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
哎,世人皆笑我癡狂,我笑世人看不穿。什麽時候我也變得這麽庸俗脂粉氣了,竟然會為了這樣一點不算是羞辱的事情哭哭啼啼,情緒失控。唱唱唱唱毛啊唱,人生就是一場苦情戲,隨時需要不停的調劑。
深呼吸,用了從高台走向古琴的短暫時間將扭曲的心態成功的調整成為稍顯扭曲的狀態。其實做什麽並不重要,人生重在比較。我本以為自己覺得沒什麽就可以了,奈何作為少數派的暴露在他人鄙夷的目光下,任我再如何的佯裝出豁達也難以保持自我的瀟灑。
從高台上走下,失了廣闊的視野反倒看的更加仔細了些。隱匿在角落的飛影獨自抱著一壺酒水,孤影自酌,看起來好不冷清。他和璟兒總是抱著罪過的心態看待著這件事情,一直努力的想法設法想要將我救出去,甚至於璟兒也偷偷的跟他到了軍營。
一人一琴徒悲涼,一壺一盞酒暈然。我要唱一曲不知天高地厚的相思曲,唱出我心中的悲或喜。
人永遠看不破的鏡花水月,不過我指間煙雲 ,世間千年,如我一瞬。直道相思了無益,未妨惆悵是清狂。 心微動奈何情己遠.物也非,人也非,事事非,往日不可追。
風華筆墨,後庭塵埃。便天光雲影,不與徘徊。縱三千裏河山,亦四十年蓬萊。青絲染霜,鏡鸞沉彩。悵望江湖百年 ,與誰說。
相逢一醉是前緣,風雨散,飄然何處。既不回頭,何必不忘。 既然無緣,何須誓言。 今日種種,似水無痕。 明夕何夕,君已陌路。
一曲歌罷,我環顧四周,對各位尚且還被天下人稱之為英雄豪傑的將士們橫眉冷對。最終將目光停留在最高台——慕天南的身上,四目相對,他的眼中是無盡的憤怒與淩厲;而我的眼中,除了輕蔑再沒有多餘複雜的情緒。
將那寬大的袖袍拉起,我緩步輕移的走向他,在距離他僅十步處停了下來。
“皇上,您以為您這樣就能羞辱了我去嗎?言兒雖隻是一介女流之輩,尚且知曉心胸二字。不曾想皇上身為一國之君,竟然做出羞辱發妻如此卑劣之事,說起來也隻會讓天下大丈夫恥笑罷了。君子無可容百川之胸懷,你枉為人君!”
周圍一片吸冷氣的聲音,眾將士就差一擁而上,將我斬之而後快了。人生難得幾風流,能吐胸中之不快,快哉快哉!哈哈哈,終於明白當年醉酒詩仙風流灑脫的心情了,何其快哉。
慕天南依然麵無表情,舉杯獨酌;張副官衣冠不整的跳了出來,首當其衝的指責我大逆不道之罪;飛影舉著酒壺的手僵硬的停在了半空之中,眼神複雜的看著我;李天翔站的離我最近,我甚至能感覺出,其實早在我想要靠近慕天南時,他就已經默默的來到了離我最近的位置,以防我弑君。
真是荒謬至極啊,一夜之間看盡世間百態。在這樣一個男人主宰的世界裏,女人充其量不過隻是可笑的小醜傀儡。有趣時拿出來玩一玩,一旦不再聽話,將你扔至一旁棄之不顧都已是讓你心存感激的萬幸之舉了。可惜我,早已受夠了受盡擺布的人生,既然早晚難逃一死,既然早知繁華落盡後的悲涼,又何必執著的守住不放。
生命曾可貴,愛情價更高。若為自由故,二者皆可拋。
曾以為,隻要保住了性命,還能在心中留存有美好的回憶。曾以為,愛情不一定要相守到老,回憶也不可多得。到最後,才恍然大悟,隻留有痛苦的人生隻會將人逼進無邊的苦海。滿目蒼涼,心中寒冬,不如死的更有尊嚴。
“皇後,你喝醉了!”
慕天南慵懶的呷了一口酒水,看似無意又輕鬆的提醒道。是順著他的台階往下走,保住性命?!還是……既然都已經失心瘋了,又何必佯作無辜。
慕天南用眼神示意李天翔將我強行拖下去,再任我發瘋下去,場麵將會變得一發而不可收拾。李天翔毫不猶豫走上前來便要拖走我,我一把摘掉頭上的後冠便朝著慕天南扔過去。慕天南臨危不亂,眼見越飛越近的金冠不躲不閃,泰然自若的繼續喝著酒。
他奶奶的,你那個破杯子是聚寶盆嗎,一杯酒喝了那麽久還沒有喝完,坑爹呢這是。
真是應了那一句老話:皇上不急太監急。李天翔看見重達十餘斤的皇冠被我扔向慕天南,則瞳孔陡然放大飛身去奪,怎奈何已經晚了一步。任他再怎樣的飛啊飛的,也飛不過去了。
“當!”白衣飄飄飛身落下,金冠應聲落地。所有人懸著的心終於安全著陸,我開始恢複理智努力讓自己變得清醒。怎奈何,始終覺得自己的一切舉動都是清醒之舉。
鍾力麵色冷峻的跟一尊神像似的站在慕天南背後,所有人麵麵相覷:一個留朝維持政事的文官,怎會突然出現在邊境戰場之上?
“微臣救駕來遲,還請皇上恕罪。”
慕天南依舊像是什麽事情都沒有發生過一般,隨性的把玩著手中的鎏金酒杯。看見鍾力便諱莫如深的笑笑,終於放下了酒杯開始說話。
“鍾愛卿來的好是及時,是怕朕治罪於你……又或者是,皇後娘娘呢?”
“微臣惶恐,微臣依照皇上的吩咐將國事全數交由靜國公處理之後,便馬不停蹄的趕往霧東了,恰巧碰到皇後醉酒同皇上打鬧。”
媽的回答的明顯驢唇不對馬嘴的,慕天南卻突然拍手稱好,端起一杯酒遞予鍾力。
“好好好!鍾愛卿的到來又為我天琴軍隊添了一員猛將啊,來快坐下,今夜當把酒言歡不醉無散。天翔,皇後醉了,你先送她回帳中歇息。”
摘去後冠之後,我披頭散發的站在眾將麵前,看起來,不識大體不知禮儀,像是一個流落街頭的瘋婆子一樣傻缺至極。
我呆呆的看著慕天南,眼中除了呆滯還是呆滯,我這是……怎麽了?!李天翔走上前來毫不客氣的先封住了我的啞穴,隨即便拖著我往皇帳中走去……
獨自一人坐在鏡子前麵,腦袋一片空白,這一切都好像一場夢一般。我看著鏡中自己紅妝花亂,雙眼無神,頭發散亂衣衫不整的自己,長長的歎了口氣:哎!我果真學會了韜光養晦無欲無求嗎,如果是,怎麽會讓自己落得這般狼狽的模樣。我變了嗎?從那一枚從骨子中透著猥瑣的女流氓變成了一個日日以淚洗麵的苦情豬腳?!
“啟稟皇上,卑職已按照您的吩咐將太後送至宮外養心殿修養。除了幾個貼身的老嬤嬤再無其他人相伴,無您的許可任何人不得探望。上官子燊也已被遣送回上官山莊打理山莊事務,永世不得踏出神龍峰一步。另,靜國公在知曉自己的身世後,已經完全歸順我天琴並無二心。”
“嗯,這一次,辛苦你了鍾力。”
“為皇上效力乃是鍾力的分內之事,萬不敢談辛苦二字。可是皇上……卑職鬥膽敢問皇上事成之後,您究竟打算如何處理皇後娘娘一事?”
軍帳內歌舞升平眾將大都已經喝的爛醉如泥,趴在桌子上起也起不來。軍帳外,慕天南與鍾力二人獨自站在點將台上,一人背手傲然而立;一人麵對那傲然的背影謙恭而答。
麵對鍾力的提問,慕天南饒有興趣的轉過身來看著鍾力的頭頂。其實就連他自己也都還沒有想好究竟該怎樣處理林韶言,的確,他是恨。一旦想起來言兒曾於木府中住在慕天安的房中;不願意回到他的身邊;甚至一再的逃脫他,他便恨的牙癢癢。他那麽擔心她的安慰,派出了大批的人馬苦苦追尋她的下落。最後卻聽到她已改名換姓成為了雪域王姬,他的王妃的消息。可是,即使是恨的咬牙切齒他也依舊想要保護她,將她留在身邊。
“雪域那邊的消息怎麽樣了?”
鍾力低低的埋著頭,心中五味雜陳:皇上顧左右而言他,究竟是做的如何打算?!主上的事情,做下人的本不該過問,可是……如果能救得她的性命,即使粉身碎骨又能怎樣。畢竟,一開始便是自己將她哄騙,如若讓她知曉了自己的身份;讓她知道自打見她第一麵起,自己便在哄騙她,不知又她將會如何的看待自己。
“皇上果然神機妙算,影衛在軍營中的確發現了混入士兵中的雪衛細作;暗處也有雪衛探子的痕跡。通過今晚您羞辱皇後娘娘一事,慕天安果然震怒,已安排人送來信件,答應明日午時隻身前往我軍皇帳見您了。”
今日羞辱一事本隻是慕天南使得一記激將法罷了,誰也沒有料到言兒竟會因了這件事承受不了打擊,失了心智,口出狂言。把事情落得如此複雜,若不是自己及時現身,當著眾將的麵,想必皇上定要治罪於皇後。