衛家在明處,不過好在衛家有著江湖的遮掩,又是西蜀道的地頭蛇,未免就會吃虧,只能說原本的先機沒有了,論博弈手段,衛玦可能會吃虧,但要說被人攻城拔寨一瀉千里不至於,守城手段他還是有的,而且,現在還有一個人盯著江秋寒,就算江秋寒技高一籌,怕也免不了要頭疼幾分。


  很多年前的時候,我曾聽一個老人說,他說謝長亭的眼光是奇,天馬行空,羚羊掛角是一絕,卻總是在不露痕迹的時候攻其之必救,卻往往情理之中能取下功績,但江秋寒用計卻是怪,招招離盤,可等到收官的時候才發現,那些俱是關鍵,而且落子不取中土只掛四角的國手,天下間也就只此一人了吧。」說到這裡,納蘭若有所思的皺了皺眉頭。


  陳錚笑著說道:「怎麼了?」


  納蘭也是一笑,輕鬆說道:「當時那位老人還與我說了一個人,名字叫李顯彰。據說原本是北齊的人,後來遊學到了書院,跟著謝夫子呆了幾年,最後把書院的夫子批的一無是處。不過後來不知道去了哪裡,前些日子聽說跟李懷搭上了點關係。」


  陳錚點了點頭說道:「這事我有印象,好像聽說李懷臨走的時候給來了這麼一手不是託孤的託孤,倒是讓秦家在長安給找到了立足之地。當年那份天下評還是有點道理的。」


  納蘭像是沒有聽到後半句一般說道:「老人當時給我說了這麼三個人,其中給李顯彰的點評讓我尤其深刻,落子極狠,善後手蟄伏,克敵之喉,就同如芒在背,而且這人向來不計後果,是那種殺人之後還要挖人祖墳的狠辣角色。」


  陳錚皺著眉頭,有些不解其意。


  納蘭猶豫了一下,還是開口說道:「衛澈入京遇襲,這件事顯然是有人在背後謀划,而從一開始,我就沒想往北齊身上潑髒水,江秋寒不至於為了一個平王府冒如此大的險,原本我以為會是衛玦,又或者是亡國之人牧笠生的手筆,但後來一想,衛玦沒這樣的魄力,牧笠生沒這樣的理由,畢竟數年之前聖上一封書信請他出山,牧笠生拒絕之後說了不會做危害西夏朝廷的事,像他這等人自然會說到做到,而今一看倒是有可能是李顯彰的手筆,平王府一府滿門,無一活口,算算時間,平王入蜀的年份,跟李顯彰不見蹤跡的年份前後差不了太多。可能是這當中發生了什麼事情。


  不過就此看來,似乎李顯彰跟北齊也是有著些許間隙,投身李懷有幾分立仕的意思,只不過這份心思究竟是找事居多還是立志居多還得多看看,因為李懷的那位女婿若是個封疆大吏還好說,一個藤蘿一般的廟宇能容不下那尊大佛?等看看李顯彰的動作在走,若是有他盯著謝長亭,對於朝廷來說是個莫大好事。」


  「還有據北齊的諜文來報,前些日子有個年輕人在謝長亭府里長住了下去,而且出入皆是帶在身邊,似有衣缽之意。」納蘭換了一口氣,然後嘆氣輕聲說道:「聽人說這位年輕人姓周,是尚書周東年之子,原本金陵的麒麟兒,周彥歆。在外遊學二十載未歸,沒想到這一歸,竟然去了北齊。」


  陳錚越聽越是不解,不知道納蘭說了這麼一大堆的用意何在。


  不過好在納蘭沒有讓他等太久,徑直說道:「一直都是北齊在給西夏使絆子,禮尚往來,也該給北齊堵一會心了。」


  陳錚手上的動作一頓,沉聲問道:「何為?」


  納蘭打著機鋒笑道:「君上豈不知千金馬買骨的道理?」


  陳錚聞言之後便陷入了沉吟思索,青衣納蘭也不急,小口小口喝著蓮子羹,像個世外之人。


  也就是一瞬間,陳錚幡悟說道:「你是說禮部?」


  納蘭笑道:「然也。」不過這一抹本是乾淨的笑容在陳錚眼裡卻是有一股森寒之意,原來這位書生殺起人來比之徐暄猶有過之。


  原本依照他的意思是通過陳煙雨給徐江南一份名單就好,當中之人皆是越黨,又或者跟越黨有些不清不白的關係,但看面前人的臉色,似乎是要滿盤清洗,不過這樣的做法的確能迷惑住北齊,事出反常必有妖,北齊自然要摸一下底,到時候隨便透個風聲出去,說是為了給周家那位遺子看的,等以訛傳訛到北齊的時候,少說也能在北齊的官場引起不少的轟動,就算謝長亭目光如炬,估摸著也得花點時間將這股情緒給壓下去。


  而且如此一來,嚴騏驥那邊也好說,畢竟死的不止越官一流,還有西蜀道一帶的官員,也能給嚴騏驥一副天災人禍的假象。


  只不過這般做了以後,怕是要把這徐家子往死裡面坑,至少在西蜀道和江南道,他是別想再有個替他說話的人了。


  而始作俑者的納蘭在說完之後,卻是閉目養神,將包袱推給了陳錚,若是陳錚不點頭,這話也就等同於沒說,只不過這位青衣大學士的養氣功夫實在過人,面色不改等著這位西夏第一人的批文。


  陳錚則是用手指有規律的敲著石桌,許久沒說話,大約是半柱香的時辰,陳錚呼了一口氣,輕聲說道:「准了。」


  ……


  與此同時,金陵城裡,不知道從哪家酒樓開始傳出徐家子進城的消息,更有甚者還說就在紫金樓的白雲間,只不過話雖如此,卻沒人傻乎乎的去打探情況,至於為什麼?

  西夏朝廷唯一的異姓王爺包了整個紫金樓在陪一個年輕人喝花酒,這個解釋驕橫不驕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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