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六十六章 婚事
其實後來兩個人到了永安鎮的時候一樣是伸手不見五指的天色,倒不是路途真的遙遠,而是徐江南走錯了路,讓衛月明朝暗諷了好幾個時辰,就這麼一個擺在哪裡都是座上賓的江湖宗師,被一個踢人不成反而扭傷腳踝的小女子給嘲諷得說不出話來,只得喝酒解悶,衛月也算一號人物了,等二人站在一個巨大石門牌坊下面,抬頭借著細弱月光能看到永安鎮三個大字的時候,徐江南這才鬆了口氣,不過這會明月已經當空,只是被雲霧遮掩住了大半。
徐江南牽著馬,噠噠的馬蹄聲在夜幕里很是清脆,徐江南本身是個少睡的性子,這一會也不覺得困,反倒是衛月,趕了一天路,說了半天話,到了深夜還是那麼精神抖擻,有幾次徐江南沒聽到背後的聲音之後,偷偷往後看了幾眼,正好對上衛月清亮的眸子,徐江南趕忙又轉過頭來,倒是又給衛月添了不少笑料。
開始徐江南想著到了永安鎮應該就能休息,等了進了永安之後才發現他想的太過簡單了,宵禁之後,他並沒有證明身份的文牒東西,這些店家也不敢貿然讓他住店,徐江南也不想為難這些普通人,更何況他身上並沒有銀子,之前出城的時候,僅有的幾枚榆錢都給了出去,換了本書,他一個人形影單隻的時候,有錢就過有錢的生活,沒錢也有沒錢的路數,但搭上一個衛月,總歸還是要多照顧一點,不過想起來囊中羞澀,身無分文,又是讓衛月一陣無情嘲笑。
笑歸笑,見到徐江南實在是無計可施的時候,衛月還是給指了條明路,後者雖然疑惑,但是還是順著衛月的說法穿街過巷,果不其然到了一家名風生水起的客棧,徐江南疑惑的回過頭,衛月這才笑著說道:「我來的時候就是住的這家店。別看我了,快去敲門吧。」
徐江南輕哼了一聲,不過沒有多說什麼,照著吩咐去敲了敲門,走進了之後,他這才發現這家客棧極有意思,貼了一副楹聯,上聯天高地遠,下聯山迤水長,橫批知易行難,敲了敲門,門后悉悉索索一陣聲音,木栓抽離的聲音連帶著一聲輕微的來了,房門緩緩開啟,不過也就漏了個小縫,借著屋內的燈光看了一眼徐江南,稍有疑惑,待看到後面的衛月時候,這才咿呀一聲將門半開,繞過徐江南,笑容和藹喊了一聲衛姑娘。
徐江南有些尷尬的立在原地,抹了抹鼻子。
衛月正色的點了點頭,小心翼翼的從馬上翻身下來,落地的時候腿腳還是疼痛,歪歪扭扭的就往一邊倒去。
徐江南眼疾手快伸手托住衛月細嫩胳膊,皺眉說道:「還疼?」開門的店家倒也是下意識伸了手,不過終究比不過徐江南的速度,手在半空就停了下來。
衛月抿唇嗯了一聲。
徐江南眼瞧這位開門店家一副難以置信的樣子,溫和說道:「店家還有房間嗎?」
店家笑著點了點頭。「給衛姑娘留著呢!」
入了門,給衛月扶到房間里,還沒來得及看腳踝扭傷的程度,便聽到有人敲門,徐江南還當店家有事,開了門才發現是沈涔,徐江南略帶局促神色的喊了一聲沈姨。
沈涔笑著點了點,「我是來找衛月的,月兒在嗎?」
徐江南嗯了一聲,就要從旁邊出去,想給兩人騰點空間出來。
沈涔看了一眼徐江南,笑容意味說道:「你在也好,免得我到時候還要去找你。一起過來吧。」
徐江南愣了一下,但沒有拒絕,跟在沈涔後面走了進來。
沈涔大方走到桌子前坐下,瞧著徐江南還在一旁站著的恭敬樣子,笑了笑說道:「坐吧,都這麼大的人了,好歹也是個九品宗師,放外面也是個人物了,站著像什麼話。我又不是什麼妖怪,難道還能把你給吃了?敢單槍匹馬去金陵叫板陳錚的人,這點膽色都沒有?」
徐江南暗自苦笑,他就知道這一次肯定躲不過去這一關,其實相比李閑秋,他更怕這位姓沈的雍容女子,有時候他做了一些上頭的事,李閑秋不會多說,但是沈涔從來不會給他面子,即便當著陳煙雨的面,也是話裡帶刀的冷嘲熱諷,每次徐江南也只是低著頭略帶尷尬,但是他不會恨沈涔,知道沈涔是關心他,若是不關心,這些話也就說不出來。
徐江南聽到這話,心裡一暖,同時也是怔了一下。
沈涔得理不饒人說道:「怎麼了,還要我來給你搬椅子?」
徐江南連忙擺手,又趕忙從桌子下將板凳給拿出來,貼了半個屁股上去。
衛月坐在床邊幸災樂禍。
沈涔瞅了一眼徐江南,又是一句。「你很怕我?怎麼這麼緊張?」
徐江南臉色一變,衛月徑直在床上笑得喘不過氣,只不過樂極生悲,腳撞在床沿邊上,立馬又呲牙咧嘴,徐江南譏笑說道:「活該。」
衛月揚了揚拳頭,做了個鬼臉。
沈涔對這對年輕男女近乎打情罵俏的舉動視而不見,輕聲說道:「我想知道陳錚跟你說了什麼。」
徐江南聽著沈涔的篤定語氣便知道後者勢在必得,半點商量的餘地也沒有,連詢問試探的託詞都懶得說,只是徐江南心裡也生不起反感情緒,想了想后一五一十的和盤托出,不過對於陳錚不能生育一事,徐江南沒開口,說到最後,徐江南又補充了一句,「他想要我去遼金。」
沈涔把最後一句話當做了耳旁風,只是輕聲說道;「陳錚說的話,八九不離十,不過往往八九不離十的話,都是假的。」沈涔看了一眼徐江南,又是說道:「當一段話九句都是真的,第十句自然而然也會被當做是真的,可實際上,這第十句無法取證的話語,才是假的,最能殺人。二十年前的老賬本,都不可同日而語,何況人心,他能二十年初心不負?」
徐江南愣了下,斟酌了一會,還是將陳錚的私事給說了出來,衛月聽得臉龐羞紅,輕輕啐了一口,只是眼眶裡的驚訝程度絲毫不輸於他當天的表情。
反倒是沈涔,舒了口氣,輕輕說道:「這事倒是真的。」
徐江南皺了下眉頭試探說道:「沈姨?」
沈涔點了點頭,看了一眼背後的衛月,呼氣說道:「這也是我找你的原因之一。」
徐江南一臉疑惑。
衛月也是豎起耳朵。
沈涔喝了口茶潤喉,回憶說道:「當年你爹跟李閑秋落子之後找到了我,我也是那會才知道你爹手下有一群人,叫燕歸,不屬於朝廷編製,都是涼州軍中遣散的老卒,流離在西夏各地,算是諜子,卻又不是諜子,因為這群人不管朝廷,也不管行伍,他們在當時只有一個任務,就是尋找內秀於心的孩童,至於原因,就是這個,這是後來你爹把燕歸交到我手上的時候跟我說的,不過這事要這麼些行伍出身的人去看,怎麼看都是為難他們,所以後來在這些人的基礎上,收攏了不少江湖人,當然,他們當中誰都不知道這個組織有多少人,只有我知道,現在還有月兒知道,後來你爹又給我加了一個任務,就是救一個人,這也是你爹把燕歸交到我手上的唯一條件。」
徐江南滿臉的落寞神色。
不過沈涔笑著說道:「這個人,並不是你。」徐江南一臉詫異。
沈涔柔聲說道:「那一會可還沒有你,你爹說的是要救你娘,不過你娘和你爹感情太深,不願意獨活,就連生你的時候,也不願意看你一眼,說怕看了你一眼,就狠不下心去陪你爹了。再者當時,你爹死後,想讓你娘倆死的人不在少數,能活一個都算是天可憐見。」
衛月的臉色也是突然沉寂了下去,滿臉的悲傷,以前她覺得自己可憐,因為很多在半夜睡覺的時候,她會想到自己的娘親,想著那彎溫柔到極致的眉眼,心如刀絞,其實現在看,面前這位僅僅抿著嘴的徐江南似乎更加可憐,至少她還能在夢裡看見自己娘親,面前這位卻是從小就沒見過娘親,眉眼幾何都不知道。
徐江南閉眼嗯了一聲,「我知道,朝廷里的人沒有一個希望我和我娘能活下去。包括納蘭和陳錚。」
沈涔嘆了一口氣,眼神溫柔的看著徐江南說道:「知道就好,你這條命,是你娘還有你胞弟用命給換來的。你自己如果不放在心上,也沒人會覺得你的命值錢了。」
徐江南悻悻說道:「我就是替先生不值。」
沈涔有些憐愛的看著徐江南,輕聲說道:「這些話作為長輩我應該要說的,本來在邊城的時候就該說,不過那會說了也沒用,不過如果你不去金陵,我可能就要罵你了。」
徐江南咧開嘴笑得賊開心,像是平白撿了多少銀子一樣。「不來的話,良心不安。」
沈涔笑罵說道:「你要來金陵,說明李閑秋這些年沒白養你,若是你不來,只能說我和李閑秋都瞎了眼,至於良心這種東西,騙騙小姑娘還行,就別拿到我這裡來顯擺了。不過你從金陵出來,能跟陳錚走成這局面已經算是皆大歡喜,不過想必也有很多人猜到了。」
徐江南皺了皺眉頭。
沈涔收斂神色,感概說道:「古話說惡人委屈別人,好人委屈自己。這話是還是有道理的。」
之前沈涔進門的時候說是找衛月,可這小半天的功夫都在詢問徐江南,衛月倒也沒覺得有什麼不妥,不過她瞧著徐江南的姿態似乎有些拘謹,心裡沒來由的一甜,若是徐江南依仗自己九品修為聽不進去半點規勸話語,她就會很失望,現在來看,後者跟以前並沒有什麼不同,因為她聽過很多人富貴之後不近人情的例子,當然,除卻這些,還有就是這會沈涔在桌子旁邊跟徐江南攀談的樣子,有點像小時候她娘親在考究她哥功課時候的場景,以前的時候沒在意,就算偌大個衛家,規矩很大,萬事對錯都分明的很,這種不攜帶任何私心的關切讓她有些艷羨。
不過做個見證人似乎也不錯。
徐江南自然猜不到衛月的心思,轉而似乎想到了什麼,徐江南從懷裡掏出一枚扳指,遞給了沈涔。「陳錚說這枚扳指值很多人命。這話什麼意思?」
沈涔看了一眼扳指,似乎心裡的石塊少了很多,盯著徐江南舒了口氣說道:「還好你拿出來了。這才是你去金陵最大的收穫。」
徐江南不解其意。
就連衛月,也是好奇心濃厚的伸了伸脖子,想要看一看。
沈涔柔聲問道:「你知道這枚扳指的來歷嗎?」
徐江南斟酌了一會說道:「陳錚說了點,似乎是大秦那會的東西。」
沈涔笑道:「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這扳指的確是大秦的東西不假,據說是當年大秦一位姓李的將軍在戈壁上跟胡人來來回回打了四十年,就連最後殺到了胡人王庭,到最後依舊沒能裂土封侯,當然不是說他的功績不足以封侯,而是大秦律例所致,為人所致,到了後來這位將軍拿不起刀的時候,大秦的皇帝才覺得對不起這位將軍,便從當年破胡人王庭的戰利品當中選了一樣東西送給他,就是這麼一對扳指,兩枚扳指刻了一句詩,願為腰下劍,直為斬樓蘭。
你可以看看扳指裡面,是不是有「直為斬樓蘭」五個字。」
徐江南摩挲著扳指的光潔表面,好奇說道:「可是這跟幾十萬的人命能搭上關係?」
沈涔瞪了一眼徐江南,後者悻悻一笑,不敢插嘴。「後來這對扳指落到了陳錚手裡,不過他將其中一枚賞給了一個人。而這個人就是你爹。」
徐江南一臉疑惑,自言自語說道:「我爹?」
沈涔正色說道:「對,就是你爹徐暄,而且是刻有「願為腰下劍」的那枚扳指。這兩枚扳指一個最多萬兩白銀,可若湊在一起,千萬兩都買不來的東西,而且這玩意在西夏值錢,到了北齊,就不值錢了。」
徐江南滿臉狐疑,覺得沈涔說的東西有些邪門,而衛月乾脆就是一副雲里霧裡的表情。
沈涔仔細回憶了一番,繼續說道:「你應該知道軍中調兵遣將有兵符一說吧。」
徐江南嗯了一聲,點了點頭,不過頭點了下去,眼神便亮了起來,沈涔輕笑說道:「猜到了?這扳指就是西夏北騎的調兵虎符,不過一枚不管用,得兩枚,三十萬西夏將士,只認兵符不認人,這是當時為了防止特殊時候,這些心傲將士不服將令而想出來的法子,不過一直沒用上。雖然你爹那一枚扳指到現在我也不知道在哪,可陳錚願意把這個給你,說明是下了不少本錢的。
不過,你也別想岔,為了防止扳指落在外人手裡,兩枚扳指只能傳發一條軍令,可一條軍令,也是三十萬將士的身家性命。」
徐江南嘖嘖嘴,不過繼而望著沈涔說道:「沈姨,那我爹的那一枚扳指在哪?會不會也在陳錚那裡?」
沈涔搖了搖頭,無奈說道:「這我就不知道了,當年你爹的死訊傳開,很多人的注意力都放在這事是真是假上,而你爹的隨身物件,等回頭再想的時候,就已經看不見了,除了扳指,還有到現在還下落不明的春秋劍,你爹常常隨身攜帶的先賢註解,都不見了。至於你說會不會在陳錚那裡,我不知道,只能說在他那裡的可能性很大。」
徐江南苦著臉,說不出一句話。
沈涔狐疑說道:「難不成你還真的想當一回將軍?」
徐江南有些悻悻然。
沈涔臉上微笑不減,喝了口茶,又是回頭看了一眼衛月,笑容意味說道:「好了,你的事情暫時說完了,現在該談談月兒的事了。」
徐江南心裡頓時有些不妙的感覺,當然這跟以前走江湖的不安搭不上邊,可惜還沒等他想好,沈涔斟茶開口,「說說看,你究竟是怎麼想的。」
衛月原本還是好奇樣子,這一會覺得自己腦子似乎有些不夠用,畢竟兩人談話內容的弧度轉化有些大,只是變化再大,她也能聽懂沈涔話里的意思,歪歪扭扭的起了身子,不過還沒來得及溜走。
沈涔直白打趣說道:「月兒,你出去了也得聽牆根,不如就留下來吧。」
衛月臉上血紅一片,嬌艷欲滴,細若蚊蠅的嗯了一聲。
不過這事擱在徐江南這裡也是棘手,要點頭,他心裡有陳煙雨的結,可若不點頭,同樣心裡那關過不去,就在想著看能不能裝傻充愣矇混過去的時候,衛月反而開口替他解圍,笑著說道:「沈姨,要不這事以後在說?我今天趕了一天路,有些困了。」
徐江南這口氣倒是鬆了下來,只不過對衛月的愧疚意思又多了幾分。
誰想沈涔也不看一眼衛月,只是盯著心裡有鬼的徐江南,半晌之後譏諷說道:「月兒,這事姨本來不想說的,也不想在你們之間指手畫腳,可你瞧瞧他這個樣子,那裡有男兒的擔當,跟李閑秋一個樣子,還是個九品劍客,慫的跟個女人一樣。真是上樑不正下樑歪。氣死我了。」
衛月調侃說道:「姨不是走過來了嗎?」
沈涔有些恨鐵不成鋼,「姨不怕你笑話,是走過來了,可正是因為我是個過來人,所以知道這條路有多難走,你還年輕,像你這樣的閨女,擱哪沒有個好歸宿?這事要是他點頭,好說,以後這就是你們之間的事情,我也不再過問,若是不點頭,也好說,兩條腿的蛤蟆不好找,兩條腿的男人還不好找?」
衛月不敢說話,囁囁嚅嚅瞥了一眼徐江南。
沈涔回過頭,瞪著徐江南說道:「現在到你了,想好沒有?還是繼續當你的縮頭烏龜。一個姑娘連死都不怕了給你擋箭,這情深不深?」
徐江南苦笑點頭。
沈涔沒好氣說道:「月兒為了讓你活命,叛出衛家,跟兄長反目,這份情深不深?」
徐江南引頭一刀,縮頭也是一刀,咬著牙點了點頭。
沈涔這會臉色才好看一點,繼續說道:「聽聞你在邊城有性命之危,月兒茶不思飯不想,也要在城頭等你,一連半月,就差望眼欲穿,就連這一次,這情深不深?」
徐江南重重嘆了口氣。
沈涔又是說道:「還有這一次。月兒……」
話沒說完,衛月蹙著眉頭打斷說道:「姨,你別逼他了。」
沈涔重重哼了一下,盯著徐江南似笑非笑說道:「我逼你了嗎?」
徐江南這會那裡敢點頭,像個沒主見的小孩一樣,一邊搖頭,一邊說著不字。
沈涔突然想到了一種可能,滿臉狐疑的看著徐江南說道:「你不會和陳錚一樣吧?」
徐江南先是啊了一聲,回神之後連忙跳腳搖頭。
沈涔舒了一口氣,拍了拍胸脯說道:「那就好,不過既然沒事,那我就好奇了,為什麼你不答應下來?難道是不喜歡?」
「不是不喜歡。」徐江南苦著臉說道:「姨,我是個走江湖的人,而且跟西夏朝廷有仇無恩,之前幾次都是命大,說不定哪一天命就不大了,人就回不來了,這不就把人給耽誤了,但我爹的事情和先生的事情不解決,我又安不下心來,還有小煙雨那裡,她姓陳不假,可她終究不是陳錚的女兒,二十年前他連枕邊人都敢殺,一個還是西蜀血脈的公主,我實在擔心,更何況我答應了先生,說要把小煙雨給帶回涼州。還有,我答應了一個人,說要去戈壁之北殺一個人,別說我現在九品,感覺再往上走,還是打不過他。」
沈涔有些憐愛的看著面前人,她是真正意義上看著他一點一點長大的,從一開始只會嚶嚶呀呀的時候開始,到長牙的時候吸吮手指,再到後面長骨蹬腿,在春煙坊上的木板爬來爬去,再到後來第一次說話,吐詞不清軟軟嚅嚅的喊了一聲娘,那一聲是真的把沈涔的心給叫化了,不過後來徐江南從有了記憶開始,他就不叫了,再後來第一次跟著出遠門,回來的時候哭的跟個淚人一樣,像是受盡了天下所有的委屈,沈涔口裡不說,心裡的確是疼的。
她是真把這個孩子當親生的養啊!
徐江南而今身上的擔子有多重她不是沒想過,不過聽到他輕描淡寫的說出來,感觸自然有,她知道後者有時候喜歡說一些花里胡哨的東西,可一旦認真起來,絕對就是真的,前面兩件事不假,跟西夏朝廷扳手腕,整個江湖都扳不過,一個九品算得了什麼,更加不用說他要的不僅是活著,還要西夏朝廷願賭服輸,給徐家正名,難上加難。
沈涔發現以前自己還是想的少了,面前這個才弱冠年紀的人,是真的夾縫中求生,江湖的人想他死,朝廷的人也想他死,不想他死的人扳著指頭都能數過來,尋常人跟人相賭都是惜命的很,也就徐江南,動不動就是搏命做法,其實不是他膽子大,而是除了這一條命,他沒有其他的東西,是真的一窮二白。
這一會徐江南一股腦將事情給交代出來,反倒是沈涔沒了辦法,這三件事擱哪一件都不是她能解決的,可每一件都是要他命的事情,有時候她聽著關於這個小子的消息,覺得他似乎活的挺瀟洒,而今一看,並不是那麼回事,誰能從這樣兇險的局面活著走出來,誰都能算瀟洒。
想了想后,沈涔嘆了口氣說道:「若真的活下來了呢。」
徐江南好不容易在這件事上豪氣了一下,這一會又退了回去,而且比之前更為的不豪氣,「先生說……」
沈涔突如其來一陣火氣,一巴掌拍在徐江南頭上,怒罵說道;「先生先生,李閑秋說的話算話,我說的話就不是話了!」
徐江南結結實實受了一巴掌,嚇了一跳,連連點頭,像一個做錯事得罪貴客的店小二,毫無半點劍仙風采。
沈涔想了一會,溫柔說道:「不是不喜歡就好辦,姨不逼你,遼金,若是你能從遼金回來,就把月兒給娶了如何。走江湖又怎麼了?難道說走江湖就不成親了?至於銀子,那都不是個事,姨保管給你辦好,只要人安安穩穩的回來就行了,如果你怕過不去煙雨那一關,到時候姨去幫你說,相信姨這張老臉在她那裡還是有點分量的。」
徐江南正要開口。
沈涔皺著眉頭揚起手,後者一看,連忙抱著頭緘默不語。
沈涔這才滿意的放下手,回頭看了一眼正發著呆的衛月,不過就算是沈涔,這一會也是臉上一紅,對徐江南,她怎麼做她都有理由,可對衛月,她一不是生母,二又不是紅娘,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連邊都算不上,要論感情,跟衛月相比,徐江南的情分顯然要多一點,這些話看著是沈涔幫衛月做主,可到頭來怎麼看都是徐江南佔便宜,她這半個當娘的,回過頭來看,倒是往自家拐騙兒媳婦的味道居多。
不過衛月還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面,她覺得有些不真實,眼神飄忽,眼前兩個談著談著就把自己的人生大事給敲定了?雖然這人是她念叨了很久的那位,這樁婚事她也滿意,可一輩子的事情,再是滿意,事到臨頭的時候她還是有些慌怕和局促。
沈涔瞧著衛月眼睛失神的慌亂樣子,有些好笑,走到衛月旁邊,用手在她眼前晃了晃,眼瞅著衛月還是無動於衷,這才湊到她耳邊輕輕喊了一句,「月兒?」
衛月一驚一乍的回過神,一臉茫然的看著沈涔。
沈涔笑著說道:「姨說這個郎君可還稱心如意?」
衛月滿臉通紅,把頭鑽進被子里,瓮聲瓮氣說了一句讓沈涔覺得今年最為開心的話。
「全聽沈姨的。」
徐江南不知是心喜,還是心憂,又或者喜憂參半,只是傻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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